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人类大迁徙
3月28日晚，高天云接到“地球拯救委员会”的电文，告知行星推进器的一切技术问题均告解决，“行星迁徙计划”已通过全球公决，地球将在4月6日左右飞离轨道，因此命令高天云带领舰队向地球可能经过的方向急速返航，具体航线随后送达，不得违抗。我看 书_斋在电文的最后是三个带惊叹号的“切记”。
看到这封措辞强硬的电文，高天云斜飞入鬓的剑眉微微皱了一下，随即一种深深的感伤情绪弥漫了他的全身。他已经在头脑中如电脑般计算出他们目前所处的位置，以现在舰队的航速，哪怕是再加快一倍的速度也不可能在短短的七八天里追上地球，他们已经飞行38天了啊。唉！看来我们真的要被地球抛弃了，我们再也回不到那个温馨的星球了。佳欣！飞雪！请你们谅解我吧，我没有实现对你们的承诺，再也不能尽丈夫和父亲的职责了。不过，令人欣慰的是，临枫终于成功了，终于做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来了。这下你赢了，你终于把我这个处处占你上风的高天云给打败了，我佩服你，我站在这20亿公里之外的深空向你抱拳致谢了。
其实，这些念头只在高天云的脑中一闪而过，他马上向正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的王欣命令道：“指挥舰队，按既定计划行动！”
高天云的命令一出，指挥舱里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随后一齐惶惑地望着他们的统帅。
在一阵难堪的沉默之后，高天云把此时舰尾摄像机拍摄的太阳图像调入了大视屏。
“大家看看吧，那个像小月亮一样的光球就是太阳，它已经远离我们20亿公里，而我们的地球正处于它背后的左侧，就是那个小灰点，谁不想重新站到那个小灰点上去呢？可是，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我们从出发的那一刻起，走的就是一条不归路。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这结局的，也可能还有人知道，但我没告诉你们，我是从一开始就存心让你们为我陪葬的，我愧对大家了，我欠你们的今生已经无从偿还，就留到来世吧。事到如今，你们怨我恨我都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们只有想想我们现在的处境，想想该怎样在最后的几天里保持我们作为人类的尊严吧。”
高天云说着停了下来，把大视屏换成了“吞噬者”的图像。经过高倍望远镜的放大，此时的“吞噬者”已经像一个足球那么大了，看上去像一个经过细致打磨的花岗岩石球。
王欣第一个打破了沉默，用力抹了一把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像要抹掉什么似的用力一甩，说：“我已经没什么遗憾的了，只要我那新婚妻子能在地球上好好的活下去我就心满意足了。高司令，你要我们干什么都行，你下命令吧！”
“对，高司令，你下命令吧。”平时不大说话的女营养专家兼医生艾眯也站出来说话了。
“呵呵！”一直冷眼一旁的周际笑出了声，“还有什么命令可下？我看我们就只有这样漂泊下去了。”
“不！我们还有事可做！”高天云果断地打断他，“虽然我们的命运已经注定，但我们还可以为活在地球上的亲人做一些事情。我想我们应继续执行‘拦截计划’，这样既能给地球多加一分保险，又能给人类多一种选择。如果我们万一拦截成功，人类兴许还不用搬出太阳系去，我们也多了一分生还的希望。谁愿意离开那个世代生息的家园呢？”
听高天云这么一讲，全指挥舱的人都赞同他的观点，都希望在这最后时刻尽可能地为地球上的亲人多做一些事情。
高天云立即拟好一份电文，把他们的计划和想法发回地球，他在最后写道：
请原谅我们的抗令，我们相信我们的做法是正确的。在没得到地球已经启动的确切消息以前，我们誓将把“拦截计划”进行到底！
发完电文，高天云又对全舰人员做了一条纪律要求：舰队面临的情况仅限于母舰人员知道，不得向其他飞船透露。
接下来，高天云命令所有飞船除值班员外，其余全部休息，养足精神准备战斗。太空舰队仍然按“1号编队”在平静中飞行着，关闭推进器的舰队看似浩荡，实则听不见一点声响，活像一队在漆黑的夜空中沉默迁徙的候鸟。
3月31日下午。高天云已经穿上宇航服坐在指挥座上，从头盔中露出的双眼死死地盯在那面大视屏上。当那个代表舰队的小白点一触及那条“吞噬者”前的红线时，他立即向他的舰队下达了临战前的第一道命令：“各分队注意，立即右转45度！”
只见绵延近50万公里的庞大舰队纷纷点火，橙红的烈焰交相辉映，把这片深邃幽暗的天幕映照得星光灿烂！
1小时10分，整个舰队转向完成。高天云立即下达了第二道命令：“全体飞船按‘2号编队’变形！”
下完命令，高天云把指挥舱设置成三维视角，以便看清上下周围的变形动态。只一瞬间，母舰中的所有人都像是坐在椅子上悬飞在空中了。只见后面的一艘艘飞船喷着火焰向上下左右纷纷移去，渐渐以母舰为中心形成一个垂直于黄道面的平面。后面的飞船还在不断向四方逐渐扩展的平面飞去，使那个平面越来越大，直至看不见边缘。
这个变形过程比转向过程更长，一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最后形成一个高、宽均为6万公里的立体攻击队形。这个队形从侧面看去，不过是一条宽度不过百米、长度达到6万公里的黑线而已。但如果从前面远远看去，这个队形又像一张由无数银点编织成的，宽达36万平方公里的恢恢天网。
这个看似简单的变形过程让高天云的心一直在半空中提着，因为他知道，在如此高速飞行的情况下，要想让近两千艘飞船不发生碰撞基本不太可能，要知道，飞船之间的间隔距离仅为两秒距啊，哪怕是两三秒钟的疏忽就会造成舰毁人亡，甚至引发核爆，造成更为重大的损失。
高天云终于松了口气，他可以放任舰队按此队形飞行三四天了，直到它飞到与“吞噬者”轨迹呈接近30°夹角时再去管它。
舰队张着一张巨网在漆黑的天幕中飞着，“吞噬者”在左前方的深空中反射着太阳的光亮，如一颗熹微的寒星眨着挑逗的眼睛。
经过两次长时间的队形变换，整个舰队都累了，太空战士们大多进入了梦乡。此时的太空是如此之静，静得只剩熟睡的太空战士均匀的呼吸。
突然，尖利的警报声打破了飞船的寂静，所有人都被猛然惊醒。
高天云和他的助手们都只穿一件睡衣就奔进指挥舱，迅速坐到自己的岗位上。
高天云刚一坐定，第二分队司令考恩的头像就出现在视屏上，“报告高司令，我队第四大队第三中队整体出逃，已经飞出9000公里。请指示处理！”
高天云大吃一惊，立即命令道：“请你马上和那个中队长取得联系，劝说他返回总队，就说只要回来，司令部不会对他作任何处理。”
高天云下完命令，回头向王欣询问处理意见。一向以智谋著称的王欣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他觉得一定是谁走漏了舰队现状的风声，或者是地球发来的电文被他们截取了，才造成他们因恐惧而逃走。在这种情况下，一般劝说是不会有效的，他们已经明白了舰队的最后下场，他们不愿看到那种全军覆没的悲壮场面，他们或许想按地球方面的指令行事，看能否有生还的一线希望。
果然，不到五分钟，考恩的头像又出现在视屏上，他把嘴一撇说：“高司令，没用了，他们不会回头了，他们已经向地球的方向飞去，已经离我们有8万公里。该怎么处理，快下命令吧！”
“放了他们吧，他们已经飞不回地球了。”高天云无力地挥挥手说。
“不！高司令，你不能这样做，这样会动摇军心啊！”王欣急忙劝阻他。
“是啊，高司令。”其他人也跟着一齐说。
“我们都听高司令的吧，他们也太可怜了。”艾眯支持高天云的处理方式，因为她认识那个姓孙的中队长，他是个很有才华的年轻人。
“好了，我看就这样定了。你们去通知一下，我要向整个舰队讲话。”
接下来，高天云以一种特别沉重也特别坚定的语调向他的太空舰队发表了讲话。他大致讲了三点：一是公开了舰队已经处于“不归路”上的秘密，他要全体太空战士坚强面对，至死保持作为人的尊严。二是讲了对逃跑者的处理意见，鉴于他们将不可能有生还的希望，因此不对他们采取任何行动，但对新出现的逃跑者将坚决打击、格杀勿论！三是重点讲了对“吞噬者”进行核打击的目的、意义和具体执行过程，他要求所有太空战士同仇敌忾、视死如归，把生的希望尽可能多地留给地球上的亲人们。
高天云的讲话发表后，在舰队一度引起较大的恐慌，好多太空战士望着地球的方向发出了痛苦的呼喊，但同伴们的相互安慰和对“吞噬者”的憎恨还是很快让他们安静下来。所有太空战士都满怀赴死的决心和勇气，等待着那个最后时刻的到来。
4月3日早晨，那个代表全人类向“吞噬者”发泄愤怒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高天云一身将军装，再次坐到他的指挥座上，向他的太空舰队发出了攻击前的第一道指令：保持2号编队，左转56°，对准“吞噬者”的必经之路！
一分钟后，高天云发出第二道指令：核弹进入发射孔，五枚连发准备。
在得到四位分队司令的“完毕”报告后，高天云牙床一咬，狠狠地吐出两字：发射！
只见那张“恢恢天网”突然之间万箭齐发，近万枚核弹如轻型战机一般，拖着长长的火舌，向着数亿公里外的目标，呼啸而去……
这些核弹将在助推粒子束火箭的推动下，以高达30个G的加速度把自己加速到每秒5000多公里的高速，然后以这一速度直奔目标。这些核弹是目前地球上威力最大的武器，每一颗爆炸都足以灭掉一个R国那样的国家。
在近万枚核弹铺天盖地的向“吞噬者”飞去的近20个小时里，高天云和他的舰队一直以600多公里的秒速尾随其后，密切注视着它们的飞行情况。
特别是在核弹临近“吞噬者”的最后一小时，“吞噬者”的巨大引力场开始发挥它那不容抗拒的力量，核弹在它引力的牵引下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的那一瞬间简直快到了难以测算的地步。据周际事后说，那一瞬间的速度可能快到了50％光速。
高天云和所有太空战士都通过高倍望远镜看到了最后那一瞬间发生的情况：近一万枚核弹在眨眼间就全部被吸到那个花岗岩似的球面上去了，爆炸并没有发生，球面一下子恢复了“干净”！
天啦！这就是黑矮星，人类终于在如此近的距离见识了它如此骇人的霸气和如此包容的“胸怀”！
所有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