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1 / 1)

冰河 周远廉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不见反而安心。

宰相

人间尚存良心,朝廷维护天伦。孟河小姐,既然你父亲就在这里,你又不想认,那我准许你,当着大家的面,痛痛快快骂他几句。这对其他官员,也是教训。

公主

对,骂!骂他个劈头盖脑、翻江倒海!

[舞台突然转暗,只有一柱光,射在孟河身上。]

[这是一个特殊戏剧空间的开始。有音乐响起,由强而弱,由刚而柔。]

[请导演注意:这是全剧的点睛之处,其魅力,只能在剧场完成,而难于诉诸文本。黑暗空间中的心灵对话,使剧场超越现实而成了精神天域。这一段,在每次演出中都感人至深。]

孟河

(唱)

妈妈呀妈妈,

马上我会面对他。

他在文武百官间,

我却不会认出他。

妈妈呀妈妈,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

半是真切半是虚,

就像雾中看古塔。

妈妈呀妈妈,

你在九天看见吗?

我上前一步不说话,

只有你能指认他。

妈妈呀妈妈,

我不知道该笑还是骂。

且把一切全放过,

只在心中叫一声——爸爸!

[突然,宫殿穹顶下传来一个哽咽低沉的男人声音。]

男人的声音

我的女儿!

[孟河惊异地环顾四周。]

孟河

这是你的声音吗?好奇怪。但……应该是你!

父亲的声音

我的女儿,你长得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怎么是这样!……我,我真没有福分有你这样的女儿。

孟河

你,知道一个女儿明明站在了父亲的面前,却不能往前再走一步的心情吗?

父亲的声音

你是怕我为难,你完全是为了我……

孟河

不,也是为了我自己。我怕失望。

父亲的声音

对不起,我的孩子!

孟河

你真正对不起的,是妈妈。

(唱)

心中深藏一团火,

有句重话必须说。

你隐遁宫门如许年,

那个女人怎么过?

父亲的声音

(唱)

追求虚名大半生,妈妈心中本无恨,

留一个真名叫负心。

你母亲本该天天骂,

我应承受百年恨。恰似月夜无云影。

孟河

(唱)

只是年年画人像,

画的全是一个人。

[孟河取出那个画轴,从中取出一叠画像,拿出第一张。这幅画像,在天幕上投影出来。]

孟河

这是妈妈画你的画像。那时你刚走了半年,画得很年轻。

[天幕上出现的画像,是一个年轻书生,笔触细致。]

孟河

你走了五年,妈妈的记忆有些模糊了。……七年后,轮廓已经不再清晰。……你走了十年后,妈妈的记忆碎了。她用扇子遮住了你半个脸,是她不敢看你,还是猜你不敢看她?

[天幕上相继出现这些画像。]

[孟河把一张张画像散放在地上,屏幕上也相应交错映出画像。一张张画纸配着孟河舞蹈般的动作,凄楚、肃穆、令人感动。]

孟河

(唱)

这一幅让我震惊,

画像上只剩下背影。

当妻子忘记了丈夫眼睛,

其实已经断婚。

这一幅苍老木纳,

已经是一个古人。

把丈夫还给历史,

妈妈就撒手红尘。

父亲的声音

(凄厉地叹一声,颤抖的声音)

这些画,能不能,能不能想个办法转给我?

孟河

不,它不属于你,只是给你看一眼。我和金河会到母亲坟头,将这些画像焚烧祭拜,然后,把灰烬洒在那长河之上!

[歌声中,纱幕后,有隐隐约约的祭拜舞蹈。]

歌队

(合唱)

年已终,地已荒,

思已断,恨已藏,

从此无家乡!

人未老,心未伤,

泪未干,话未凉,

从此无家乡!

路未尽,潮未涨,

风在吼,雨在响,

从此无家乡!

笔已搁,画已葬,

诗太短,歌太长,

从此无家乡!

从此无家乡!

从此无家乡!

[舞台提示:祭母过程,天幕上依次拉过那些画像片断。火焰燃起,灰飞烟灭。双人舞毕,孟河一人跪拜在舞台上。金河慢慢走近,蹲在她身边。公主和老丈在几步之外站着。]

[孟河、金河站起身来,对着公主、老丈。]

孟河

我的事情办完了。听到没有,“从此无家乡”,这话听起来有点悲哀,但为什么我感到浑身松爽?

老丈

这是因为,我们这些天,破除了太多太多的虚假,跨越了太多太多的界限,什么也框限不住我们了。科举的虚假,朝廷的虚假,竞争的虚假,父亲的虚假,家乡的虚假。现在,我们只剩下头顶的天,脚下的路,多好!

孟河、金河、老丈、公主

(合唱,轮唱)

重重伪,已剥光,

般般假,全露相,

笑颜看路长。

桨未断,手未僵,

风未硬,浪未狂,

此刻便启航。

居无定,思无墙,

灾毋惧,祸毋慌,

菩提在心上。

金河

我们先送老丈到鲨市,现在只能与公主告别了。

[公主对着观众席伫立,孟河、金河、老丈都看着她。她慢慢摇头,然后转身,快步扑向孟河,紧紧抱住。]

公主

我知道会有这一刻。你们一走,我又寂寞了。而且这次更特别,一下子跌入寂寞的深渊!

孟河

(扶着公主的肩)

公主,我活在世上这么多年,你是我看到的天下至善之人,至乐之人。真想一直与你在一起,但是……

公主

但是什么?

孟河

但是,你习惯的天地太堂皇、太风险,我们住不惯。

公主

也真想与你们一起浪迹江湖,但我想了多次,还是不敢。

老丈

我们也不敢。我们几个感情那么好,但如果你和我们同船南行,我们三个忙坏了也伺候不过来。因为你,没有离开过宫廷。你能玩弄它,却离不开它。

金河

照您这么说,公主只能嫁给宫中高官了?这也太悲哀了吧!

老丈

确实悲哀,裙带就是绑带。

[孟河突然跨出几步,又转身站定。]

孟河

不!不能让公主留在这儿!公主,我想问一个冒犯天颜的问题。我已经开除了我的父亲,你能放弃你的父皇吗?他这个人我们都没见过,到底怎么样?值不值得你一直陪着?

公主

(先惊后笑)

那么好的朋友,我也就直说了。按照一般标准,我这个父亲也不行,而且很不行。可以用八个字概括:“故弄玄虚,迟钝无趣。”离开他,没问题,他也老催我嫁人。

[孟河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孟河行,那就把他也开除!我为公主想了一个夫家,就是那个胡子很大、香料很浓的外国王子。你嫁过去,既保留了豪华,又割断了裙带,很靠谱。

公主

(笑)

靠谱?

孟河

你要了人家的沉香又嫌人家身上的香气,其实那是同一种香。他那个国家有没有大河?你嫁过去后感到孤独,我和金河可以来陪你。

[公主哈哈大笑。]

公主

我相信,好友必会重逢,重逢必先相送。你们看我多细心,派人到鲨市和京城多次寻找,终于找到了那夜你们凿冰的船,而且已经赶工修好。我要用这条船送你们南下,还要在码头举行送别大礼,老丈,你先陪我去看那船,指点一下。

[音乐起。公主、老丈下。场上灯渐暗。]

[较强的灯光射在孟河、金河身上,又以亮度较低的灯光显出全体歌队。]

孟河、金河和歌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