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蜚语弥漫开封城。
从熙宁年间就出现的各种对王安石的诋毁,再次浮出水面,将王安石攻击的一无是处,如同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
连带着,对‘新党’的攻讦也是再上一层楼,章惇,蔡卞以及其他六部七寺的人,无一逃过。
最为重要的事,京中的一些年轻士子纷纷加入,他们更为愤怒,激进,三翻四次的要冲入大理寺,还堵了耿儒杰的府邸。
开封府弹压不住,不得已实施了宵禁。
‘宵禁’一出,就如同火上浇油,开封城里哪怕夜晚也不得安生。
到了天亮,宵禁一除,大理寺外顿时围满了人,里里外外,有官吏有士绅有年老致仕的高官也有未曾入仕的世子,更有众多百姓。
因为开封府大理寺还没有建,所以借用了开封府大衙。
韩宗道在内院,看着一众人进进出出,神色始终凝结不散。
而杨绘更是一早就到了,就坐在韩宗道对面,慢悠悠的喝茶。
韩宗道不想跟他说什么,心里揣度着这个案子。
这个案子不过是‘王安礼一案’的一个延生,但怎么判,直接关乎‘王安礼一案’的走向,同时也对应着朝局‘新旧’两党的争斗。
耿儒杰等人忙忙碌碌,在紧张的做着准备。
开封府外,聚满了人,人头攒动,窃窃私语。
随着时间的临近,开封府大堂严肃整洁,韩宗道,杨绘坐在两边‘旁听’。
耿儒杰从侧门出来,站到了桌内,扫了眼大衙里的衙役以及韩宗道,杨绘。
耿儒杰暗暗屏气,这一案朝野关注,不仅事关大局,也关乎他个人的前程!
他脸角鼓动了下,双眼圆睁,伸手拿起惊堂木。
“慢着。”
就在耿儒杰要拍下,喊‘开堂’的时候,门外一声大喝响起,接着就看到一脸苍白,咳嗽着的赵颢慢慢走进来。
耿儒杰立时目中一凝,他没想到赵颢会突然插手进来,瞥了眼杨绘与韩宗道,到底是下属,绕过桌子,上前抬手道:“下官见过殿下。”
韩宗道与杨绘神色各异,跟着站起来行礼。
赵颢白手绢捂着嘴,咳嗽几声,道:“小王就是来看看,你审你的。你们也无需多礼,此案关系重大,小王来看看,好给官家有所交代,坐吧。”
说着,刘长史就让人端过椅子,放在大衙正桌的左边。
耿儒杰心里异常警惕,却无法多说什么,走回正桌,深吸一口气,惊堂木一拍,沉声道:“开堂!”
“威……武……”
衙役敲击杀威棒,声音沉厚,震动整个大衙。
赵颢,杨绘,韩宗道几乎一致的摆出严肃的面无表情之色。
衙役押着陈朝,林城入衙,两人都没有带什么镣铐,衣服干干净净,头发整整齐齐,明显是半点伤害没有。
两人站在大堂上,瞥着杨绘,又见到韩宗道,燕王赵颢,神色不动,也不见礼,更不下跪。
耿儒杰看着两人,又看了眼大衙外面的一种围观‘群众’,在他们身后,更好像看到了无数的目光,曹政,章惇,蔡卞,甚至是赵煦以及高太后!
耿儒杰脸色如铁,沉声道:“给他们罪状。林城,陈朝,你们二人‘非誉君上、祸乱朝纲’,可认罪?”
陈朝,林城接过师爷递过来的罪状,只是看了眼,一脸憨厚的林城就断然道:“下官承认有贪腐,私德有亏。但谏言陛下乃是臣子本分,为朝廷匡扶得失是职责所在,何来‘非誉君上,祸乱朝纲’?”
陈朝更是沉声道:“将我们下狱,是权臣打压异己,培植私人!我们固然有罪,却不是‘非誉君上,祸乱朝纲’这样的罪名!耿儒杰,你是‘变法派’,是曹政,是章惇的人,你们沆瀣一气,构陷朝臣,这些罪名,我一概不认!”
不等耿儒杰反应,外面的百姓忽然议论起来。
“这是大理寺定错了罪名吗?用贪腐治罪不就行了吗?”
“是啊,这些人自己都认罪了,为什么不按其他罪名?”
“不是,他们说了这么多是为什么?明明认罪了,还说的大义凛然,好像忠臣一样?”
“嘘,我也不明白,估计是官场里的道道……”
杨绘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就是假寐。
韩宗道则皱眉,林城,陈朝这样做,是以退为进,认了贪腐以及私德有亏,那就笃定要否定‘非誉君上,祸乱朝纲’这样的重罪,同时坚定‘王安礼一案’的确凿无疑。
赵颢坐在椅子上,手绢一直捂着嘴,低着头,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耿儒杰神色不变,早就料到两人不会认,直接又拿过另一份案卷,道:“递给他们。与你们一同被抓的还有十多人,他们指称,你们以‘威逼利诱’的方式胁迫他们,承诺事后给他们官职,钱财,安排家人等等,如果不从,就会举告,揭发他们的罪状,可属实?”
这一次,林城,陈朝几乎异口同声的道:“不属实!”
第一百九十九章 口含天宪
林城大脸上的小眼睛异常的睁大了一些,道:“这些人无非是畏惧章惇等人的权势,被你们胁迫,所以恶意构陷我等,没有任何证据。我敢保证,一旦时过境迁,他们之中必然有人会翻供!”
陈朝接话,沉声道:“我很想知道,是谁举告的我们,谁下令抓的我们,有什么证据,莫不是为几个苦主带路,给陛下上了几道奏本,就成了大罪吗?”
外面的百姓议论纷纷,对着两人指指点点。
杨绘假寐,实则竖着耳朵,听着两人逐渐掌握主动,甚至反攻,暗自点头。
韩宗道沉着脸,林城,陈朝两人明明被皇城司,刑部,御史台等查了底朝天,即便能脱了‘非誉君上,祸乱朝纲’的罪名,那贪腐等的罪名也会将他们钉死,这辈子别想重返朝廷!
他们现在言之凿凿,慷慨有声,背后的人,给了他们多大的好处,这么奋不顾身?
赵颢捂着脸,不咳嗽,就一直静静的听着,同时目光在观察着耿儒杰,杨绘,韩宗道等人的神色,分析着他们内心的想法,猜测这个案子的走向以及他该是什么态度,什么时候插手。
耿儒杰察觉到了被动,余光扫过众人,一拍惊堂木,喝道:“那些苦主远在抚州,他们是怎么一路畅通无阻,突然间的来到开封?你带他们去大理寺,敢说堂堂正正吗?接着你们上书,而后开封城一片哗然,谣言覆盖整个开封城,所有事情发生在一天之内!你们还敢说,你们没有串联,假公济私,祸乱朝纲吗?”
陈朝对于耿儒杰的攻势怡然不惧,掸了掸衣服,道:“从三司衙门被封,苏辙相公下狱,吕大防相公下狱、自杀,太皇太后撤帘,再到三省被废,哪一件事不是朝野哗然?难不成所有这些都是我们策动的?耿少卿未免太看得起我们。这样的栽赃陷害,有些拙劣了。”
林城抬着一张憨厚大脸,道:“耿少卿,现在天下人都在看着,如果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