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的人带走了,到现在都还音信全无,怎能让她不担心。
不过仔细想想,便也能稍稍放下心来,且不说浅江是水妖二皇子,魔界再怎么也不会和妖界直接翻脸,就光是这些天来楚摧城先是带着众魔打上天宫,接着身受重伤被送回了魔界,应该没有什么闲工夫去对付浅江吧。
这么想着,她便放下心来,采了一天的药,极度疲累的她很快便躺在榻上睡着了。
忽然周身的气息一变,空气如同被高温扭曲了一样,热浪滚滚袭来,一阵异风吹进来,原本已经熟睡的宫千竹被蓦然惊醒,黑暗中一双干净透明的眼睛亮得惊人,眼中是满满的惊慌恐惧。
师父的气息,虽然很弱,但她还是能感觉到,是师父往点苍山这边赶来了,自五音谷崩裂以后,点苍山上空结界的那一个破洞就一直没能补好,只要有人有心要进来,这个破碎的结界是挡不住的,更何况还是师父。
宫千竹忍不住紧张得浑身微颤,竭力让自己平复下来,不敢想象待会会面对师父怎样的责备,只知道不能等师父来找她,要她自己出去面对才行。
她下榻穿好衣服,冰凉的手指触及到左手臂的时候忽然颤了一下,这几天又陆续长出了三片鳞片,这些鳞片在黑暗中散发着晶莹紫光,如同烙印一样印在了她的眼底。
她下意识地拉了拉袖子将左手臂遮盖完全,生怕会被人看出什么异样来,待一切准备充分了后,这才推门出去了,妖冶的红月光辉如同流水一般流泻满地,将夜晚的点苍山笼罩上了一层红色的轻雾薄纱,妖艳又不失圣洁。
宫千竹化作一道白光划过夜空,循着墨子离的气息赶了过去。
万山之巅,红月之下,浑身浴血的墨子离站在远处冷冷地看着她,眼中是一片冰寒,看得她的心渐渐冷了下来,忽然就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好像回到了十年前医圣仙岛的初见,那时候,他也是用这般清冷的眼神看着她的,像是高高在上的神佛,俯视着一只弱小垂死的蚂蚁。
宫千竹在心里苦苦地笑,这么多年了,原来自己在他眼中仍旧渺小得可笑,已经不想去问他是怎么受伤的了,也不想再辩解什么了,迎着他冰冷压迫的目光,慢慢地跪了下去。
半空中忽然夜间狂风大作,吹得二人衣衫鼓舞,长发飞扬,略显单薄的身子在风中却巍然不动,两人之间分明只有数十丈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宫千竹闭上眼睛,眼前全是大片大片绽放开的红艳如血的曼珠沙华。
墨子离冷冷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那个消瘦单薄了不少的孩子,腹部本来已经开始慢慢愈合的伤口又开始痛起来,眼前一阵阵晕眩,几乎站立不稳,可他还是站稳了,仿佛有另一个人在控制着他的身体,在晕眩中还能冷冷地问出一句:“闹够了吗?”
宫千竹浑身一颤,眼前闪过常翌为她挡下天火的画面,胸口一窒,几乎又要落下泪来。
够了,都够了,因为她常翌赔了命,因为她秉烛伤透了心,如今更是因为她,才害得六界不得安宁,害得师父与天君反目,被世人猜疑,这些都是她的错……
她知道的已经有这么多人受她牵连,难保没有她不知道的更多人,因为她而遭了殃,这些都够了,她什么也不求,只想一生安宁,可造化弄人,逼着她走上退无可退的道路。
够了,都够了!
墨子离冷眼看她死死咬住嘴唇浑身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倔强地不肯落下来,又或许只是不愿意在他面前落下来。
伤口上的痛摧残着他的意识,耳边不时响起古月仙那挑衅的言语,混合着身上的痛拉扯着他被淹没,他几乎就要掐着她的脖子问,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有什么是古月仙能给她而他给不了的?
他容忍了她这么多。
她闯仙阁学禁术,本是滔天的大罪,他作为九歌掌门却处处护短;她引得仙魔大战,他又拼了性命护她周全;她间接害死了常翌,他又以掌门的身份压着元虚,将治罪于她的事情一拖再拖;就算她放出了古月仙,他仍想着包庇她。
试问,除了九璃盏的事情,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又要拜古月仙为师?难道她不知道,他是她师,除非他不要她了,否则她便永远都只能是他的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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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不悔
怒火一阵强于一阵,墨子离冷冷瞪视着一言不发的她,她就一直安静地跪在风中,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没有叫师父,也没有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也许就是因为她的沉默,才更加惹怒了墨子离。
夜黑无星,孤零零挂在半空中的红月愈加显得妖冶,夜风狂扫而过,引得山间树林一阵颤动,发出细碎的树叶抖动声,衬得这个夜晚更加寒冷。
宫千竹一直低着头,消瘦的下巴忽然被人拿捏住,她心中一惊,忍不住浑身颤栗起来,被逼迫着不得不抬头看他,果不其然看到了他眼中的冰寒,心中更是悲戚,“师父……”
听到她喊师父,墨子离眸光一闪,胸中郁结的火气平白无故地消散了不少,他松开她的下巴,冷冷道:“随我回九歌领罚。”
说着便转身要走,宫千竹跪在风中呆了半晌,忽然间反应过来,连忙起身追了上去,拉住他的衣袖,慌张问道:“师父,你的修为怎么会弱成这个样子?”
她一开始还没发现什么异常,只道是师父方才同人打了一场才会浑身浴血,直到他捏住她的下巴的那一瞬间,她即刻发觉了他体内的修为相较以前弱了不少,难道师父上次同楚摧城打的那一场受的伤还没好,反而严重成这个样子?
墨子离面色一凝,不发一言地将衣袖从她手中抽出来。
宫千竹顿时就急了,她做错了事情,怎样骂她罚她都没有关系,只是师父不能有事,她也不会让他有事,“师父,让我给你疗伤好不好?就给我半个时辰,之后我会乖乖随你回去认罪的。”
墨子离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想守护的东西太多,既想保护身边的人,又不愿伤害其他的人,可世间安得两全法,最后伤的最多最深的是她自己。
宫千竹着急了,“师父,我求求你,怎样生我的气都好,不要拿自己的身体置气,让我给你疗伤好吗?”
“不必了。”墨子离背过身去。
他一分神,身上忽然被人点了几处要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