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妻子带给那些囚徒们的。”
最后,萌萌自己也笑了,“你看,我简直是在讲演了,我今天讲话太多啦,你早烦了吧?”
“没有,你挺有口才的。”他说,“真的。”
萌萌略带难为情地说:“你不知道,我中学毕业四年了,老是一个人在家呆着,同学们都
有了工作,彼此都不太来往了。我妈妈管我可严呢,不许我出去跑,我没有伙伴,闷死了,
你不知道我多想和咱们这样的年轻人说说话呀。”
他带点诙谐地笑笑,“你是‘养在深闺人未识’啊,今天我可见识了,你讲得真不错,能
吸引人。”
萌萌笑了,他看出来,那是一种感激的笑。
临分手,萌萌干脆把那本《诗选》借给他了,让他看完后到她家去还。但刚刚过了两天,
她就性急地打来电话,问他是否已经看完。这本书,简直就成了他们联系的媒介,或者说,
成了他们联系的借口了。他虽然至今也没有把书还给她,却早已成了这个“衰微”之家的常
客,并且很快就同这个家庭的所有成员以及这家里屈指可数的那几个朋友混熟了。常来这里
串门的,除了李虹的男朋友卢援朝以外,还有施伯伯的老友,941厂“靠边站”的总工程师
江一明;941厂的团委书记安成,都是些很好相处的人。他对这个家里的气氛和规矩几乎是
无师自通的,这大概是他和他们的某些相似经历所使然吧。尽管在表面上看,他的条件比萌
萌好得多,萌萌一家四口,真正在职工作的,只有在941厂当仓库保管员的季虹一个人。而
他,是公安干部,父亲又是南州大学的革委会副主任,虽然在其位而不能谋其政,但让人看
起来,毕竟是个“结合干部”,算是改悔了的走资派吧。
他和萌萌继续往前走去,好像是为了消除刚才的那场窘迫,萌萌主动扯起一个话头来。
“你们单位那个女的,我看对你挺不错的。”
“你说谁?严君?”
“你出差去湘西前,不是托她打电话来告诉我一声吗,她没打电话,倒专门来了一趟。”
他的心又哆哆跳起来,几乎揣摩不出萌萌这话是随口无意还是另有用心。他低头说了一
句:“严君呀,我们科里的内勤,大家出差在外,私人的事一般都托她代办。”停了一下,他
又补上一句:“我们组的小陆看上她了,还托我做媒呢。”他不知道后面这句话,是不是又一
个“此地无银三百两”。
严君跟与周志明同组的小陆,都是一年前从南州大学毕业分配来的工农兵大学生。她高
高的身量,人很漂亮,一到处里,立即引起了一帮年轻干部的注目,背地里称之为“五处之
花”。其实在周志明看来,就算是花,也是一颗刺梅,严君生就了一副假小子脾气,为人硬朗
爽利。他和严君虽在一个屋子办公,私交原也不深,可是最近几个月,他暗暗发觉情况有点
不对,严君总是在想法接近他,顾盼之间,一螫一笑,似乎都有些异样,她该不会生了那方
面的念想吧?不会不会,处里想追她的人多了,可是情形又确实有点木对,不然,那天他给
小陆提媒,她怎么会有那样的反应呢?她居然哭了,在这以前,他一直以为严君是一个不知
哭为何物的女孩子。还有,她跑到萌萌家来这件事,也是有些古怪的,本来一个电话就可以
解决了的事情,何苦疲于奔命地跑一趟呢?他从湘西回来的那天晚上,严君故意磨磨路路木
回家,他心里也是有些感觉的,难道她就为了等大家都走光了,她向他说那番话吗?她当时
的态度是那么郑重,使得他也莫名其妙地郑重起来了。
“你托我办的事,我办了。”
“是吗?”他以为出了什么问题,“那个胡同的传呼电话木好打?”
“我没打电话,我去了一趟。”
“懊?”他迎住严君的目光。
严君却躲开他的注视,低声说道:“你知道她的父亲是谁吗?”
“谁?”
“旧市委的政法部长,施万云。”
“我知道,南州市第一任检察长嘛,老头儿现在没什么问题了。”不知为什么,他竟然向
她解释起来了。而她却迎头泼了一瓢冷水:
“还没做结论,挂着呢。”
严君特地去萌萌家,又特地把施伯伯的身份告诉他,这里面的意思,他能感觉出一点来,
但又不能太肯定。现在萌萌提起严君来,会木会也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在里边呢?谁知道。
幸好,萌萌自己把话引开了。
“哎,志明,过几天就是清明节了,去不去十一广场?”
“十一广场,干吗?”他明知故问。
“安成他们厂团委要往十一广场给总理送花圈,咱们一起去助助威。”
他犹豫了一下,没搭腔。
萌萌又站住了,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哼了一声:“难怪我姐姐不喜欢当警察的,你们都是
些冷血动物。”
“我也是?”他低头问了一句。
“你,你是一杯温域水。”停了一下,萌萌又问:“你不敢去,是不是怕你们领导知道?”
他张了半天嘴,不知该如何一言以蔽之。十一广场,他并不是木想去,也不是伯领导的
什么脸色。他的隐衷,怎么和萌萌说清楚呢?
这几天,南州市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火药味儿,已经越来越刺鼻子了。几乎满城都在议
论十一广场出现的那几个不大寻常的花圈,议论上海港工人悼念总理的“汽笛事件”和(文
汇报)文章的风波。今天下午,从市局办事回来的组长陈全有又悄悄向他透露了一个骇人听
闻的消息:南京有人把反动标语用柏油和水氯松刷在火车上带到了北京;北京,据说也是人
心浮动,有人往天安门广场送了花圈……
“市局大楼里,气氛紧张得很。”身高体胖的陈全有和志明的办公桌对面紧挨着,虽然办
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陈全有还是把大半个身子探过来,压低了声音说:“我在里面刚呆
了五分钟就觉出来了,大家谁也没心思正经办公,都在底下议论纷纷。”
周志明没动声色,他当然明白大陈的所指,但却故意问了一句:“议论什么?”
“你不知道?十一广场上也有人送花圈了,还有人轮流守在那儿呐,你不知道?”
“那不是悼念周总理吗,有什么不好月他仍然放做糊涂地说,“市局机关那帮人,就是爱
大惊小怪。”
“咳咳。”陈全有也笑笑,附和地点点头,不再解释了。周志明心里知道,大陈这个人,
工作上满有魄力,但在政治和人事方面,却是明哲保身的。无论什么事,都是心里有数,嘴
上一向难得说出来。既然自己一味装糊涂,大陈当然更不愿明言了。
对十一广场上的事,萌萌不会像大陈那样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