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1 / 1)

冰河 周远廉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了神力。这哽咽而又低沉的声音,正是由锁定的那个男人发出的。

孟河早有思想准备,但还是惊异地环顾四周,问:“这是你的声音吗?好奇怪,与我想象的不太一样。但我能感觉,这就是你。”

父亲的声音:“我的女儿,你长得和我想象的也不一样。我想过几十种女孩子的脸型、身材,但没有一种及得上真实的你。远远及不上,远远及不上。生命的奇迹,居然会是这样。我,我没有福分拥有你这样的女儿。”

孟河说:“你,知道一个女儿明明站在了父亲面前,却不能往前再走一步的心情吗?”

父亲的声音:“你是怕我为难。你,完全是为了我……”

孟河打断他说:“不,也是为了我自己,我怕失望。”

父亲的声音:“对不起,我的孩子,我肯定会让你大失所望。”

孟河说:“你真正对不起的,是妈妈。你难道从未想过,丈夫隐遁那么多年,没有一丝一毫消息,这叫一个已经有孩子的山村女人怎么过?而且,你不是隐遁于潦倒穷困,而是隐遁于锦衣玉食!”

孟河说得越来越气愤。站定片刻,平一平气,她转身取下背后的画轴,说:“我要让你看一些东西。”

她解开轴套,取出画轴。画轴里卷的,是一张张单幅的人物画像。

孟河把画像放在云门台上,说:“自从你离家到京城赶考,妈妈年年在画你的画像,凭着记忆,凭着信赖,凭着企盼。这是第一幅。”

孟河拿起第一幅,说:“那时你刚走半年,画得很年轻。妈妈用的是工笔,眉眼嘴唇都十分细致。”

“前面几幅都是这样,但到第五幅,也就是第五年,笔触开始模糊了。”孟河翻出了第五幅陈示。

孟河又翻了几幅,取出其中一幅,说:“这是第七幅,你脸部的轮廓,已经不太清晰。”

又一连取出几幅,排着展示,孟河只说:“越来越不清晰。”

“这是你走了十年后,妈妈画你的画像。她故意用扇子遮住了你的半个脸,她的记忆碎了,但又像是不敢看你。或者,是你不敢看他。”孟河郑重举出第十幅。

“这一幅,连半个脸也没有了,只剩下了背影。下一幅,还是背影。背影,背影,大一点,小一点,近一点,远一点,都是背影。”孟河快速地翻动着画幅。

终于,孟河停止了翻动,举起最后一幅,说:“这幅画的,是一个古人,连笔法,也像一千年前的砖刻。这是妈妈画的最后一幅画像,她把丈夫交给历史,自己也就撒手红尘。画完这幅画后不久,她就去世了。”

孟河取出画像一幅幅展示的时候,大殿的官员们听不到声音,以为是按画像找人。大家把脖子伸得很长,看得很仔细,想发现哪一幅像哪个官员。看来看去,都不太像,又都有点像,甚至也有点像自己。但后来画像越来越怪异,他们也就放松了。

孟河听到父亲凄厉地长叹一声,然后颤抖着嗓门诚恳地说:“女儿,这些画,能不能,能不能想个办法转给我?例如,打一个包裹,写一个暗号,放在吏部门房,由我派人去取?”

这下孟河回答得很干脆:“不,这不属于你,只是给你看一眼。”顿了顿,又说:“我和金河会到母亲坟头,将这些画像焚烧祭拜。然后,把灰烬撒在那长河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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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孟河、金河和老丈一起,又要上船了。

这次是离开京城南下。孟河还是背着那个画轴,金河还是戴着那顶斗笠。老丈兴奋地发现,船也是那条船。

原来这船在鲨市停留到大河融冰,就到京城来了,公主派人找到了它。还是那两个船夫,见了非常亲切,把他们三个都叫做“救命恩人”。金河凿冰的那把斧子,已用红绸系着,挂在船舱前方,舱板上还贴着一小块铜牌,刻着“冰斧”二字。

公主送他们到码头。

“你们一走,我又寂寞了。”公主依依不舍。

孟河拉着公主的手说:“公主,我长这么大,看来看去,认准你实在是天下少有的善良人,快乐人,一个可以深交的人。我,真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但是,你的天地太堂皇,太虚假,太风险,我们住不惯。”

“也真想与你们一起浪迹江湖,但我想了多次,还是不敢。”公主说。

“我们也不敢。”老丈说,“我们四人感情那么好,但如果同船南行,我们三个忙坏了也侍候不过来,因为你从来没有离开过宫廷。你玩弄它,却离不开它。”

“照你这么说,公主只能嫁给宫中高官了。这也太悲哀了吧?”金河说。

“确实悲哀,裙带就是绑带。”老丈说。

这是孟河不愿意听的。她不允许那么可爱的公主落入刚才自己巡视过的那些官员之手。她跨出几步,又转身站定,看着公主。

公主也看着她。

孟河说:“不!不能让公主留在这儿!公主,我想问一个冒犯天颜的问题。我已经开除了我的父亲,你的父亲怎么样?能放弃吗?我们都没见过皇上,这个人值不值得你一直陪着?”

公主一惊,很快就笑了。她说:“我们那么好的朋友,没什么要隐瞒的,我也就直说了。按照一般标准,我这个父亲也不行,很不行。可以用八个字概括:故弄玄虚,迟钝无趣。你看那些圣旨,永远空空洞洞、吞吞吐吐。其实,他真是没有底气,没有水准。离开他,没问题,他也老催我嫁人。”

孟河一听,一下子笑了出来,说:“行,那就把他也开除!我为公主想了一个夫家,就是那个胡子很大、香料很浓的外国王子。你嫁过去,既保留了豪华,又割断了裙带,很靠谱。”

“靠谱?”公主笑问。

孟河点头,说:“你要了人家的沉香又嫌人家身上的香,其实那是同一种香。嫁过去后如果感到孤独,传个信过来,我和金河可以过去陪你。你打听过了吗,那个国家有没有大河。有大河,就有了我和金河的天地。”

对于这三位好朋友的离开,公主当作一件最大的事。已经缠缠绵绵地道别好几回了,最后还亲自布置,执意要在码头举行送别仪式。本来宰相已指示吏部隆重送行,被公主取消了,她要自己操办。

公主命人在码头铺了很大的红地毯,远处有四十名仪仗卫士整齐站立,近处有八名黑衣差役在两边跪送,他们都挂着金色的绶带,那是迎送国宾的礼节。公主自己则一身长裙紫袄,在八名黑衣差役的中间提裙躬身,膝盖差一点也要跪到地上。

孟河、金河、老丈站在船头,作揖还礼。公主的膝盖差一点跪地时,三个人一起高叫起来阻止。

老丈在一片闹腾中轻声对孟河说:“你看离红地毯右侧五丈远的地方,还有一顶官轿,我估计,这是你父亲。”

金河立即说:“不至一顶。你们往远处看,至少有十顶官轿,在偷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