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1 / 1)

便衣警察 海岩 2000 汉字|3 英文 字 1个月前

说:“不要光是我们两个人

开会嘛,老纪,你也谈谈看法。”

纪真从一开会就没怎么说话,这完全不是他过去的习惯,等马树峰间到了头上,才勉为

其难地向两位局长望望,迟疑着说:“呕——如果从侦察工作的角度上看,目前还是以不捕为

宜,对这个人确实需要观察一下。但是……”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斟酌着下面的话。

“但是刚才甘代表的意见,呢,我想,也是很重要的。如果这个人真是个搞破坏的‘行

动手’,在我们市里搞点儿什么乱子,这个风险还是有的。要是由此影响了当前的运动,那就

得不偿失了。所以,究竟捕不捕,我还有点吃不准。”

从马树峰的脸色上,段兴玉已经看出他对纪真一反常态的模棱两可是不满的。马树峰又

把脸转向自己,带着疲倦的神情问道:“小段的看法呢?你是在第一线作战的,说说你的看法

吧。”

段兴玉记得,他当时一点没有犹豫,用不容误解的口吻说道:“我看还是捕起来好。”

马树峰脸上微微现出了惊讶的表情,这是段兴玉不难预料的。从道理上讲,他当然赞同

马树峰的主张。马树峰是建国以来第一代侦察工作的专家,而这会上论及的问题在侦察工作

中又实在属于初等常识,ABC,可这年头就这样,许许多多本来属于常识的问题却不断地被人

们争论不休。“反特工作就是抓特务”,这在包括小孩子在内的外行人眼里的确是想之当然的

定义,其实真正的反特工作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在现代反间谍战中,反间部门的主要任务,

是设法了解敌方的情报要求和行动意图,掌握敌人的活动手法,控制敌特组织及其阴谋活动,

那种不管三七二十一,见一个抓一个的做法是最笨的,也是最要命的做法。常常除了一个活

尸之外什么也得不到。就比如说徐邦呈吧,他到南州市里来到底是什么任务?没有侦察过程

就很不容易搞得清楚。可段兴玉也懂得,当一个简单的问题又被人们重新郑重地提出来加以

讨论的时候,问题就不再是简单的了。这几年,他虽然很少和局领导打交道,但由于局里上

下熟人遍布,所以对领导们之间的关系也常有预闻的机会。他知道,马树峰虽然在去年官复

原职后,名义上是局里的第一把手,可事无巨细,要是没有甘向前这位军代表的赞同和默许,

都是绝难行通的。甘向前和市委第一书记刘亦得之间保持着极为密切的热线联系,就是在局

常委会上已经形成决议的事,他到刘亦得那里一前咕,照样可以推翻。一向,段兴玉把一切

从实效出发做为工作上的第一信条,时间已经不允许他们拉开架子争论下去,而且有实权而

又不怎么内行的甘副局长偏偏又分管侦察工作,如果不把徐邦呈捕起来,那么下一步工作还

是要由他来抓。可想而知,他们这些做具体工作的干部还不定要碰上多少叫人左右为难的命

令呢,弄不好,这个案子就真要鸡飞蛋打了。所以,段兴玉当时的主导思想就是,先捕起来

再说。

马树峰闷闷地抽了两口烟,对他说:“捕,光是这么一句话么?说说你的理由嘛。”

段兴工早就想好了,不慌不忙地说道:“捕起来,通过审讯,或许还可以得到些东西,如

果不捕,那就全得靠外线跟踪来控制了。外线处现在新手多,这几年没上过什么要紧的案子,

技术上粗得很,不是暴露了自己就是丢了敌人。所以我觉得这个案子全靠他们靠不住,没跟

两个小时就给你暴露了,还不是照样丧失跟踪观察的意义?万一再给丢了梢,那就……”

“谁丢了梢谁负责嘛。”马树峰有些发火地说:“现在虽然不主张搞管卡压,但工作不能

不负责任,要是总这样……”他大概习惯地想说“软、懒、散”,幸好顿住了没把这句不合时

宜的话说出口:“要是总这样马虎,还怎么搞侦察呢?”

屋里没有人响应他的激动,段兴玉也没有说下去。现在工作上普遍没个章程,丢了梢拿

个别侦察员是问也不合理,况且外线工作受场所、气候、光照条件、技术水平和敌人测梢甩

梢的能力等多种因素的限制,即便是在“文化大革命”以前,丢梢漏梢的现象也难免有所发

生,而且从那一两天外线处的表现看,段兴玉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靠他们不行!

表面上,他那次是赞成甘向前的,可甘向前却没有对他有丝毫满意。在那次会议以后,

几次点着名地批他:“我可不赞成你把我们外线处的大好形势说得一无是处。事实,什么叫事

实?恐怕是我们衡量事实好坏的眼光不同、标准不同吧。”

甘向前后面的这句话,任何一个“文革”前参加公安工作的老公安人员都不难揣摩出其

中的锋芒。他们是被砸烂的旧公安局培养出来的人,也许的确是习惯拿过去的眼光来看现在

的事物吧。而在这方面,甘副局长向来是敏感的,并且是不留情面的。他一个科长算什么,

在那天的会上,当着马、纪这两位“文革”前旧市局当权派的面,甘向前也同样是咄咄逼人

的。

“是的,对革命工作当然要负责,我同意,可问题就在于,要是真的丢了梢,给革命工

作带来了损失,我看,究竟该由谁来负这个责呀?恐怕不能光叫下面的同志负责吧!我们可

不要再走旧市局的老路,重蹈‘通敌纵敌’的覆辙啦!”

一讨论工作就扯到旧市局的老帐上去,就像小孩儿打架似的,一打急了就要寻对手的痛

处驾一通,马局长也只有铁青着脸,不能再说一句话了。会,一直僵到中午,最后还是甘向

前跑到隔壁一间办公室,给市委第一书记刘亦得拨了个电话,讨来了“圣旨”,像小学生背书

似的给他们宣读了两遍,才算结束了这个木愉快的僵持。

刘书记的指示,当然是支持甘副局长的,总共十六个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迅速取

胜,保卫批邓!”这两年自从样板戏(杜鹃山)的台词用了韵白之后,连领导们作指示也动不

动就押韵了。

捕了徐邦呈,审讯工作不久也由甘副局长全盘接管,而在审讯方略的确定上,马局长被

架空不能插手;纪真也只是有心无口,妥否都不敢说话的;段兴玉自己当然就更显得其人微

言轻了。一夜之间,他从这个案件的主管科长变成了无事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