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没有她的身影,只剩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在夜风中摇晃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空气中飘散着迷醉的香气。
宫千竹本来打算快点离开冥界,将青玖的魂魄送回九歌,刚刚在忘川河畔蹲下用河水清洗装着青芜魂魄的盒子,身后便响起了不确定的声音:“……千竹姑娘?”
她手一顿,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谁,回头一看,原来是魑魅王的贴身侍卫藏臣,她和他的交集不是很多,难怪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的声音。
一看见她转过头来,藏臣不确定的表情一下子消失了,展颜一笑,“方才看见有人竟敢用忘川河水洗手,想着可能是姑娘,原来真的是你。”
宫千竹看见他的笑容不由得失了失神,她印象中的藏臣,从来都是死尸一样的面无表情,只有在逆煞出事的时候才会露出些许的惊慌失措,何曾见过他这般明朗的笑颜。
略微一想,她便了然于心,藏臣的一切情绪起伏都与逆煞离不开关系,他如今如此开朗,想必逆煞过得很好。
她微微一笑,拿起清洗干净的盒子站起身来,朝他一笑,“藏臣大人,好久不见。”
藏臣走近她,“姑娘此番来冥界所为何事?如今六界都对姑娘虎视眈眈,还敢单枪匹马闯冥界,还真是有胆色呢。”
宫千竹听出他的话外之音,皱了皱眉,“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藏臣勾唇一笑,从身后将昏迷的孟女给拎了出来,“我刚到这里就看见她急着要去冥宫报信,知道姑娘来冥界了,于是便顺手为姑娘清掉一个障碍。”
“多谢。”宫千竹知道他这次的确是帮了自己,若是孟女向冥王通风报信的话,她今天可能就走不了了。
她走到昏迷的孟女面前,伸出二指点上她的眉心,强烈白光闪过,施法抹掉了她今晚的记忆。
“逆煞现在还好吗?”
藏臣愣了愣,没想到她会忽然问起逆煞,顿时眼梢都沾染了一丝温柔,“啊,王上他很好。”
宫千竹静静瞅着他温柔的神色,忽然开口道:“其实你喜欢他吧。”
藏臣的笑容淡了,眼中慢慢凝固成一种刻骨铭心的感情,“从一开始就喜欢了。”
“所以,你下药杀死了昭和的孩子。”宫千竹的神色看不出喜怒,倒是藏臣愣住了,“不觉得这么做对昭和太残忍了吗?孩子是母亲的一切,你怎能为了一己私欲扼杀一个母亲的所有希望?”
“王上很爱她。”藏臣冷冷道,“我其实一直不喜欢昭和,明明拥有我想要的一切,却把这些当成垃圾践踏的女人……”
宫千竹一时默然无语,抱紧了手中的盒子,安静地同他擦身而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你无权指控昭和的选择,毕竟,是你和逆煞先毁了她的一切。”
藏臣默然站在原地,她已经走出了好远,忽然想起什么,回头淡淡道:“逆煞他是个很单纯的孩子,有些事情你不说,他永远也不会懂。”
藏臣如遭雷击,呆呆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鬼雾弥漫,慢慢模糊了她如梦似幻的身影。
他若有所思地走回魑魅宫,登上那座高高的宫阙之上,逆煞披着黑色的大麾背对着他站在楼上俯瞰满山,听到他的脚步声,淡淡问了一句:“她走了?”
“她似乎没有要来见你的意思。”藏臣在他身后站定,看着他欣长的身影,眼中流露出他从未见过的感情。
逆煞毫无所觉地叹了口气,“我早就知道她不会来的,她那个姑娘啊,明明看上去那么温柔,可骨子里却是清冷到了极至,呵,和她那个师父一样。”
“王上莫非喜欢千竹姑娘?”
“喜欢?这倒不至于。”逆煞怅然,声音带了些落寞,“我只是……很想和她做好朋友而已,可她太遥不可及了,像是十五的月亮一样,看似近在眼前,实则远在天边。”
那声音淡淡的,似一片死水般平静,可是垂在身侧的手,开始微微有些颤抖。
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神情,他活过几百上千年,却从未遇到过这么干净纯粹的姑娘,不会因为他的任性而生气,也不会因为他的暴戾而惧怕,无论什么时候都那般淡定从容,完美的几乎不真实,比当年的昭和还要温柔,似镜中花,更像画中画。
他只是……不想再寂寞下去了……
逆煞藏在大麾下的手握得紧紧的,心慢慢地疼痛抽搐起来,不想再待下去,转身便要离开。
藏臣站在原地将拳握了又握,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宫千竹那淡淡缥缈的声音。
……
“……逆煞他是个很单纯的孩子,有些事情你不说,他永远也不会懂。”
……
指甲紧紧嵌进掌中,他望着逆煞即将离去的落寞背影,终于开口喊了一句:“王上!”
逆煞回头看他,见他慢慢朝自己走来,眼中莫名的光亮在黑暗中更是令他心中一惊。
夜风吹过,漫山遍野的红叶在风中抖动起来,大片大片的红色,在黑夜中美得令人心惊。
------------
破除封印
宫千竹拿着青芜的魂魄回了点苍山,将它好生放置,虽然已经拿回了她的魂魄,却不知该如何送回九歌,如今她是整个仙界的罪人,只要一露面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更会给九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从司马长渊的口中得知,那日她被常翌推下九重天之后,仙魔双方也悻悻鸣金收兵,双方都是伤亡惨重,听说楚摧城最后和墨子离对击一掌,两败俱伤,两人都受伤不轻,分别被送回了魔界和九歌。
她担心着师父的伤势,也担心时间拖久了青芜的魂魄就回不了肉身,权衡之下,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长渊这些天一直待在姐姐的冰洞里,那附近均是乱窜的真气法力,寸步也接近不了。
她现在完全是束手无策,只能到处去采些补身子的草药给长渊熬了喝,有时候也能找到一些功效清毒的草药囤积起来,以备姐姐日后醒来为她清去体内的残毒所用。
这天她正提着篮子在山中采药,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清朗熟悉的声音:“小丫头,是你吗?小丫头?”
宫千竹一愣,这才发现自己采药竟采到了五音谷下的灵潭洞外,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竟然都把古月仙的存在给忘记了。
想着他为自己传道解惑,也算自己的半个师父,自己竟把他给忘记了,心里不免有些内疚,连忙拨开垂在洞口作遮蔽的藤蔓,提着篮子走了进去,“前辈?”
谭中石台已经燃起了紫色的烈火,古月仙见她进来,语气颇有责怪道:“你这没良心的小丫头,怎么这么些天也不来看我——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