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上的那层尘埃,让我们以儿童的清澈眼光,重新观看和感受这个世界。人生原本是一则美妙的童话故事,而长大后变得“世故”的我们,竟然剥去它那袭神秘的外衣,把它看成——个枯燥无味的“现实”。但我们每个人都还有复活的希望,因为我们全都是丑角的后裔。我们内心深处,都有一个活蹦乱跳、睁着一只大眼睛、对人生充满好奇的孩子在活着。尽管有时候我们会觉得自己渺小琐碎,但是,切莫忘了,我们每个人的肌肤下面都隐藏着一小块黄金:曾经,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是一个洁净无尘、心如明镜的赤子……
当年,我们被带进一则童话故事中——这个童话比我们在孩提时代听过的童话都要美妙动听——可是,没多久,我们就把周围的一切视为当然,不再好奇。如今我们甚至不会注意到,我们家中那张新买的婴儿床上,有一件神奇的事正在发生。就在那儿——婴儿床的栏杆后面——世界正被创造。
而世界永远不会衰老;衰老的是我们。只要婴儿不断出生,只要新人不断来到世上,我们的世界就会永葆清新,新得就跟上帝创世第七天时一模一样。孩子现在刚刚进入这则伟大的童话故事;他睁着清澈澄净的眼睛,责备我们把这个世界看成“现实”,离它愈来愈远。
“妈,天使为什么会有翅膀呢?……星星为什么会眨眼睛呢?……鸟儿为什么会飞呢?……大象的鼻子为什么那样长呢?”
“哎呀,我怎么晓得呀!乖,现在该闭上眼睛睡觉哕,否则的话,妈可就要生气啰!”
讥来诡谲,孩子丧失对世界的这种积极的、充满活力的感受时,正巧是他开始学说话的时候。所以,孩子们需要神话和童话。大人们也需要神话和童话,因为它能帮助我们紧紧抓住儿时的经验,不让它流失。
我觉得,十九或二十岁才开始接触哲学书籍,实在已经太迟了。最近欧洲流行婴儿游泳,因为父母们觉得,既然游泳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但这种本能必须加以呵护。对人生好奇并不是学来的,而是我们自己遗忘掉的本能。
我们总爱夸夸其谈,大谈“人生的奥秘”。要亲身体验这个奥秘,我们就得摆脱世故的矫情,让自己再当一次孩子。想当孩子,就得往后退一步--也许,退了一步后,我们会发现眼前豁然出现一个美妙的世界。就在那一刻,我们目击世界的创造过程。朗朗晴空下,一个崭新的世界蹦地冒了出来……
而居然有人说他们觉得人生挺无聊!
李永平译
人物表
在这个故事中你会见到:
汉斯·汤玛士在前往哲学家的故乡途中,阅读“小圆面包书”。
爸爸德国兵的私生子,在挪威艾伦达尔镇长大,后来离家出走,虱船上当水手。
妈妈投身时装界,迷失了自己。
丽妮汉斯·汤玛士的祖母。
爷爷德国兵,1944年被派往东线战场作战。
休儒送汉斯·汤玛士一个放大镜。
胖女人杜尔夫村酒馆侍应生。
老面包师请汉斯·汤玛士喝一瓶汽水,又送他四个放在纸袋里的小圆面包。
算命的妇人有个非常美丽的女儿。
此外,你还会见到希腊时装模特儿经纪人、苏格拉底、伊帕斯王、柏拉图和一个喋喋不休的侍者。
在“小圆面包书”中你也会见到:
卢德维格1946年,翻越崇山峻岭,来到瑞士杜尔夫村。
艾伯特母亲逝世后,就成为一个孤儿。
面包师傅汉斯1842年,从荷兰鹿特丹前往纽约途中,遭遇海难。后来定居在瑞士杜尔夫村,经营一家面包店。
佛洛德1790年,从墨西哥前往西班牙途中,他那艘运载大批白银的船中途沉没。
史蒂妮佛洛德的未婚妻。伊洛德前往墨西哥时,她已怀孕。
安德烈一个农夫。
艾尔布烈赫特斯店铺老板。
五十三张扑克牌包括红心幺、方块J、红心K。
丑角他看得太多、太深。
序曲
六年前,我站在苏尼安岬(CapeSounion)海神庙废墟前,眺望爱琴海。约莫一个半世纪前,面包师傅汉斯来到大西洋中那座奇特的岛屿。整整两百年前,佛洛德从墨西哥搭船前往西班牙,途中遭遇海难。
我必须追溯到那么遥远的时代,才能了解妈妈为什么要离家出走,跑到雅典去……
说实在的,我宁可去想别的事情。可是,我得趁着童心未泯的时候把一切记录下来。
这会儿,我坐在挪威希索伊岛(Island)上一栋房子的客厅窗口,望着窗外飘落的一片片树叶。叶子从空中飞洒下来,铺在街道上,有如一张松软的地毯。七叶树的果实蹦跳在花园篱笆间,散落满地。一个小女孩踩着它们,走过我家的窗前。
人世间的一切,仿佛都出了差错。
每回想起佛洛德的那副扑克牌,我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分崩离析了。
第一部黑桃牌黑桃A
……一个德国兵骑着脚踏车出现在乡间小路上……
这趟伟大的旅程,将带我们进入诸多哲学家的故乡。旅程是从艾伦达(Arendal)开始的,那是挪威南部海岸的一个古老城镇,航运业十分兴盛。我们搭乘渡轮“西班牙舞曲”号(Bbolero)。从挪威的克欣桑kristiansand)出发.来到丹麦的赫绍尔斯镇(Hirtshals)。穿越丹麦和德国的那段旅途,我不想多说,因为除了乐高游乐场(Legoland)和汉堡的码头船坞之外,一路南下,我们看见的只不过是高速公路和农庄。直到我们抵达阿尔卑斯山时,才真正开始发生一些事情爸爸和我有个协议:路上我得乖乖坐车,有时为了赶路我们得在车上度过一整天,也不许抱怨。他则答应不在车上抽烟,烟瘾发作时,就在路旁停下来抽它两口。抵达瑞士前,一路上我最难忘的,就是停车让爸爸抽两口烟的那些时刻。
“抽两口”之前,爸爸总爱感叹一番,把开车时心中所思所想一股脑儿抒发出来(爸爸一路开车,我就待在后座,看漫画书或自个玩纸牌解闷)。他那一番感叹,往往跟妈妈有关。要不然,就是让他困惑和着迷了——辈子的其他一些事情。
爸爸结束水手生涯返回陆地后,就一直对机器人抱着莫大的兴趣。这本身也许无可厚非,但爸爸的兴趣似乎有点过了头。他一口咬定,总有一天科学家会制造出一批“人造的人”。他所说的人造人,可不是那些眼睛闪烁着红绿光芒,喉咙发出空洞声响,神情举止非常呆笨的金属机器人。哦,不,爸爸说的不是那种东西。爸爸相信,科学家早晚会创造出跟我们一样会思考的人类。他的想法还有更古怪的呢。他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