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不利索,很难背,从大门口到医院这一段路都累得斗十方气喘吁吁的。钱加多快跑了几步,占了个位置,招呼着斗十方把人先放椅子上。一放下,斗十方坐下先掏毛巾,给老爸擦擦嘴角的口水,老爸不利索的嘴巴哦唔说着什么。
钱加多提醒着:“快翻译,你爸说啥呢?”
“我爸说,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我……呵呵,爸,养儿防老是笔好生意啊,小时候背我,我都不重,你现在多沉呢,来,喝点奶。”斗十方收着毛巾,回身从包里掏了盒奶,插好,递到老爸嘴边。老爸能动的那只手,颤抖地端住了奶盒。
“哎哟!”钱加多发现了新大陆,指着斗本初说道,“十方,你把你爸感动哭了。”
“不能吧,我都背两年了,今天才哭?”斗十方以为开玩笑,倾着身看父亲,那俩眼角果真溢着两行浑浊的泪。
钱加多可是粗线条的,闻言道:“那不是你的话,就是我把老爷子感动哭了,呵呵。”
“滚,去挂号。神经内科啊,文大夫的专家号。”斗十方斥着。钱加多转身快跑去了。这时候斗十方才回过身,看着父亲,轻轻地替他擦去眼角的泪。他笑着,很会心地笑着轻声道:“小时候,我记得走不动了,就骑在你脖子上,你就经常唱《养儿难》,还记得吗?养儿难,养儿难,养儿这活儿不能干,白天逗着孩子笑,晚上哄着去睡觉,数九寒天怕感冒,最怕娃儿哭又闹……又喂吃,又喂喝,擦屎把尿没的说;蹒跚学步照看好,跟在后头怕跌倒,牙牙学语到处跑,紧跟大人离不了……”
这是首山东谣,很小的时候学过的,斗十方本来逗老爸笑的,老爸笑着笑着却哭了,哭着哦唔,嘴唇不停翕合说着话。斗十方能明白父亲的意思,他是在说:“……这病就这样啦,不看啦,爸跑一辈子江湖,没落下钱,就落了一身病,小时候你就跟着爸饥一顿、饱一顿,好容易长大了,还得受爸连累,爸这心里有愧呀……”
斗十方却打断了父亲的独特语言,说道:“啊?爸,你说的啥……我今天怎么听不懂啊?爸,你别这样,酒已经戒了,医生都说了,完全有可能恢复嘛……别说话了,这儿人多呢。”
他扶着父亲的身子,拿着喝了一点的奶盒,给父亲整整衣服,笑道:“年轻时候您多帅啊!走南闯北不管哪儿的集市,您这一吆喝,其他摊就没生意啦……当年跟在您背后想拜师学艺的都不止几十个吧,哈哈……”
爷儿俩温馨间,钱加多兴奋地跑过来。斗十方一抬头:“这么快就挂上专家号啦?”
一般排队怎么着也得一两个小时,今天可意外了。钱加多兴冲冲道:“不用挂号了,我给你请了仨专家,连检查带诊断,走。”
“哎呀,多多,我爱死你了。贵不?”斗十方心虚地问。
“谈钱就俗了啊,走。”钱加多扬着头,跩了。
斗十方赶紧把父亲背上,钱加多前头带路,上电梯,过甬道,进神经内科,直接敲响了主任室的门。没想到里面的人早等着了,一位戴眼镜的大夫招呼着护士推来了病床,跟着三位医生把脉的,看体表的,一路推着去标着EBFT神经检测的检查室。进门时,两人被医生屏到门外,让两人在外面等着。
从外面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搁着像未来世界的那种庞大仪器,甭提多高端了。斗十方看着,一把揪住傻乐的钱加多,说道:“我欠你两千还没还呢,刚攒了俩月工资还有点外快,得多少钱,够不够啊?”
“都说了,别提钱。”钱加多斥道。
“你别这样,医院要是你家开的,我就不提钱了,可这……”斗十方指指道。这么先进的仪器再加上这么上心的几位医生,恐怕是钱加多花了大力气了。
“一分钱不花你信不?”钱加多道。
“怎么可能?除非你爸是院长。”斗十方道。
“我爸不是院长,不过那位女的是副院长。”钱加多指指里面忙碌着的一位女医生,口罩白大褂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相貌,不过年龄应该不小了。
斗十方吃惊地看着钱加多,别说钱加多,就把他爹钱大宝叫来也没这么大面子啊。中州熙和医院有全省最好的神经内科,这里挂个专家号都得五百块钱。
“不对,不对,多多,你脸没这么大,到底怎么回事?”斗十方越想越不对,看钱加多嘚瑟那样,也越看越不正常了。这不,钱加多安抚道:“先检查完再说啊,急也不急这一会儿不是?一会儿告诉你。”
这家伙把斗十方给惊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心慌慌地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那位女医生推门出来了,喊着家属是谁,然后带着斗十方到科室里,坐下来一摘口罩,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很漂亮,不过不认识。她开口问:“你是警察?”
“哦。”斗十方惶恐地应了声。
“患者是急性脑血管病变,同一侧上下肢、面肌和舌肌下部均出现运动障碍,肌力2~4级,属于不完全性瘫……什么情况啊?你这儿子当的,耽误最佳治疗时机了。”医生道。
原因,全是写在斗十方脸上的难堪和尴尬了,他嗫嚅着,语结着。
医生唰唰写着病历,继续道:“药物要配合科学的理疗,才能有最好的效果,可能考虑中西药直流电导入疗法,当然,护理还是最关键的,要供给营养丰富和易消化的食物,满足蛋白质、无机盐和总热能的供给;患者已经失语了,还需要一定的心理疗法……啧……建议住院治疗。”医生道。
“啊?!”斗十方又是惊愕的一声。
医生盯着他,他不好意思吭声了。可能医生识人多,已经看穿了他,出声问:“这个医保大部分可以报销,总不能这么拖着啊?等着肌力降到0级,那就全瘫了。”
“不是,大夫,我们那儿新农合报销比例,出了市只有百分之三十,像这种辅助性治疗都不列入报销范围的。”斗十方难堪地道出原因。
“国家有政策,那你这当儿子的也得管呀。”医生反感地看了斗十方一眼。
“我知道,我攒了点……不过,我……”斗十方局促地说。
医生把一摞东西递到了斗十方面前:“签字吧,先住下来,费用先挂着账,有多少你先付多少……病房我给你安排好了,看在你也是为人民服务的分儿上,我破一次例……快去办吧。”
“啊,谢谢……谢谢大夫。”斗十方被这个突至的惊喜给幸福到了,很久以来都没有勇气干的事,没想到让对方轻轻松松解决了。他兴冲冲地拿着一摞单据出了科室,办住院手续去了。
第五章 探骗局疑难重重
恩不言谢,恍若初见
车连续行驶了两个多小时。安叔指示下高速口时,收费岗亭的指示灯已经亮了。下了高速,眼前一片山林遮挡,看不到方向,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