第 1453 章(1 / 1)

汉祚高门 衣冠正伦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看一眼案上那些餐食,唇角隐有湿润。他的饮食作息在母后的安排下极有规律,所谓掌灯不食,但他眼下体格也还未长足,容易感到饥饿,尤其傍晚急于来见母后,根本就没有来得及认真用膳,这会儿便难免空腹微鸣。

希望稍后回宫时,皇后能够为他准备一些餐食罢。皇帝舔了舔嘴角,一想到自己那个体贴温婉的皇后,白嫩脸庞上又忍不住浮现起一丝笑容。

片刻后皇帝心内一动,抬头望去,只见母后正双眉微蹙望着他,他顿时悚然一惊,忙不迭低下头去,心中些许旖念荡然无存。

看到皇帝一副惊弓之鸟的惶恐样子,皇太后也觉心肠一软,她虽然偏爱次子更多一些,但皇帝毕竟也是她的亲生骨肉。她承认自己待皇帝要更加严厉一些,以至于母子关系日渐疏远,但她又能怎么办?

孤儿寡母,主少国疑,面对内外那些看似恭顺实则跋扈的臣子,她也只能硬下心肠来收起软弱,此前临朝时,每每为了思忖那些奸猾老臣的更深意图,因为一件小事翻来覆去的思忖咂摸。以至于常有失眠盗汗,噩梦惊醒,夜深人寂时吞声忍泪。

幸在最近几年时局一直平稳,尤其江北用事频捷,又亲手给两个儿子都完成亲事,家事国事俱都有序,哪怕是现在就去见肃祖,她也觉无愧于心。

收起心头那些思绪,皇太后让人给皇帝送去一碗浓羹。然而皇帝却不敢放松,只道奏章尚未完全批复完毕,不敢饮羹。

“皇帝勤勉是好,偶尔也要休息一下。你们父皇往年也是昼夜忧劳,结果……”

提及肃祖,皇太后心情难免黯然,示意内侍上前将皇帝案上书墨文具暂时收起来。

因此一份温情,皇帝竟有受宠若惊之感,垂首道:“终究还是儿子愚钝,只能将勤补拙,若是有姊夫那种才智,也不必常为政务纠缠,能有更多时间侍奉母后。”

“你们姊夫,那真是一个难得的大才……”

听到皇帝提及婿子,皇太后脸上也展露出几分笑容,只是很快笑容又黯淡下去,继而叹息道:“可惜了,可惜了维周这一出身。若他只是一介寒素,才是更得……”

讲到这里,皇太后便陡然收声,这种见疑大臣门户的话语,还是需要慎言,哪怕只是苑中私语。

往年她甚至还厌弃沈家仅仅只是吴中豪宗,不及侨门旧族清贵,但随着历事年久,才觉得早年这一想法仍是稚嫩。

如果有可能的话,她倒是希望沈哲子仅仅只是寒素小户,如此显赫与否俱都系于皇恩一念,才更加值得倚重信任。即便出身低微,但只要能与帝室亲厚无间,同样也不愁功业创建。

0945 征虏将军

一个不乏懵懂怯懦的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改变成强势且不乏主见?

一是持续存在的庞大压力,二是察觉到自己的力量远比想象中要强大得多。

皇太后正是如此,她出身本是礼教严谨的侨门旧宗,除了幸为帝妇这一点,前半生履历与别的世家娘子并无太大不同。一旦夫君壮夭,面对复杂的局势,本能的举动便是完全倚重自觉得可信赖的人。

然而现实却予她沉重打击,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哪怕自己明知需要自强,但本身并没有那样的能力,纵有挣扎也是艰难万分。

真正让皇太后有所改变的,还是在面对琅琊王氏这个问题上。她是深知琅琊王氏有多强,哪怕肃祖在世时都不得不在大获全胜的情况下仍然做出一定妥协。

可就是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却在皇太后临朝这段时间内慢慢颓唐坍塌。诚然她自己做不到这一点,但当她流露出明显的意图后,朝野内外便有大量高智之士为此而努力。或许这些人意图并不单纯,但皇太后的意愿却被他们不打折扣的执行下去且变为最终的事实。

琅琊王氏这个寄生盘踞在晋祚之上的毒瘤被割除,王导这个所谓典午朝中第一人、江东管仲被扳倒,这些事情都发生在皇太后临朝这些年里。

当然,皇太后很清楚她并不是一个能力卓著的女贤,能够做成这些也只是借力。但这些事却让她明白到一个道理,她身处在这个位置上,本身就是力量的源泉,她不需要自己有多强的能力,只要能够确定自己想要达成怎样的局面,就一定会有人帮她促成!

若类似的事情仅仅只是孤例,皇太后或还要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但类似的事情发生的多了,皇太后见解便也越来越深刻。

想要让自己的意图得到最彻底、最快速的贯彻,那么就需要有更多的人能够领会到她的意图,更多的人为她做事。

在这方面,皇太后也是一边学习,一边尝试,不独成果卓著,更是进步明显。

至于对沈家的提防,皇太后已经不知道从何而始。但有几个时刻,她清晰的认识到应该对沈家做出一定的限制。

一是看到江夏公卫崇居然要对沈充持晚辈之礼,哪怕在成为国丈之后仍是如此,不敢失礼。皇太后虽然也知早年卫氏势弱,江夏公与她家婿子平辈论交,但那毕竟是以前。如今卫氏已得帝宗厚眷,卫崇在沈充面前居然还是以弱势自居。

这让皇太后感觉很不舒服,在她看来卫氏中朝便显达一时,而沈氏在与帝室结亲之前不过只是吴中一武宗而已。卫家是她精挑细选作为皇帝臂助,当彼此都为帝室所眷时,卫崇居然还要向沈氏低头不敢逾份,实在让她很失望,也有感于沈家的强势。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不符合她的预期,乃至于有种挫败感,所以她想消除这种在她看来有些怪异的现象。

另一次,则是兴男公主传来喜讯的时候,当时皇太后是真的很高兴,甚至想将公主留在苑中帮忙照料。然而公主却仍顽固的要回淮南,丝毫不顾及对母后的忤逆。

但就算是如此,皇太后还是耐着性子准备诸多,但结果她准备的人、物之用,都比沈氏自己准备的要差了一筹。

这又让皇太后心态略有失衡,兼之当时皇帝刚刚大婚,对皇后流露出一些在她看来颇为过分的迷恋。就算这个儿媳是她亲自挑选,也是温婉和顺,但仍然让她有种儿子被人分享的失落和不悦。

皇太后自问对家事国事俱都竭尽全力的维持,可是母女、母子关系接连疏离。这难免让她颇生挫败感,继而迁怒沈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