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1 / 1)

便衣警察 海岩 2000 汉字|2 英文 字 1个月前

人,你给他安排一下铺位。”说完,门一关,走了。

他拎着行李卷,呆呆地站在屋门跟前的空地上,首先感到的是~股热烘烘的酸臭气味,

因为光线很暗,他不得不用力睁大眼睛来打量这个今后长久的生存空间。

这是个二十多米的房间,沿着南北两面墙,用砖头搭起了两排齐膝高的木板铺,只给整

个屋子留下一条窄得转不开腰的走道,木板铺上,大约有十几个犯人懒散地歪靠在各自的被

子垛上,一个左颊上带着块可怕创痕的中年犯人用不正经的笑眼直盯着他,使他立时生出一

种毛骨惊然的感觉。

“哟前,来了个英俊小生。”那人一边从鼻孔里掏出些东西来在指尖上操着小团,一边押

浪地笑着。

其他人都不作声,只拿眼睛浑身上下地打量他。

“我睡在哪儿?”他尽量低声下气地问。

墙角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郑三炮,你往墙里挪挪,回头叫杜卫东再挪这边一点儿,让

他睡你们中间。”

那个被称做郑三炮的,是个五短身材的犯人,很木情愿地把自己的被子往墙里推了两下,

横起脸上的肉梭子骂:“妈了个蛋,好木容易松快两天,又往咱们班塞人。嘿嘿!你这是什么

呀,是水还是尿?”他指着志明褥子上的一大块水渍,厌恶地问。

“是雨淋的。”志明赶快说,“现在雨停了,我到外边晾晾去。”

“你凑合着睡吧。”墙角的哑嗓子说,“不到星期四,外面不准晾东西。”

周志明躬身上床,把被子卷打开来,塞在指定给自己的位置上,又默默地换着湿衣服,

他能感觉到犯人们全用冷漠的目光望着他,不由得身上直起鸡皮疙瘩。一个犯人打破沉默,

用厚厚的鼻音最先说起话来:

“妈的,雨又停了,今年就没下过长雨。”

犯人们的注意力于是从他身上转移开去,一个粗粗的声音接着说:“还是去年那场黄梅雨

过痛,足一个星期没出工。”

一个老一些的犯人说:“没出工是没出工,可也盖了一个星期绿毛被子,也不是好滋味,

再说一出去就是一脚烂泥,洗都没法洗。”

郑三炮叼起一根压扁的烟卷:“你们城里人,不是说的,全是假干净,我在南州市最高级

的澡塘子里洗过澡,那里面有个大池子,好嘛,那水,甭提多脏了,上面浮了一层白沫子,

畸!你们没看见,要看见,非吐了不可。你们城里人可不在乎,恨不能连脑瓜子都泡里头。”

“泡澡、泡澡嘛,不泡怎么行。”脸上带疤的犯人很在行地说。

“你嫌脏,木会别下去,冲淋浴不就完了。再不然,靠墙边还有好多洗脸池,你就在那

儿洗嘛。”年长的犯人是一副很耐心的神情。

“可不是吗,我就找了个洗脸池,在墙角那儿,就是太浅太矮,洗着不得劲儿,大洗脸

地别人又都占着,就这个空着。嘿!我拧开龙头刚洗没一会儿,过来一个人,不让我洗,说

他要撒尿,我他妈洗澡碍你撒尿什么事了,这不是神经病吗?”

“啊呀!”年长的犯人突然悟出点儿味儿来,“你是不是把小便池当洗脸地了?墙角的,

这么矮,这么浅是不?那是小便用的!”

“哈——”犯人们粗野地齐声大笑起来。

“能洗就成呗,臭讲究。”郑三炮讪讪嘟嚷着。

这时候,卞平甲同另一个年轻犯人端着两个饭盆从外面走进来,犯人们轰一下爬起来围

上去,照盆里看了一下以后又慢慢地退下来,快快地骂:“又是妈的臭萝卜。”

那个打饭的小伙子把盛窝头的盆子往地上一辙,骂骂咧咧地在门槛上路着鞋上的泥巴,

“鬼地方,伙房门口都快拔不动脚了,我操……”他突然发现了通铺上多出了一套被褥,“怎

么回事,怎么回事,又给我这儿挤一个?”

一个犯人咬着窝头说:“田头儿叫他睡那儿的。”

小伙子不吱声了,目光敌意地斜了周志明一眼,眼珠子忽然凝止不动了。

“咦,你不是南州市公安局的吗?”

周志明一边系着扣子,一边在那张似曾相识的脸上注视了一下,竭力在记忆里搜索着。

“你不认识我了吗?”年轻犯人用筷子杯起一个窝头,在他脸前 阴阳怪气地晃着,

“在十一广场观礼台底下,咱们见过面儿,还多亏 了你呀,要不,我还吃不上这份窝头呢。”

全屋的人都不约而同停止了嘴里的咀嚼,惊讶的、冷漠的、仇 视的和嘲弄的目光一

齐投向他。

“公安局的?”郑三地捧着菜碗,蹈跳着凑过来,“真新鲜,怎么 到我们这儿来了。”

“便衣,”年轻犯人恶狠狠地努努嘴,“po哥,就是这小子抓进来的。”

周志明一下子想起来,这年轻犯人就是他和马三耀在广场事件时抓住的那个小偷,叫杜

卫东。他直视着那张冷笑的面孔,皱眉说:“你到这儿改造这么多天了,怎么还那么流里流气

的?”

“哟暗,像个公安局的啊,哈——”犯人们怪笑起来,郑三炮嘴张得老大,几乎能看见

那血红的嗓子眼儿。

墙角那个沙哑的声音威严地咬了一声:“快吃饭吧,今儿咱们班倒泪水。”这句话使杜卫

东没能发作,尴尬地哼笑两声走开了。

卞平甲递给他一碗煮萝卜,两个窝头。他经过一天的路途颠簸,肚子早就瘪瘪的了,黄

澄澄的窝头还是温的,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他刚进看守所那几天,每口窝头都得在嗓子眼

儿里打几个滚儿才能咽下去,而现在他不但能大口吞咽,甚至已经能从中嚼出一种甜味来了。

他接过窝头,就着菜汤,坐在床沿上大口吃起来。

犯人们吃起饭来是很专注的,屋子里除了咕卿咕卿的嚼咽声和稀溜稀溜的喝汤声之外,

再没有什么人说话了。杜卫东最先吃完,把两只碗重重地擦在一起,巴卿两下嘴,说:“操!

没吃饱。哎,林士杰,今儿又没干活,你吃得了俩吗?”

林士杰嘴里正嚼着,脸上的疤痕一上一下地运动着,见杜卫东要打他的主意,忙用手护

住碗里剩下的一个窝头,一连气地声明着:“怎么吃不了,怎么吃不了,我还不够呢!你和公

安局那孩子不是老相识吗,还不让他匀一个?”

杜卫东的眼睛果然盯上了周志明碗里摆着的一个窝头,冷丁一筷子戳过去,窝头就插在

了他的筷子头上,狠着劲咬一口,才冲志明笑着说:“怎么样,咱们俩实行共产主义吧。”

志明完全结弄愣了,好半天才悟过劲来,虽然被拿去的不过是一个窝头,但这种当众受

辱的羞耻感甚至比拉他上万人大会上示众还要难以忍受。他狠狠咬住腮帮子没发作,在这样

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他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