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阴竺满意地看着陷入僵直的乌鸦，眸中恶劣的光闪现。
他原本只是高塔研究所一个普通的小职员，那个时候，高塔还只是一个普通的私人研究机构，刚刚成立，没有多少人。
阴竺第一次在威尔先生的后面见到了一个笑容明媚的少年 。
“初次见面，你好，我是艾萨，威尔老师的私人助理，啊，学生也对。”
少年黑发黑眼，冲着阴竺打招呼。
阴竺很少见他，有段时间，他在处理遗产的事情——“大污染”中死去的父母，留下了巨量的遗产，其中包括了一座小岛。
葬礼上，所有人都痛哭流涕，阴竺却面无表情。
他在孤儿院长大，对他来说，天降的父母和遗产并不重要，甚至连污染都不重要，他加入高塔研究中心，就是为了研究神奇能力。追求很简单，就是如何活得更久，或者，如何永远活着。
他厌恶死亡。
阴竺来到了那座小岛上，一处偏僻，常年遭受暴风雨袭击的小岛。
在这里，他看到了威尔的身影，与此同时，也见到了同样的塔状建筑。
跟高塔几乎一样。
或者说，高塔就是拙劣的伪造品。
“是你杀了这座岛的主人？”阴竺涩声询问，声音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颤抖。
“不，他只是为研究事业贡献出了自己的力量。”威尔笑眯眯的：“就像是你即将贡献出来的这座岛一样。”
“我凭什么要贡献给你，你只是我的上级，又不是我的主人。”
彼时，威尔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一头黑发柔软，声音清润：“不，你说错了，我不是你的上级，也不是你的主人，我是你的合作伙伴。”
威尔向他展示了自己的研究成果，语气亢奋：“是不是很有趣，相信完全掌握了这些力量之后，永生并不是难事。”
阴竺答应了，威尔允许他保护这座塔之外，有足够的自由进行自己的研究。
他和威尔不同，那家伙似乎对于虚幻存在的灵魂很感兴趣，但他却嗤之以鼻，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根本没有一个实打实能看见的细胞更有说服力。
他需要的是海量的人口，但在末世之下，这要求很难，好在最后还是成功了。他用一对夫妻的干细胞，繁衍出了一整个城市的人。
威尔惊讶：“数十万人口？”
阴竺笑了笑：“也有失败品。”
即便是运用了特殊手法，无尽的近亲繁殖，也会导致十分可怕的死亡和病变率，尤其在污染横行的时代，遗传病的发病率很高。
而降低畸形率的一个很好的方法，就是引进外来人口。
高塔之下的基地就是一个很好的选项。
于是，无数的黑发人类就像牲畜一样，被运到了圣城。目的很单纯，就是中和原本基因中的带病基因，降低畸形率。
这里就是最初，也是目前仍然在使用中的人类制造机，每天，从这里诞生的人数至少也有两位数，会有专门的仆从筛选，挑选出合适的人口投放进入城市，而剩下的畸形，就不断循环利用，成为他的备用饲料。
几十年间，阴竺不记得自己到底吸食了多少人类的生命力，他已经一百多岁，此刻的身体素质，就算是调查团一队的队员们也不会比他更好。
后来，研究方向有了一些新变化，阴竺引进了污染物的统治，完善了整座城市的机制，将迷雾城真正变成了圣城。
不，应该说是他的私人领地。
末世之后很多年，他再见到了一次艾萨，它带着纤细的足链，站在威尔的手臂上，链子的另一头就挂在威尔的手腕上。
男人逗弄着乌鸦，跟阴竺交谈：“看来我们的研究都颇有成果。艾萨，打个招呼吧！”
阴竺瞳孔地震，一个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下手的疯子！
那是他记忆里最后一次见到乌鸦。
谁能想到兜兜转转，竟然会再次见到？
阴竺看着眼前的青年，眼里闪过一丝嫉妒。
难道灵魂的蜕变才是真的永生的方法？
自己这个腐朽的壳子，已经破败，但无论是威尔，还是眼前的这个青年，都依旧充满活力。
阮星不太清楚短短几分钟内，对方思绪万千，他看着站在一旁炸毛的乌鸦，内心不快。
“你是威尔的宠物？”
富贵立刻否认：“不是啊，我是被逼的，你不要误会！这家伙就是在挑拨离间。”
阴竺也能听懂富贵的话。
“真是不知道你从哪里见到的这东西，一个背信弃义的东西也能活到现在，真是可怜。”
富贵开口就喷：“老而不死视为贼，给自己积点阴德吧，人不人鬼不鬼的，傻X。”
一开口，和阴竺记忆里的明媚少年完全不一样，强烈的割裂感甚至让阴竺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
他不可思议：“你竟然骂我？！”
乌鸦跳脚：“我不仅骂你，所有高塔的我都要骂！你们真应该给人家阮星磕俩头表达孝心，不然你个短命鬼根本活不到现在！现在给老子跪下叫爹！”
阴竺出离愤怒了：“我只是为了活下去，我有什么错？！”
他手下的那个蜘蛛人猛然朝着阮星冲了过来，眼珠被全部的黑色侵染，脸上再也没有懵懂的表情，而是一脸僵硬。
阮星放出菌丝，细白的丝线在周围围绕，像是漂浮的云团一样，随即，这团云朵迅速冲向了那怪物。
明明是蜘蛛怪，但是却没有梳理丝线的能力，很快就败下阵来，身体被切割的七零八落。
阴竺惊怒，没想到阮星还有这种武器，一面吸引火力的同时，一面打起精神。
身影迅速转移，身上的黑色触手上生出海葵一样漂浮的小钢毛，在空中晃动。
富贵大骂：“你错就错在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垃圾就应该待在垃圾堆里，自己有没有研究天赋心里没有一点B数码，学人家搞研究，也不看看你这幅丑陋的嘴脸！搞成现在这样自己都不知道反思的吗？！”
一口气骂完，乌鸦扭头提醒阮星：[小心，这家伙污染值太高了！]
阮星不太理解为什么这家伙明明是个污染物，却能够成为高塔骑士，难道高塔那些人都是瞎子吗？
富贵即使解释：[另外两位骑士可以说是威尔的工具，但是阴竺不是，他的净化能力，就是为了平衡体内的污染。他就是个超级污染物，活了这么多年，起码有个S级了！]
阮星很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S级污染物。
阴竺被乌鸦骂的狗血淋头，直接暴走，无往不利的菌丝竟然能被对方压制，团成一小团，发出尖叫。
阮星抬手，黑箭雾气齐发，对方确实被击中了，但很快能够通过吸食人的生命力迅速补充回来。
就好像一个永动机，如果不杀了这些白发人类，那阴竺就永远不会死亡。
与此同时，掌握了主动权的阴竺这时候也开始攻击，而被他的触手擦到，阮星身上的伤口就好像枯萎的花朵一样，蔫吧下来，然后萎缩。
阮星面无表情削掉了胳膊上一块肉，随后，治愈魔法止血。
阴竺看到那莹莹绿光，眼珠子都红了。
没想到这能力竟然可以这样用，要是他能学会的话，那是不是就不会畏惧死亡了？
富贵见状大怒：“你个老阴币，偷袭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下来单挑啊！”
阴竺又不是啥的，自然不会自投罗网，他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要是轻易下去，拿自己真不见得能讨到好处。
阮星看着眼前的无数的章鱼足肢在下面的人群中吸血，眼里划过不明的情绪。
得断了他的力量来源才行。
他想起圣城的标语：人类是最宝贵的资源。
什么资源，可供吸食的资源吗？
甚至阮星怀疑，要不是想维持秩序，阴竺这家伙可能会直接把污染物吸干。
阴竺看到阮星讨不到好处，哈哈大笑：“你根本不是在杀我，你是在亲手杀人啊！”
这些白发的人类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求生本能促使他们远离阴竺，但这是无用的，他们根本无法摆脱，靠阮星近的那些人，用两个头四只懵懂的眼看向他，眼睛里面充斥着渴求，那是对生的渴望。
阮星知道这些东西没有自我，甚至都算不上严格意义上的人类，但是面对智慧生物的眼神，他的攻击速度还是慢了下来。
阴竺笑了：“那些看过你画像的污染物，都将你视作神明诶，真是可笑！明明是我将他们变成污染物的，明明是我的作用，但是他们骨子里宁愿相信一个不存在的东西，却不肯向我宣誓忠诚，现在我理解了，是愚蠢，因为你们有着如出一辙的愚蠢。”
“我让人类被欺压，经历最残忍的剥削，物种的压迫，个体的仇恨，试图激发出他们人性中的恶，然后在他们可以复仇的时候，将他们变成最邪恶强大的污染物，想让他们互相残杀。
可并不是所有的人类都会变成杀人狂，甚至愿意遵守着规章制度，有的对他们的宠物小心翼翼。”
“我真的不理解，难道遭受了世界的不公之后，这些已经变成污染物的人类，还能够对这个世界充满什么美好的愿景吗？”
阴竺向下方投掷着一些黑色的团子，在接触到了这些团子之后，下面的人类变成了污染物，本能促使他们撕咬着周围的人，看到这样的场景，阴竺才的松了口气：“看，也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充满爱的嘛。”
阮星冷眼看着他的动作。
阴竺：“不过说回来还要感谢你，亲爱的魔法师，如果没有你的研究，这个世界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正是因为有了你带来的神奇能力，这个世界才能被毁灭的一干二净。”
阮星瞳孔一缩：“为什么这样说？”
阴竺不愿多解释，只是哼笑着，不断充盈自己的能力，终于，他的身影庞大到一定程度，天花板已经无法在承受他的重量的时候，阴竺再次释放出一根长长的触手。
他的蛛脚下面再次释放出了长长的触手，径直对着阮星的脖颈而来。
阮星抬手，一道火墙挡在自己面前，那些触手，就这样被烧焦，成了碎屑，扑簌簌地掉落一地，细小的黑色灰烬漂浮着，就这样被轻描淡写的化解。
阴竺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他眼珠赤红：“想知道原因的话，先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吧。”
阴竺从洞穴顶部坠落，就这样踩着无数的人类肢体上，吸收更多的力量，黑色的触手扭结翻滚，张牙舞爪，朝着阮星冲了过来，想要包裹他。
密密麻麻的菌丝变成了白色的墙，挡在阮星身前，让他避免被攻击到。
谁知这些触手竟然腐蚀起菌丝的身体，白色墙开始剧烈颤抖起来，身体上出现黑色痕迹，这是被对方的能力影响到了，出现腐朽化的痕迹。
即便如此，菌丝依旧不肯后退半分，它成了阮星身前保护自己的最强大的盾牌，争取了喘息的机会。
阮星眼前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抵挡在自己身前的，不是白色的菌丝，而是那个银发的男人。
但这次阴竺似乎将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这几跟触手上，竟然被他穿透了菌丝的一小块，手指粗的黑色触手挤了进来，朝着阮星袭来。
这东西碰上就会变成干尸，需要随时注意保持距离。
阮星仰身后退几步，脖子上纤细的吊坠滑出来，那根触手没碰到阮星的身体，却碰到了吊坠。
轻微的“咔嚓”声音响起。
阮星面色一变，瞳孔里瞬间燃烧火焰，那双墨绿色的眼瞳朝着更深的颜色渐变。
找死！
他呼出口气，口中溢出复杂的咏唱，随后，硕大的火球在阴竺背后聚集。
强烈的危机感瞬间侵袭阴竺，他想要逃避，但是来不及了，原来就在自己攻击菌丝墙的时候，对方伸出了细细的线，将自己牢牢困住，根本挣脱不开。
他咬牙，准备断腕保身，却没想到菌丝墙前面凝聚了穿出来了无数黑色的长箭，面对着他蓄势待发。
前后夹击，避无可避。
阴竺怒吼一声，被他踩在脚下的人类开始大面积死亡，他好像倒扣的漏斗一样，迅速吸取这些人的生命力，运输到自己身上。
人类纷纷倒下，化成了枯瘦干瘪的尸体。
始作俑者却更强大，即便此刻他的胸前已经冰凉，黑色的器物将他贯穿，背后硕大的火球将他的皮肤和头发都已经炼化，但是阴竺还是活着。
他哼笑着，忍受着冰火两重天的夹击：“你就这点本事吗？”
阮星露出冰冷的笑容。
阴竺面色一变，这才感觉到那些黑色的箭的剑身有变，原本笔直光滑的箭身上面似乎长出了不少锋利的刀片，沿着伤口的位置，一路钻了进去。
像是数个绞肉机在体内肆虐，搅碎的却不止是肉.体。
还有灵魂。
这是一种不同于肉.体的感觉，好像无数个自己被完全搅碎，没有打碎重拼的机会，而是意识的彻底消散。
他的肉体是完好的，但是灵魂在逐渐失去活力。
吸取的生命力只能保证他的肉体完整，却无法填补更深层次的空虚。
他要吃东西！
阴竺疯狂朝着那些人堆里面攀爬，但这些人类见到自己的时候仿佛看到了洪水猛兽，纷纷躲开。
“为什么，为什么躲着我？！”
阴竺脸上的肌肉紧绷，脸上出现了崩溃的神色。
原本光滑的手臂上出现了无数的皱纹，然后逐渐干瘪下来，他就如同一个真正的将行就木的百岁老人一样，干瘪，失去了活力。
体力迅速流逝，那种只能看着自己变老，变得无力的感觉席卷而来，激发了他的内心深深的恐惧。
“爸爸妈妈，你们为什么躲着我？！”
阴竺涕泗横流，用尽全力朝着那些人类爬去，但此时所有的人类都避开他，发出恐惧的尖叫。
阴竺停了下来，表情怔然。
他想起来，父母找到他时，他们惊喜的表情。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我亲爱的儿子！当年你被拐卖走的时候，我和你母亲找了好久，还好你没事！”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向他诉说着思念。
“我把那座小岛留给你了。”
“唉，我和你母亲老了，没有办法保护你了，儿子，你要靠自己。”
父母在自己的眼前去世，但是阴竺在细胞彻底失活之前，提取除了他们的干细胞，重新培育出了新的人类。
可阴竺看着长相一样，但眼中迷茫的年轻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这根本不是他的父母！
细胞是有记忆的，理论上，无限次的重复和积累，是能够造出一样的个体。
他的心中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一定是细胞中的记忆没有被提取出来，要是能够无限制的繁衍下去，提纯出细胞中的记忆，那么一定能够再次培育出他的父母！
为了那天，自己必须拥有足够的时间等待下去。
阴竺等了数十年，都没有成功，反而在不断地近亲繁殖下，畸形率和死亡率甚至比末世前还要高。
他的脾气越来越差，这些失败品都成了他的养料。
就在这时，威尔提供了新的思路。
将污染物和外人的基因融入研究，强化基因链，保证基因的多样性，与此同时不断培育出优良品种。
阴竺陷入了某种疯狂，他杂交了人类和污染物的基因，得到的却是和原来样本差异更大的个体。
都是冒牌货！都是假的！
“灵魂依附身体而存在，你的方向没有问题，只要身体更加强大，灵魂也能够得到反哺。”
“为什么不试试选拔出更强大的污染物呢？或许在这些强大的污染物中，有你需要的基因。”
“或许，可以设置一个挑战赛，施加些许好处，选拔出最强大的污染物，成为你的试验品。”
阴竺按照威尔的指引一步步操作着，在不经意间已经偏离了自己原本的想法，他将整个迷雾城当成自己的试验场，可威尔只需要简单几句话，就能够完全控制他的实验方向。
谁是谁的试验品呢？
或许相信他的自己才是最愚蠢的。
阴竺的脸上被黑色印记侵占，他的腰部以下突然开始不受控制起来，硕大的触手乱甩，袭击着周围，无数的人类发哀嚎。
他的灵魂即将湮灭，这是死亡前，最后的挣扎。
阮星抬手，缓缓下压，阴竺的脑袋就这样掉了下来，和之前他处理那些叛军的时候一样，咕噜噜滚到了那个大坑中。
洞穴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坑内的人类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神色迷茫，随后，很多人再次开始他们刻在基因本能中的行动，似乎刚才那场动乱并没有改变什么。
只是这次，仍然能够活动的人少了大半。
有不少好奇的人围上，看着坑里那奇怪的尸体，一个白发男性胆子比较大，拎着阴竺的脑袋，歪了歪头。
“儿、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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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副本快结束了~
感谢在2023-08-18 09:49:11~2023-08-19 10:37: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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