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人生目标
林知书想, 流泪是否总被认为是软弱。
但如果她从来都是一个喜怒不表于色的人,她和梁嘉聿绝不会在一起。
他喜欢她丰富的情绪、鲜活的表情,和总是能出乎他意料的行动。她高兴时候前后摇晃他的手臂, 她亲吻时候流下的无名眼泪——都是融化梁嘉聿心脏的“武器”。
梁嘉聿嘴唇亲吻她眼角的眼泪, 林知书望着他的双眼,也郑重道:“梁嘉聿,我爱你。”
“谢谢你,小书。”
“我已经长大了, 以后要少哭了。”林知书说。
梁嘉聿却说:“我不介意这件事。”
“为什么?”
梁嘉聿笑笑:“你不是因为年纪小才哭, 你是因为你是林知书。这是我认识的林知书, 你不必要因为世俗观念而强迫自己改变。”
“你不会觉得这样的林知书一点也不坚强吗?”林知书又问。
梁嘉聿摇头,“我不会这样觉得。因为流泪不是林知书的软弱,流泪是林知书的真心。”
梁嘉聿的手掌轻轻贴在她的心脏之上。
林知书烧了起来。
怎么这样纯情、又这样涩情啊?
梁嘉聿安静地看着她, 手掌却在“听”她的心跳。
林知书很难再如常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砰砰重跳。
她声音细而缓,问道:“梁嘉聿,你听到了什么?”
梁嘉聿却收了手掌, 轻声道:“这里离心脏还有些距离,其实听不太清。”
林知书的心里瞬间发出羞涩的尖叫,她抬手捂住梁嘉聿的嘴:“梁嘉聿,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啊!”
梁嘉聿笑着把她抱进了怀里。
“抱歉。”梁嘉聿说。
林知书却听到他心脏跳动。
“是我没控制好。”梁嘉聿又说。
林知书抬头看着他, 身下触感已替梁嘉聿说明一切。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梁嘉聿已转移话题。
林知书却望着一字一句道:“梁嘉聿, 我从前说过的话现在也作数。”
梁嘉聿定在原地,缓声道:“什么?”
林知书手掌捏住自己的裙摆, 往上去。
“只要你愿意, 我可以。”她说完,顿了一会, 又说,“梁嘉聿,我喜欢。”
不再只是“我可以”,不再只是“或有勉强,但是我可以。”
而是“我喜欢,梁嘉聿。”
从前玲珑少女,如今只更旖旎漂亮。
细窄的腰线,白皙而富有弹性的皮肤。
林知书从前喜欢梁嘉聿穿着笔挺的西装走在她的身边,如今她喜欢梁嘉聿穿着笔挺的西装抱住她。
微凉面料带来稍显刺激的触感,纤细手指抽出黑色的皮带。
一回生,二回岂止熟。
流连回卧室,遮光帘又被重新拉上。
林知书喜欢双脚抬起踩在他洁白的衬衫上,身体摇摇晃晃,双脚却被他手掌按在他的心脏之上。
像是激烈潮涌之中,他为她自留的一块温存之地。
林知书喜欢梁嘉聿,林知书喜欢和梁嘉聿在一起,林知书喜欢和梁嘉聿做/爱。
如今才明白梁嘉聿从前摁住她要解开他皮带的手,告诉她,他从不高看性/爱的力量,却没办法再接受她的下一步。
——“我怕我会后悔放你离开。”
他比她更早领悟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如若一起沉陷,他没有一定克制得住的把握。如同此时此刻。
既然林知书准许,既然林知书准许。
梁嘉聿想,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圣人,也不真是什么口腹之欲清淡的人。
林知书或许根本不清楚,仅仅是物质上的她本人就足够叫他难以克制。
更不要说,林知书喜欢喊他的名字。
林知书喜欢喊他的名字,林知书喜欢叫他“梁嘉聿”。
她从前说:“梁嘉聿,我想你了。梁嘉聿,我爱你。”
她如今说:“梁嘉聿,我好喜欢、好喜欢。”
在梁嘉聿面前,坦诚是一件绝对安全的事情。
因此林知书不隐瞒自己的任何感受。
她说:“好舒服,梁嘉聿。我好喜欢。喜欢你在我的身体里面。”
梁嘉聿清楚,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一起沉陷其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但他往下陷的时候,其实是义无反顾。
-
Chole收到休假通知,梁嘉聿推了接下来两个月的所有工作。
林知书让他如果真的有事就去做,左右他们现在其实没什么要紧事。
倒是梁嘉聿还反问她:“我现在不忙吗?”
林知书:“你不忙啊,你天天和我待在家里而已。”
梁嘉聿又问道:“我和你在家不忙吗?”
林知书立马捂住他的嘴。
忙吗?非要说的话,林知书想,应该是近乎靡/乱。
以为自己认识了梁嘉聿这么多年,其实也并未真的了解梁嘉聿的所有。
但一切并非是无迹可寻的,他是一个对自己的欲望很坦然的人。
林知书放弃叫他去忙工作的打算。
七月上旬,万通科技传来消息,林知书通过面试,顺利拿到了offer。
消息来在一天的下午,林知书正和梁嘉聿在床上小憩。
她醒后摸来手机玩,看到万通科技发来的邮件。
当然欣喜,但也不会过于的激动。像是早有把握,如今不过是心愿映现。
梁嘉聿从她的身后醒来,林知书转过身去,亲亲他嘴唇。
“我找到工作了,梁嘉聿。”她小声说道。
梁嘉聿安静了一刻,笑道:“恭喜你,小书。”
“我也太厉害了吧?”
梁嘉聿肯定:“当然。”
林知书大笑,钻进他怀里。
“庆祝一下?”梁嘉聿说。
“怎么庆祝?”
“我做饭。”梁嘉聿说。
林知书只见过梁嘉聿煮过面条。一次是他们刚和好那天,一次是那年她生日,他在麻辣烫店外面等她吃完,然后带她回家。
其余时间梁嘉聿没有做过饭,他没有那样的时间,也没有那样的必要。陈阿姨总是把家里照顾得井井有条。
林知书跟着去到厨房,敲打道:“煮面条可不算是会做饭哦!”
梁嘉聿但笑不语,打开了冰箱门。
他请林知书给陈阿姨发条消息,今天晚上不用来了。
林知书应声,发完消息后,看见梁嘉聿已在挑选食材。
他拿三文鱼、芦笋、奶酪、奶油、蘑菇,还有一切其他食材,林知书已大概知道他要做什么样的晚饭。
梁嘉聿抽来刀具和砧板,林知书就倚靠在他身旁的流理台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你看起来还真的挺像回事!”林知书一本正经点评道。
梁嘉聿笑着侧脸看她一眼:“以前更像回事,不过后来做的少了。”
“你以前很常做饭吗?”
“在金鸣家的时候偶尔做。”梁嘉聿将清洗干净的芦笋切段,“金瑶有时候发脾气不准金鸣上桌吃饭,是我在厨房偷偷给他做饭吃。”
林知书目光凝去梁嘉聿面庞,他面色如常,语调也没有任何变化。
梁嘉聿其实从未避讳过任何他的过去,从前伦敦家里的相册,后来那年在华盛顿,他也用自己的过去开解林知书。
林知书安静了一刻,倒是梁嘉聿先开口了。
“我没和你详细讲过我家里。”
林知书抿抿嘴唇:“你要不想说也没事,每个人都有秘密。”
梁嘉聿去水池洗手,望住她:“每个人都有秘密,但我不想对你保有秘密。”
他语气温和,却叫林知书心里一酸。
这世上谁对谁没有秘密,再亲密的家人、夫妻之间,不也有自己的秘密吗?
梁嘉聿却说不想对她保有秘密。
一方面林知书想,是因为梁嘉聿天然强大的心脏。他从来不怕在林知书面前袒露弱点。而另一方面,林知书觉得,袒露伤口其实也是一种依恋行为。像是请求舔舐、请求拥抱。
比如那年她去往伦敦,他在那样疲惫的时候亲了亲她的脸庞。
梁嘉聿用微湿的手背碰了碰她的脸,林知书这才回过神来。
“你这是在点我呢!”林知书故意调笑道。
梁嘉聿也笑:“是吗?你以前对我隐瞒过什么秘密吗?”
“梁嘉聿!”林知书小声喝他名字,双手却抱住他手臂,脸颊贴上去,又分开。“你说,我想听。”
梁嘉聿拿来奶酪,撕去外包装。“从我有记忆的时候,我母亲就不住在家里。她常年住在新西兰的皇后镇,我和我父亲住在伦敦。每年我见我母亲一次,就是我生日那天。”
林知书知道这件事:“他们每次见面都会吵架?”
梁嘉聿点头:“你知道我是个很不喜欢争吵的人。人的性格和从小生长的环境很有关系,我从前最讨厌却也最逃脱不掉这种争吵的场面,所以在我有机会选择的时候,我会希望自己生活的环境是平静的、和谐的。”
林知书接话道:“所以你从来不让身边的人尴尬,我第一次写错你名字,你还那样帮我解围。”
“是,”梁嘉聿笑道,“我其实是在帮我自己,我不希望你的紧张、焦躁影响到我。本质上来讲,我是个自私的人。”
“我爸爸刚走的时候,你和我说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是天经地义。”林知书安静了一会,“其实你说得没错,后来我坚持要离婚,坚持要一个人出国读书,其实也是把自己放在了第一位。”
梁嘉聿偏头看她:“这也是我那时没立场阻止你的原因。本来以为只是教你些人生道理,没想到最后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林知书笑笑,身体轻微晃动,与他手臂接触又分离。
“后来呢,后来你怎么住到金鸣家了?”
梁嘉聿打开烤箱,放进三文鱼。
“我十二岁的时候,我父亲也离开了伦敦。他和我母亲因为生意上的缘故没有法律离婚,但实际上两人已经彻底分开、各自有了新的家庭。我在伦敦成了事实意义上的‘孤儿’。金瑶的母亲是我父亲的多年好友,她不忍心看到我一个人只有保姆司机照顾,就提议把我接去金家一起生活。”
梁嘉聿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刚搬去金家的几年,我很浮躁、叛逆,并不好管教。因为我父母健在,而我其实是被抛弃。但是金瑶母亲一直对我很好,没有放弃过我。这是我后来为什么一直去伦敦看她的缘故。”
梁嘉聿看向林知书,林知书点头。
“其实你是一个重情义的人。”
梁嘉聿反问道:“是吗?金鸣和金瑶都说过我是个很薄情的人。”
林知书安静了一会:“不是的,你只是目标明确、头脑清晰。你知道谁对你真的好,也知道你要对谁真的好。而对于其他不重要的人,你也从来不拖泥带水。但你的……教养、又或者说是习惯,让你很难对人刻薄,因此也会让人难以自拔地误解、沉湎。像我以前一样。”
“你没误解,”梁嘉聿说,“我那时候已经喜欢上你。”
林知书原本在话语中衍生出些悲伤情愫,转瞬又被他弄笑。
“我又不知道,谁叫你最开始把我当猴子!”
梁嘉聿也笑:“抱歉,小书。”
林知书别过脸去,佯装才不原谅他,嘴角的笑却没能下来。
“不过我现在有些理解你,”林知书看着他,“你没有生存的压力,因此活着的目标需要你自己制定。你那么多年在全世界跑来跑去,也是想找到能叫你长久觉得有意思的东西吧。就像喜欢画画的人把画画当作人生的意义,喜欢写作的人把写作当作人生的意义。就像我,我把独立生活、工作升迁、学到知识当作人生的意义,但你总是找不到。”
梁嘉聿停下清洗蘑菇的双手,清水从他的手上流过。他短暂地停顿,点头:“你说得没错,我从前的确找不到长久的人生目标。”
林知书笑起来。看看,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烦恼。
“不过……从前是什么意思?”她明知故问。
梁嘉聿笑起来,他把清洗干净的蘑菇放在砧板上,右手取来刀。
“你不清楚我现在的目标吗?”
林知书装样:“你现在的目标?我怎么知道。难道是切蘑菇吗?”
梁嘉聿更笑:“要是和切蘑菇一样简单就好了。”
林知书忍住笑,蹬鼻子上脸:“梁嘉聿你什么意思,你在内涵我很难搞吗?”
梁嘉聿失笑,实在是没办法再镇定自若地继续做饭了。他洗了手,把林知书抱起来去了客厅。
坐进沙发里,林知书还在装样,不理他。
梁嘉聿摸住她脸颊,亲了亲她柔软的嘴唇。
“小书,我不喜欢用‘难搞’这个词,但我的确对你没有掌控权。你如今想飞就飞走了,我控制不了你。”梁嘉聿望着她,又说,“不过我也不喜欢说我把你当作目标,像是在道德绑架你一定要为我留下来。但是小书,你有一件事说得很对。从前我的人生没有目标,但今天如果你问我想去哪里,我有一个叫‘林知书’的答案。”
林知书很难不去看梁嘉聿此刻的双眼。
他声音那样的平和,他目光那样的平静。他在说“我爱你”这件事的时候,也不给她套上任何枷锁。
怎么还能和他再较劲,他那样的低姿态,叫林知书的心脏化成一滩柔软的春水。
“我会飞得慢一点,叫你跟上的。”林知书说。
梁嘉聿轻轻地笑起来:“那我提前谢谢你。”
“不客气,谁叫我还挺喜欢你的呢。”林知书也笑。
厨房里传来烤箱“叮”的声响,林知书从梁嘉聿腿上下来,跟着他过去。
梁嘉聿在装盘,林知书忽然说道:“梁嘉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梁嘉聿摘下手套,转过身来。
林知书觉得呼吸变热,可她想告诉梁嘉聿。
“第一年在洛杉矶过圣诞的时候,有人带了一瓶轩尼诗,我喝了三大杯。”
“喝醉了?”梁嘉聿问。
林知书点了点头。
“我喝多了,被Mandy提前送回卧室。梁嘉聿,我那个时候好想、好想你。我头脑不受控制,身体也是。”
林知书克制地深呼吸,说道:“那天半夜,我迷迷糊糊醒来翻箱倒柜,戴上了你送的戒指。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吓得差点跳起来。”
梁嘉聿看着她,轻轻地笑了。
林知书有些羞也有些恼:“我知道这行为很蠢,但你刚刚分享秘密的时候我可没笑话你,梁嘉聿!”
梁嘉聿牵起了林知书的左手。
“抱歉,小书。但我没有笑话你的意思,我是在笑我自己。”
林知书不解:“什么意思?”
梁嘉聿把三文鱼放进盘子里,平声道:
“你是喝醉了才做出这样的事,不算愚蠢。”
林知书望着他。
梁嘉聿轻轻抬起自己的左手,银色戒指闪过温润光泽。
他说:“我才算是愚蠢,小书。我那时甚至没喝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