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掉进了冰窖深渊里,一点一点被寒冷和黑暗所吞噬。
“师父……你不打算去看看芜儿吗?”芜儿醒过来,这不是师父这么多年来最大的心愿吗?如今芜儿已经醒了,为何他却是如此漠然的反应?
墨子离模棱两可地回答,“你好好照顾她。”
青玖彻底呆住,看着他缓步离去的身影,忽然眼前一阵晕眩,脚步不稳,扶住手边的墙才没有倒下去。
为了芜儿他可以狠心拿走千竹的眼睛,却转眼又对芜儿冷漠,那么在他眼中,到底什么是重要的,还是说其实什么都不重要,他不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只做应该做的,只做他认为对的。
因为对芜儿的亏欠内疚,师父宠了她那么多年,乃至她都已经忘了,原来师父,从来都是没有心的。
墨子离走在回月华殿的路上,表情淡如水墨画一般。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当初无数次想象过当芜儿醒来后自己会是如何欢喜如何激动,却从未想过当这一天真的来了,自己竟是这样一种漠然冷淡的心情。
是时间过得太久,他对芜儿的疼爱已经被消磨完全,还是他一直记得另一个人,记得他曾经为了芜儿,而对那个孩子做出了怎样残忍的事情。
不想去看芜儿,自从剜下小竹的眼睛后,他就再没去看过她,当年满心疼爱的芜儿如今已经成了他的梦魇,无数个迷离凄冷的夜里,他被噩梦缠身,梦中芜儿用小竹的眼睛看着他,那双眼慢慢流出粘稠浓腻的血液,就像那天被剜掉眼睛满脸斑斑血泪的小竹一样。
慢慢地他开始分不清芜儿和小竹,分不清到底是为了谁而舍弃谁,当年疼爱的徒儿如今对她只剩下责任,而以前对她只有责任的那个人,他却慢慢开始在意,不知在何时,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不知不觉已经上了月华殿,他停下脚步抬起头,面前只是一间别致的轩室,青竹帘在风中啷啷作响,淡绿色的纱质窗帷如蝶翼般轻盈飞舞,美得优雅飒沓。
他微微一愣,自己竟又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雅竹轩来。
原来自己还是太在意那个孩子,他在心里自嘲地笑笑,已经过了这么久了,纵然再不愿去面对,他也该去把她接回来照顾了,离开了那么久的那个孩子,也应该回家了。
他回身眺望远方,遥远的海的那一边,满是一片桃花纷飞,海色天光。
然而,当墨子离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看着这一片凄冷萧瑟的废墟,被烧得焦黑的竹子横七竖八地倒下来,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竹林的尽头,已经没了竹屋的影子,只剩下一堆焦黑的灰烬,在竹林风中显得何其凄冷。
没有人能形容出墨子离那时的表情,像是震惊到极致反而变得镇静下来,只有眼神可怕得令人惊心,发出几近毁灭般的癫狂入魔,仿佛要将一切全部摧毁一般的愤怒绝望。
……这里发生过什么?小竹……又在哪里?
他脚步踉跄地走近,苍白的手指抚上那焦黑一片的废墟,就在手指触碰到的那一瞬间,在这里发生过的事情一幕幕出现在眼前,从颜如玉疯疯癫癫地闯进来,直到那片巨大的火海熊熊燃起,将这里烧成一片废墟。
将一切勘破眼底,墨子离收回手,他忽然很想笑,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这样强烈的屈辱。
这就是他九歌门下教出来的弟子,这就是他说过的会好好保护她,次次食言,他保护不了她,堂堂一介上仙,他竟然保护不了自己的徒儿!
冰冷的手指慢慢紧握,愤怒到了极限,强烈的蓝光从指缝间迸射出来,几欲要闪耀整座山巅,山中安静了一会儿,漫山遍野的老树接连倒下,很快,冰蓝色的火焰烧起来,愈烧愈烈,火势铺天盖地地蔓延开来,将那座山头烧得如同蓝色的火山一般。
墨子离站在蓝色的火海之中,表情前所未有的可怖,他想要冷笑,却僵硬得牵扯不出任何表情,生硬得像只木偶一样,口中咬着颜如玉的名字。
想必是他九歌的门规过于宽松了,才让门中弟子一个个变得肆无忌惮,若不清理门户,如何整顿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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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璀璨
漫天繁星之下,苍茫的草原一望无垠,草间开着的小小的紫色碎花,远远望过去像是落了一地的星星,夜风轻轻地吹着,吹弯一片绿草,吹起那片素白胜雪的衣袂,在夜色中翻飞着,遥远缥缈,如梦似幻。
宫千竹安静地坐在辽阔草原中的一块石头上,微微仰起头,唇色略显苍白透明,眼上缚着一条白绫,夜色中白绫翻飞如蝶,几欲要乘风归去。
只是昔日那白皙细腻的一身皮肤,如今已经遍布红痕,不少水泡还没有消下去,轻轻一动便痛得揪心,不过相较之前已经好了很多了,记得刚醒过来的那段时间,她终日浑身又痒又痛,连翻身都不敢,嗓子也被浓烟熏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难受的时候也叫不了疼,只能低低地呜咽着。
可她还是幸运的吧,历经了那么多磨难,如若不是上天眷顾,她又怎能活到现在。
没关系的。她不止一次地安慰着自己,幸好自己已经看不见了,就算被毁了容,她也可以自欺欺人,催眠自己一切都还没有发生过。
纵然没了眼睛,再也看不到满天的星星,可是这也没关系,她记得漫天繁星璀璨的画面,她会回忆的。
一想到这里,她低落的心情多少会好一点起来,努力扬起唇角,刻意忽视掉那钻心的疼痛。
肩上忽然多了一件雪白的披风,宫千竹单薄的身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包围着,随即便听到司马长渊满是心疼的温柔声音:“怎么不多穿一点,你才刚醒,身子还没养好,生病了怎么办。”
宫千竹微微转过头去,朝着他的方向笑了下,“我会小心的。”
那声音早已不复往日的清灵悦耳,嘶哑得像是苍老了百岁,要仔细听才能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司马长渊眸光一暗,正想开口说什么,忽然看见一身紫裙的执扇夫人站在那边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于是便又叮嘱了宫千竹几句,这才朝执扇夫人走去。
“从九歌传来的消息,墨子离下令将颜如玉囚禁在灵峰塔内受罚,估计最少也要几十年才会放她出来。”执扇夫人开门见山道,“看来墨子离已经知道颜如玉做的事情了。”
司马长渊闻言下意识地看向远处安静坐着的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