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当有人注视你的时候，自己是能察觉到的，这种互动更像是气场的交锋，是潜意识在发出提醒。

　　高感知的人往往对于这种提醒更加敏感。

　　身后的队员面面相觑，他们并没有被注视的感觉。

　　阮星侧头看了眼乔智，也没想到他的感知力如此敏锐。

　　后者冲他笑了笑，人畜无害。

　　裴也和陈一航对视一眼。

　　“加快速度。”

　　就在众人前进了大约50米时，污染指数突然以惊人的速度上升。

　　刚刚绕过的那片草丛中，幽深的绿色窸窸窣窣，从那其中探出头一个锃亮的脑袋，脑袋上还镶着硕大的钳子。

　　棕色的躯壳泛着冰冷的光泽，头上的触角此刻正在颤抖着发送信号。

　　半人高的污染物，正是阮星刚来这里时候遇到的蚂蚁，和外面的雕像是同一种类。

　　富贵惊叫：[这些东西真是阴魂不散！]

　　身后的队员们反应很快，密集的上膛声音响起，随后一阵火光，前面的蚂蚁倒了一排。

　　但很快，越来越多的大脑袋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深棕色和墨绿色交汇在一起，在有些阴沉的天幕之下，显得不甚明显。

　　如果他们刚才穿过这些幽绿的草丛，那么等待众人的将是隐匿的攻击。

　　阮星没有开枪，而是将自己隐藏进人群，静静注视着冲锋在前的二队成员。

　　裴也看到他的样子也没说什么，而是挺身而出：“我来吧，不要耽误时间。”

　　扎着小揪揪的男人绕开人群。

　　只见他在空中用食指横画一道，四周便突然起了风。

　　他的发丝被吹舞的翻飞起来，而后风力越来越大，草丛海浪一般起伏，发出“沙沙”的声音。

　　那些蚂蚁就像是被刀刃划过，仅仅一瞬间，前面一排的脑袋便掉下来。

　　幽绿的草丛非常整齐的断开，切口处，依稀能看到背后草丛中涌动的棕色身影。

　　锋锐的风刃收割生命，无情冷漠。

　　【驭风者】

　　凡有风的地方，皆是你的领域。

　　裴也眼神专注到近乎锐利，和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

　　一排排的蚂蚁冲上前来，被快速收割枭首。

　　一只体型明显更加庞大的身影，想要悄悄绕开前排，从后面的草丛中摸出去。眼看着已经到了人群边缘，即将张开那双钳子，对着落单的队员展开攻击。

　　裴也连头都没有回，在对方迈出第一只脚的时候，那尖锐的节肢被齐刷刷削断，残肢飞舞，失去重心的污染物倒在地上，仅剩的半截腿疯狂蠕动，口器扩张，发出无声的哀嚎。

　　紧接着那脑袋掉在地上，咕噜咕噜滚到阮星面前，断口处流下了透明的液体，黏糊糊的。

　　小小后退一步，阮星露出嫌弃的表情。

　　数分钟之后，裴也收了动作，食指轻轻画个圈，和开始之前的动作相呼应。

　　与此同时，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蚂蚁的残肢，两米高的草丛也被切割的七零八落，稀稀拉拉。

　　始作俑者吹了个口哨：“搞定。”

　　轻描淡写的样子和之前两个绑架阮星的雇佣兵形成鲜明对比。

　　乔智瞪大眼：“好酷。”

　　虽然说队伍里也有觉醒者，但像裴也这样轻描淡写的搞定一群污染物，在其他队伍里依旧非常罕见。

　　裴也只是摆了摆手，留给众人一个潇洒的背影：“走吧。”

　　陈一航唇角抽了抽：“前辈依旧如此爱装。”

　　裴也路过他身边时挑眉：“管我哦？”

　　随着深入，周围空气开始浑浊，天空也阴沉沉的。刚才到达的时候，分明是大中午，日头正好，现在却来到傍晚一样。

　　“污染程度59%。”有队员汇报。

　　周围的人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环境，有人带上了防毒面罩来抵御污染。

　　“长时间在污染环境中暴露，这里受不了。”陈一航指了指鼻子的位置：“快带上吧。”

　　空气污浊，阮星却没有感到不适，不过为了合群，他还是带上防毒面罩，只露出双祖母绿的漂亮眼眸。

　　“这里是乐园最经典也是最引以为傲的项目——昆虫世界。想知道真实的昆虫是什么样子的吗？他们的身体各个器官又有什么作用呢？群居性昆虫，他们的生活习性又是怎样的呢？你可以在这里了解全貌，体验一天的真实世界。”

　　陈一航指了指前面的场馆。

　　这剧场馆外形奇特，是半个身体都插在土里的圆柱形，圆柱形具有棱角的边缘被打磨光滑，通身银色，又有种科技的味道。

　　阮星突然想到，地图上那一大片用橙色圈出来的面积，标注的入口好像正是这个场馆。

　　这里大门与众不同，一般的建筑都垂直于地面，这里却是向下开放，类似地窖门。

　　还没有进去，阮星就已经嗅到了潮湿泥土的味道，同时还有一种古怪的气味。

　　像是他当时建立的魔药材料培养室的气味，不过那时候培养的是蜘蛛蜈蚣蜥蜴等昆虫。

　　——或许用昆虫巢穴的概括更加合适。

　　阮星微微蹙眉，他对于昆虫倒是没有什么偏见，但前提是自己不怕被咬，现在的身体来看，估计毒蜈蚣一口下去连命都没了。

　　就很麻烦。

　　富贵：[这里面污染浓度好高，而且到处都是污染。]

　　阮星口袋里的东西开始隐隐发热。

　　是他在逃脱那俩雇佣兵时候，在别墅区找到的那枚带着魔力的银质首饰。

　　现在他知道，这东西叫长命锁。

　　小孩在出生时带上这个祛病祛灾，长命百岁的含义，蕴含了长辈对于幼孩的美好期许。

　　他之前曾经尝试引导出长命锁里的魔力，但结果令人失望，魔力的量太少无法吸收，仅够签个低级主仆契约。

　　而在他踏上这片土地时，这些微弱到近乎于无的魔力开始缓慢运转。

　　现在站在大门前，魔力甚至开始变多，活跃到甚至有些沸腾，有些收不住的趋势。

　　这东西和这个污染区有什么联系？

　　“你们一会在队伍后面跟着。”裴也叮嘱道。

　　其他队员们也纷纷将自己武装起来。一双双暴露在外的眼睛戴上了夜视镜。

　　视野变成一片绿，和刚才那片草丛的颜色一样诡异。

　　阮星很不习惯，摆弄着眼镜。

　　“第一次出任务吗？”有个光头的队员问他。

　　阮星“嗯”了一声。

　　“你不要怕，和乔智一起，待在队伍中间，我们会保护好新人的。”那队员冲他咧嘴一笑。脑门发亮。

　　他自己没有送人头的爱好，甚至要不是担心那些蚂蚁会继续涌出，他还想在外面待着。

　　乔智搓了搓手：“有点小紧张呢。”

　　门被打开了。

　　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

　　阮星像是穿过了泡泡一般，透过一层薄膜，进入了这个半地下的温暖潮湿的世界。

　　虽然门是朝下开的，但设计者显然没有丧心病狂到一进门就是地下的程度。

　　他们来到的是大厅的位置。

　　这里早就积落了厚厚一层灰，又因为不知道哪里来的水分，这层灰变成泥扒在地上。

　　上面清晰的记录着凌乱的脚印。

　　“是调查团的战术靴。”有人说到。

　　陈一航蹲在地上：“之前看地图，这里只有一个出口，可这些脚印没有往出走，他们应该就是在这里失联的。”

　　二队负责人严肃神色：“打起精神来！”

　　阮星注意到，最显眼的地方贴着一则介绍。

　　【欢迎各位游客来到自然乐园，玻璃橱窗内有玩偶制服，通过切身扮演自然中的一员，你可以在这里体会到不同的生活。为确保代入感，请遵守以下规则：

　　1.请记住你的物种，不要做出不符合物种行为之外的事情。

　　2.请不要试图伤害你的“领导”，一旦它们生气，后果自负。

　　3.不要相信你的队友，它们可能和你分属不同阵营。

　　4.请随时保持**。】

　　这里荒废了实在太久，后面两个字被潮气侵蚀看不清字样。

　　阮星钻研了好一会也不得眉目，只得放弃。

　　陈一航同样在公告前注视很久，之后，他从玻璃橱窗里面拿出可一些玩偶服。

　　“来吧，穿上它。”

　　有队员犹疑：“真的要按照上面的指示来？”

　　陈一航笑了笑：“最好还是遵循污染区的规则比较好，难得有污染区将规则写了出来。”

　　先前的光头队员问了句：“我们已经在污染区了？”

　　阮星点头：“刚才踏进来的时候，应该就已经进入了。”

　　手腕上的数值已经上涨到危险数值，而且为了防止被锁死而顶住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关上了。

　　这话引起一阵骚动，不过在场众人都身经百战，最先的不适应之后，很快平静下来。

　　光头露出惊异之色，现在的新人都这么强吗，这么快就能适应？

　　阮星拉开玩偶服的背面拉链，将自己塞了进去。

　　他现在的角色是一个棕色的蚂蚁。

　　玩偶服上的铭牌上写着：工蚁1004号。

　　令人意外的是，其他队员的衣服也都是工蚁的铭牌。

　　陈一航摊手：“没有其他类别了，咱们都是工蚁。”

　　穿好身上胖乎乎的玩偶服，带上面罩，空气更加流通不畅，但显然众人都知道什么才是重要的事情。

　　很快，队伍开始动起来。

　　阮星的视线收到严重影响，甚至连动作都被阻碍到。好在他在队伍中间，相对比较安全的位置，死也死不到他。

　　富贵被塞进了玩偶服，窝在阮星脑袋上。

　　[我感觉这地方甚至没有我们之前经历过的地方难诶。

　　你看看之前在电影院的时候，那个小女孩，那个肥猪和偷窥狂，哪个不是很危险的人物，现在感觉完全没有问题，甚至有些有趣。毕竟我也是第一次穿玩偶服。]

　　富贵热乎乎的身体在阮星脑袋上趴着，像就像顶了一个热水袋，笑起来一抖一抖的。

　　队伍更加靠近地下了，空气愈发潮湿黏腻起来。

　　夏日暴风雨前，空气中的湿度急剧升高，好似进了凝胶罐子，又热又闷，行走间宛如水中滑行，动作滞涩，呼吸不畅，躲都没有地方躲。

　　阮星微微喘息着，额上已经沁出薄汗。

　　这里荒废太久了，电力系统早就已经瘫痪，原本的新风系统用来换气停止工作，可能现在嗅到的空气都是好多年以前的。

　　阮星这时候庆幸自己带上了面罩，勉强能供应一些干净的空气。

　　富贵带着迷你号的小面罩大口喘气：[我要收回刚才的话，这他妈纯粹是自己找死，跟之前能一炮炸死的情况完全不一样！纯粹就是温水煮青蛙，我要变成落汤鸟啦！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很明显来不及。他们至少走了半小时，也不知道现在离地下已经多深了。

　　时间的概念已经被模糊，视所能及范围，都是冰冷的泥土墙壁，以及地上单行的脚印。

　　这群人是否也会像他们的前辈一样，无法留下回家的印记呢？

　　突然间，队伍停止前进。

　　“怎么了？”有人通过对讲机询问。

　　“我们到达‘巢穴’了。”裴也的声音响起。

　　众人走上前。

　　此刻他们正在一处露台上站着，没有任何的栏杆或者保护措施，大约七八平米的位置挤了十几个人，远处一片虚无。

　　——没有路了。

　　下方是无尽黑暗，幽深异常，而向上望，数十米高的穹顶不见边际。

　　他们此刻正处于一处巨大的地底空腔内。

　　数万平米的空间没有任何东西，只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彻。

　　“沙沙、沙沙......”

　　节肢动物摩擦过地面的声音，又像是某种物种之间交流的触须摩擦声音。

　　光头扔下去一根荧光棒。

　　密密麻麻，数个足球场大小的空腔底部，这些蚂蚁们挤挤挨挨，布满整个洞穴。

　　就像是嗅到了血液的鲨鱼，那些发出声音的始作俑者纷纷抬头上望。一双双猩红的眼睛里倒映出这些闯入者的影子。

　　这里至少有成千只污染物！

　　毛骨悚然的感觉陡然升起。

　　富贵颤颤巍巍，而后眼睛一翻，一头栽倒。

　　它们就像是闯进异世界的外来者。

　　很快便有蚂蚁行动起来，刷刷的声音火速靠近。

　　“我们要不要原路返回？”乔智声音颤抖着。

　　十几只蚂蚁的数量，和几千只简直不能同日而语。

　　裴也古怪的笑了声：“你说呢？”

　　带头的蚂蚁玩偶将自己的一节足肢横亘在身前，叮嘱自己身后的队员们：“先不要轻举妄动。”

　　那些刷刷声音很快到来了。

　　这些比在陆地上看到的那些明显大了不少，一米多高，身强体壮。

　　他们拥有攀爬的技能，密密麻麻的靠近了露台，将这些外来者团团包围。

　　就在裴也准备攻击的瞬间，一道愤怒的声音响起：“工蚁808，你呆着干嘛？！那些活儿是给我留着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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