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1 / 1)

官场无故事 王跃文.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又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

不等同学再开口,大明就讲明了来意:“我的邻居老张,就是公安局张局长,他家的狼狗生了疮,请了几个兽医看了,都治不好。今天他请我帮忙找熟人治,我自然就想到了老同学你了。我这个人就是怪,不爱跟这些当官的打交道。可张局长不同,没有架子,同我兄弟一般,又求到我门上,怎好扫面子?要不是和他合得来,哪怕是县长省长又怎么样?”

大明这么一讲,老同学也爽快地答应了,说明天下午去看看。

从同学家出来后,大明惊叹自己不假思索便能编出这么多的假话,而且有细节,有感情,令人深信不疑。他似乎第一次发现自己还具有这种天才。

回到家,便告诉老婆,同学明天下午来,准备些菜,明天请他吃晚饭算了。

江芳苦笑道,不用我们操心了。

大明问,又有什么事了?

江芳说人民医院的高院长来看过了,开了方子。人家是皮肤科权威,不轻易给人看病的,除非你是科局以上干部。我们也真有意思,忙着去请兽医!

大明心里埋怨这是江芳找出来的事,但体谅她的隐衷,也不再讲什么,只说,幸好同学讲明天下午来,若刚才同我一道来,那就丢尽面子了。只好明天一早设法回了同学。

两口子睡在床上谁都不畅快。大明嘲讽道,他妈的狼狗也享受科局级待遇了。江芳缄口不言,心里却恶狠狠地想,但愿他们用错了药,让那宝贝狼狗一命呜呼!

也许人和狗毕竟是两回事,花花用了高院长开的药,也并不见好,脓疮反而蔓延了。到了这年夏天,花花全身毛发脱落,遍体疮痂腥臭难闻。而且一改过去的机警和驯良,成天四处乱窜,邻居们见了,都谨慎地躲避,却又忌讳谈论花花的疮。

最难过的还是江芳。她自从第一次看清花花的脓疮之后就一直胃口不好,形容日见憔悴了。有天花花居然钻到家里来了,蜷伏在饭桌下面,任凭你怎么叫唤,也纹丝不动。大明拿了个竹杆来驱赶,花花凶相毕露,龇牙狂叫。大明又怕又慌。怕的是万一咬伤了自己,那才倒霉哩,慌的是担心张局长若听见了叫声,会以为他虐待花花,面子上不好过。整个屋子臭气熏人。

这时大明见娟娟在外面玩,马上急中生计,问,娟娟找花花是吗?花花在我家里。

娟娟立即叫道,爸爸,花花到别人家去了。

张局长扛了根木棍跑了出来,向大明道了歉,大声喝斥花花,赶它出去。

见张局长驱赶花花时很气恼,像对待不争气的孩子,大明竟感到难为情。花花夹着尾巴,低声哀鸣着,悻悻然走了。

张局长说,这家伙,越来越讨厌了。

大明觉得应宽慰几句,就说,花花肚里说不定有狗宝,不信你打了看看,兴许还可能发个小财哩。

张局长自嘲道,我有这么好的运气?

张局长一走,江芳就准备拖地板。大明说,先开电扇换换空气,地板等老张他们上班去了再拖,不然人家见了,还以为我们这么怕别人的狗脏。

第二天,张局长果真把花花打死了,用手枪打的,打了八枪才打死。这可让大明很不安。我昨天讲打了可能有狗宝,他今天就打了,不是以为我讨厌他的狗吗?

大明觉得不管怎么样同张局长搞得不愉快都不好,应采取什么措施弥补一下自己的过失。他忽然灵机一动:就讲那花花真的骠悍,八枪才打死,简直像英雄人物了。对对,就这样讲,既自然,又幽默。

但刚准备开口,猛然想到:我的天,这样讲岂不是讽刺人家枪法太差了吗?堂堂一个公安局长,打死一条狗居然开了八枪?幸好,没有讲,幸好没有讲。

大明又想到了狗宝。该死的狗宝!他正在这么厌恶地想着狗宝,却见张局长招呼人将那狗拖出去埋了,大明便又鬼使神差地说:“只怕真的有狗宝哩!”

张局长说:“有金子我都不要了!”

这话叫大明捉摸不透,不知是他对狗宝满不在乎,还是对自己有看法。晚上,大明把这话告诉江芳,江芳也觉得那句话可能有文章。两口子心烦意乱,埋怨今晚蚊子怎么这么多,这么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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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发老汉的家事

那天一切都很平常,有太阳,有风,街道两旁的梧桐叶子开始沙沙飘落。向望发觉得眼睛有些发黑,不想起床。老婆哭了一夜,这会儿不哭了,那说不清是灰是黄的头发乱作一团,脸盘腊黄,泪痕狼藉。他看了一眼就心烦。

“那狗日的杂种,弄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女人到家里鬼混!”他突然又恶狠狠地想起大儿子家骏,便气愤地翻身下床,蓬头垢面地朝公判大会场走去。

到得会场,会刚结束。家骏同他的哥们儿被押上了游街的汽车。家骏双眼木木的,冷冷的,见了父亲,眼珠立即放了光。向望发很气愤,想冲上去,把儿子的脑袋拧下来。但他无法动脚,只觉浑身僵硬。他猛然吼道:“你种谁?”家骏的眼珠顿时像要喷血,吼叫道:“种你!”

游街的汽车开动了。向望发被人流推拥着,行尸走肉一般。

不知怎样回到了家。小女儿匍伏在门槛上,满头黄发凌乱地披着、竖着。本来白里透红的洋人皮肤竟成了分不清颜色的调色板,灰色的眼珠儿怯生生地望着父亲。她从小就怕父亲,从来不敢叫一声爸爸,而偶尔听见父亲叫她一声,她总是感到背脊麻麻地发凉,不知马上遭遇的是斥骂还是耳光。今天父亲一脸凶相。她怕得不敢呼吸。

向望发一见女儿的洋人相,又禁不住怒火中烧。即刻又想到家骏那狗东西。这些狗日的,哪有一点儿种我的?他发疯一般踢翻女儿,用他那硕大的脚踩着女儿的肚子。女儿闭着眼睛,浑身发抖。他真想用力一脚,踩死这野种算了。

“你疯了,砍脑壳的!”老婆脸色苍白,奔了上来。

向望发立即将疯狂发泄到老婆身上,抓着老婆的头发往墙上撞,语无伦次地嚷着**杂种偷人报应杀了你之类的话,直到他自己体力不支了才放手。

老婆瘫软了,顺着墙壁倒下。她急辩着,声音微弱却气愤:“我什么时候偷过人?不是被你强占了,闭着眼睛也不找你这魔王!”

“强占?”向望发又跳了起来,可怖地冷笑道:“你那么容易被强占,谁知你被多少人强占过?臭**,屙的东西是杂种!”

又是拳打脚踢。向望老痛痛快快发泄一阵,闩上门躺下,沉沉地睡着了。

当他被狂暴的敲门声惊醒时,邻居们告诉他,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