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晨光熹微, 贝梨就出了门。
因为腾出了平时在家吃早饭的时间, 她整个人有种梦游感，平时这个点她是边进食边醒瞌睡的。
路过餐桌的时候妈妈还扶了她胳膊一把，深怕她走着走着倒地上了, “注意着点，今天去那么早干嘛？”
贝梨摆摆手, 失魂落魄地晃荡出了门。
到教室的时候，实在太早, 赶作业大军都还没来, 零散的几个人戴着耳机在后头练听力。
窗外的天幕是一种白纸与深蓝墨水混杂交替的颜色，整个城市沉浸在没睡醒的状态里。
贝梨趴桌上, 百无聊赖醒瞌睡。
是啊，她来这么早干嘛呢。
不就是同桌请她吃个早饭，她是没吃过早饭还是怎么？
满校园的空寂，只能偶尔听见后排同学笔尖划拉纸张的声音，沙沙的, 更催眠。
贝梨几次假寐又睁眼，进进出出, 来了几拨人了，眼看着都快到了她平时来的点，某位请早饭的人才姗姗来迟。
还有没有一点儿诚意了？
贝梨怒火渐起。
“早。”那人用着清泠的嗓音同她笑着说话。
秋日的晨阳起的晚, 此时只是露出个小金边，天光却已然亮起来，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简昔的身上带着外边儿的凉气, 还有点儿露水的湿意，清清爽爽，一落座就去了贝梨大半的瞌睡，像是被她挟带的清爽给沁醒。
“吃饭了。”简昔弯着笑眼，细长的手指曲起轻轻在贝梨桌上叩了叩。
“切。”贝梨轻嗤出一口气，慢悠悠爬起来，正酝酿着要抓着简昔指责一番。
结果面前就多了个纸袋，连着杯豆浆。
贝梨细一瞅，纸袋边角还有点儿油浸湿的痕迹，漫出包子的气味。
特别寒碜。
“......”
呵，这就是她抛弃家里阿姨精心制作各项糕点换来的早餐。
贝梨额角隐约起跳，“这是？”
“三个包子，学校食堂买的。”简昔替她把豆浆吸管插了递到她手边，“学校里的干净些。”
全程有种妈妈在外边带自家女儿的既视感。
贝梨要发作了......
一声“贝梨你竟然吃早餐！”的惊呼喝住了她。
班上同学补作业的差不多结束了，几个一堆凑了过来趁着早读前闲聊。
大家纷纷一副惊奇目光。
贝梨比他们还惊奇，“我还能不吃早餐？”
“噢，在我们印象里，女神是不需要吃饭的！”
“......”
什么鬼，她好歹午饭晚饭天天在学校吃得好吧，要不要这么夸张。
贝梨随手拽过简昔给她弄好的豆浆吸了一口，才敷衍道，“平时在家里吃的。”
这种集体八卦怎么少得了扒妹，她迅速从前桌一百八十度扭转身子加入，“当然知道你在家里吃，谁还能真不用吃饭，况且高三诶，就这脑力劳动量少吃一顿都是要上天的！”
众同学瞄了眼扒妹圆滚滚的体型，内心腹诽，不，只有你扒妹一顿不吃大概能难受到上天，别带上我们，普通人一顿不吃还是顶得住的。
不过面上大家全默契地狂点头。
“重点是，你在学校吃早餐啦！”扒妹指出关键。
不知什么时候灯罩也窜了过来凑热闹，“就是，初中就没见你在学校吃过！”
简昔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这才抽出空来准备拆早餐，闻言眸底色彩深了些，像是漂过一层暗色的染料。
她心想，我面子还挺大。
转而又忍不住有些担心，那这样自己岂不是为难贝梨了？
这担心没维持一秒钟，贝梨在她旁边语音淡淡地说，“哦，主要是简昔非要请我吃饭。”
从神情到语调，一副我不在乎，但又很无可奈何很骄傲的样子。
“......”
在骄傲什么？平时同学喊贝梨女神都不见她这么骄傲。
简昔是不觉得自己请谁吃一餐饭多难，请这小公主奶茶也都不知道多少回了。
然而，贝梨这话落地，同学们都一副不可置信活见鬼的表情望向了她。
简昔去看贝梨。
两人目光相接，小公主微微一愣，心虚地瞥开了视线，有点儿躲闪，像是怕她出言反驳不给面子。
简昔微垂眸，轻笑了一声，似是无奈，“是，我非要请她。”
圆了场，贝梨开始赶人，“好啦好啦，我们要吃早饭了。”
小手呼啦啦摆着，一副本宫要进食了尔等速速退下的表情。
大家给让出了空间，贝梨才开始吃东西。
她也才注意到简昔给她带的三个包子是什么。
香菇包，肉包，豆沙包。
似乎非常到位。
荤素搭配，还有个甜的专门照顾她爱吃甜的口味。
但是......贝梨不爱吃肉包。
小公主啃了口，艰难地咽下，就陷入了怔愣。
“怎么了？”简昔立马问她。
“我不吃肉包。”贝梨皱眉，“忘记跟你说了。”
怕简昔误会，贝梨直接说，“我从小就不喜欢吃有馅儿的东西，以前上幼稚园午休起来吃点心，遇见包子我都要抠掉里面的馅儿，过年吃饺子，叔叔爷爷他们给大红包哄我才吃，一个红包换一个饺子，还只是饺子皮，馅儿也会被我戳破饺子肚丢掉，后来长大才好点，其他馅儿都能吃了，就不喜欢肉馅儿的，犯恶心。”
“行，我记下了。”
贝梨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觉得自己被扒妹附体了似的，说得都口渴了，抱着豆浆灌了两口，结果就听简昔说......她记下了。
她记下是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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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梨差点儿被这句话呛住，还好简昔没她那么没良心会幸灾乐祸地大笑，而是赶忙替她拍背顺气。
好容易豆浆咽顺了气，贝梨立刻瞪着简昔。
简昔把手里东西放下，双手懒洋洋举起来，作出一个很没诚意的投降姿势，“我没想谋杀。”
“......”
这都什么跟什么！
贝梨深吸一口气，“这个先不论，你先跟我说什么叫你记下了？”
简昔放下手来，挂着散漫的笑意，一脸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贝梨：“这请早餐不是一次性的吗？”她顿了顿有些艰难地问，“你还打算继续请”
简昔：“嗯。”
贝梨觉得自己要窒息了，这是真把她当小孩，把自己当小家长了？
她受到了侮辱！
简昔却漫不经心，“你还有什么不吃的？我一道记下。”
小公主闭紧了嘴唇不说话。
简昔也不强求，“那行，以后我们慢慢试。”
贝梨：“！”
眼看小公主又要炸毛，刚刚显摆是人要显摆的，可现在嫌弃又也是人嫌弃的。
简昔就很无奈。
不过，她抿了下唇，压不住喉咙里浅浅的笑意，“算了，逗你的。”
“......”
贝梨松下好大一口气来。
开什么玩笑，她贝梨再怎么样，也真不至于看着自己同学边抠抠嗖嗖攒钱，边还管她早饭。
“好了，快吃饭。”简昔叩叩她的课桌，又把自己没动的包子递到她眼前，“现在，你要吃一个香菇还是豆沙的？”
贝梨眨眼，“那你不是不够吃了？”
简昔闻言犹豫了一下，默默把她咬过一口的那个肉包拿过来了。
从小到大，简昔都没啃过别人碰过的东西，包括水之类的。
连和符乐，她都没有这样过。
她看起来特别好相处，但符乐说过，她对于卫生方面真的是龟毛。
原话应该是：你其实嫌弃别人的对不对，人借你喝口水，你大方给了，但自己绝对不会再去喝。
事实上，不是迫不得已，也没人找她借水，说不出个理由，就是......不大敢。
贝梨看着她的举动，愣了一秒后慢半拍地“啊”了一声。
简昔给了她一个疑惑的眼神。
七点多的一中，校园已经热闹起来，有学生自发读书，有学生赶着打闹。
初升的阳光普照，給一切都上了个明亮的光圈。
贝梨抿着唇，看简昔吃那个她咬过的包子，耳根有热气缓缓晕过，泅出薄粉，她含含糊糊，“你......这样可以吗？”
她也是能看出简昔性格的人，有些不敢相信简昔会愿意这样，她觉得简昔是那种宁愿饿死也不会和别人共享一份食物的人。
“嗯？”简昔故意曲解，“可以啊，一个素的或者豆沙包换一个肉包，肉包多香啊，我赚了不是？”
“......”
根本都是简昔一个人出钱买来的，还赚不赚的，说话不要太瞎好吗？
贝梨无力吐槽。
简昔却继续追问，“嗯，你要哪个？”
“豆沙。”
简昔没像刚刚自己拿她那个肉包那样，而是抽纸巾擦了擦手才拎过她的纸袋把豆沙包隔着两个纸袋弄了进去。
嘴里还不忘丢了句，“都说了吃甜的多了容易蛀牙。”
“......”
又开始了。
贝梨不想跟她就这个问题在纠结的，默了片刻却又没忍住，“平时也没见你少给我棒棒糖。”
又拎起那只喝空了的豆浆杯，“这个，你还是给我要的双倍糖吧？”
简昔轻笑一声，没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早读铃都打响了，两个人也早就吃完了早饭，贝梨才后知后觉。
除了按她口味准备的豆沙包和双份糖豆浆，开始简昔给她换包子时，自己那份根本一口未动。
是不是......本就是先给她备着的，怕她不合口味。
那人，一直都是心思细腻的。
贝梨一时又有点儿拿不准，还是说这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身前身后，充斥整个学校的几千人朗读声。
在这片朗读声中，贝梨竖着英语课本，偷偷地瞥了眼自己的同桌。
晨光完全展露，从窗户照进来，简昔的背脊挺直，姿势却透着散漫，一片光影里，侧颜的剪影晕着暧昧的轮廓。
整个人是一种清隽的好看。
贝梨又默默收回了视线。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发现自己跟简昔越来越......近了？
她无法定义描述这种感觉，就好像灯罩刚刚说的，从初中到现在灯罩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她在学校吃早餐，期间灯罩也邀请过她，但她从未动摇。
可她跟简昔才认识多久？
但要说特别亲近吧，也不能算。
她对比了下简昔跟灯罩在她心里的友情，结果发现完全没有可比性。
灯罩是她超级无敌好朋友。
简昔算毛？况且她俩天天斗嘴，她时不时就想灭了简昔的口。
还有......那个昨晚一闪而过，她得知关于简昔拍照朋友存在时那一瞬的感觉。
贝梨揉揉脑袋，就觉得，很无解。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更白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