屉里拿出另一道公文,放在桌上,道:“送去大相公值房。”
早就准备好了?
小吏心头一惊,他一直奉命悄悄监视者这位文相公,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写了这样一道公文!
他不敢大意,连忙上前接过来,什么都没说,躬身立着。
只见文彦博什么也没说,抽出了另一道草案,封面上是‘勋爵定赏’。
小吏悄悄后退,出来值房,并没有关门。
文彦博恍若未觉,静静看着,不多久,就道:“对宗室苛刻,对这些勋爵倒是格外大方,弱己强人,这不是大宋的国本之道,江山社稷危。”
说完,他稍稍翻了翻,就放回去,拿回另一道,上面写着‘武勋’二字。
文彦博手顿了下,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凝色。
他很清楚这道里面的是什么,也清楚当初为了给郭成,种建中等人封爵闹出了很大动静,甚至传出了赵煦与章惇‘君臣决裂’这般令人惊悚的谣言。
可以想见,这件事,根本上还是宫里那位年轻官家的坚持。
文彦博只是顿了下,就如常的抽出来,打开静静的看着。
那小吏离开政事堂,很快就来到青瓦房,站在了章惇身前,将文彦博的一举一动,包括刚才那句自语原封不动的都汇报了。
章惇面色严厉,看着文彦博新拟订的意见,这一道,几乎暗合了章惇的意思,由御史台与刑部联合调查,大理寺定案,每个字都似乎合着近来朝廷法度的变化。
章惇看完,递给了不远处的蔡卞。
蔡卞扫了眼,面色冷漠,道:“这位文相公真是不能小觑,是将我们算的清清楚楚,到底谁在谁的算计中,现在还未可知。”
章惇沉默了片刻,看着眼前的小吏,道:“今后一切按程序走,不需要来汇报什么,做好你的本分。”
小吏一怔,心头有些惧怕,讷讷的不敢说话。
蔡卞站起来,道:“按照大相公说的去做,两年之后,外放你一任知府。”
相公们值房里的小吏,可不是一般的小吏,不说年纪三十出头,资历,能力也都是精挑细选。
小吏似乎听懂了,连忙抬手道:“是。”
小吏拿着文彦博刚刚给他的公文,有些心惊胆战,惊悸之余的来到了通政司。
通政司的地位特殊,不止是上传下达,尤其还是直接对接宫里,地位在无声中不断凸显。
沈琦看着眼前熟悉的小吏,审视了一眼文彦博的新公文,点点头,道:“你先不要走,我这里有一盒皇后娘娘赐给我家大娘子的茶叶,你带一点给文相公,我听说他喜欢品茶。”
这小吏吓了一跳,连忙道:“是。”
他脖子上有一丝冷汗流下!
沈琦是‘新党’,所有人都知道,但他不属于章惇,蔡卞一路,他是官家的人!
沈琦这般示好文相公,是有什么深意吗?
小吏哪敢多谢,就记得章惇那句‘做好本分’,其他的,真的是不敢多想一丝!
沈琦递给他一小罐茶叶,凑近一点,低声道:“多看多听少言少语。”
小吏脸色有些发白,抬手道:“小人明白。”
其实,在此之前已经有很多人提醒过他,他自己也暗自警醒,但接连被大相公,沈琦‘提醒’,他越发感觉了里面的水深。
今后,他要做半个哑巴!
文彦博的奏本很快就到了垂拱殿,赵煦扫了眼就准了。
在政事堂拟订圣旨,再来垂拱殿盖印的时候,赵煦抱着小权儿,与孟皇后出宫,来到了御街上的皇家票号。
这时,在后堂,朱太妃与朱浅珍对坐,两个异父异母的兄妹,很是有些感慨的说着家长里短。
朱浅珍微微躬着身,静静听着,适时的接话,与朱太妃一起感慨的说着往事,尤其是他们父母还在世的时候。
朱太妃一脸愁容,道:“大哥,我现在是真担心,赵似才十一岁就要开府建衙,没人照看,唉……”
朱浅珍轻声笑着,道:“娘娘,我觉得您过于担心了,官家怎么可能将十三殿下扔出宫不管,必然是有妥善安排的,根据我的观察,官家是有意培养十三殿下。您也别小看十三殿下,前年大水,十三殿下可是钦差巡河的。”
朱太妃摇了摇头,道:“儿行千里,这宫里宫外,何止是千里……”
孟唐就站着不远处,静静的听着,心里也在想念宫里的姐姐。
他倒是可以随时进宫探望,但这‘随时’对着‘宫里’,又怎么可能时真的。
第四百八十四章 怎是一个复杂
朱浅珍,孟唐都是当朝外戚,并且还是比较亲近的那种。
相比于高家那几位,他们自然是低调的不能再低调。
朱浅珍与朱太妃的异父异母,本身就不亲近,朱太妃入宫后,朱母已经过世,两人几乎没有联系,朱家只是偶尔才能得到一点可怜的赏赐。
这也是赵煦亲政后,朱浅珍才逐渐被赵煦提拔出来,而今虽然不在朝野,却也算是朝野中人。
都是国舅,孟唐的身份,相比于朱浅珍,就显得十分尴尬。
他们孟家是‘旧党’出身,姐姐孟皇后是‘旧党’魁首高太后所立,一直遭到朝野的攻击,哪怕生了嫡长子,有官家的坚定保护,但很多人还是认为,孟皇后被废,只是时间的问题。
有的人有耐心,在静静的等。有的人则无视赵煦的连三警告,抓到机会就上书弹劾。
后宫里也不平静,孟唐时时刻刻都在为他姐姐担心。
朱太妃还在与朱浅珍说话,或许是在宫里没人说话,亦或者是两人到底是兄妹,朱太妃有些絮絮叨叨,将一些烦心事来来回回的说着。
朱浅珍没有表现出一点不耐烦,听着,不动声色的开解着。
朱太妃说了许久,又是轻叹一声,无奈的道:“这几个孩子,除了赵佖,没一个让我省心的。赵似那边,我得时时盯着,官家的处境也不好,我也得体谅,后宫里看似平静,哪里又能真的平静得了……”
朱浅珍神色不动,暗暗感慨。
他这个妹妹,看似好像什么都不懂,除了孩子什么都不管,实际上在宫里闷了二十年,又怎么可能真的什么都不清楚。
无非是不说罢了。
朱浅珍悄悄看了眼身后的孟唐,嘴型说着‘九殿下’三个字。
孟唐轻轻摇头,示意赵佖今天不在皇家票号。
朱浅珍回过头,与朱太妃继续说话。
这会儿,赵煦与孟皇后,如果寻常夫妻,穿着普通的棉衣,抱着权哥,在御街上慢悠悠的散着步。
赵煦看了眼孟皇后怀里睡着的小家伙,又看向两边林立的铺子,热闹的人群,忽然笑呵呵的说道:“跟你说啊,我以前一直有个想法,就是这这些不愁客人,租金很高的街上,买几个铺子,然后就每个月坐等租金,其他时间,游山玩水,吃喝玩乐,享受大好时光……”
孟皇后抿嘴一笑,道:“就几个吗?”
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