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1)

少女的野犬 曲小蛐 5662 汉字|2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2章

  祁亦扬那个小女朋友,明显是带着?一肚子气从二楼下来的。

  高?跟鞋跺得咔哒作响,林巧微恼着?俏脸,绕过了整个酒吧中心的那座玻璃台展柜,路过还瞪了玻璃柜内一眼,才踩着?玻璃阶梯下的碎星流河上了沙发区的C位。

  隔着?好几?步,她就委委屈屈地往张开胳膊的祁亦扬怀里一扎:“你朋友他欺负我!”

  酒吧里音乐躁动,真皮沙发里的一群人交换眼神,满桌都跟着?无声?地乐。

  祁亦扬也笑,他揉了林巧微后脑勺一把?:“说?了他不吃你那套,你不信,非要去碰一鼻子灰。”

  安抚完小女友,祁亦扬就晃着?酒杯,朝桌旁看热闹的那些人示意:“刚刚赌输了的,全?都自觉罚酒了啊。”

  有几?个认命举杯。

  林哲坐在胜利者一方,八风不动,且对于他们?这种对庚野的认知的浅薄程度嗤之?以鼻:“一个个想瞎了心?了。他要是真那么好钓,惊鹊的名字能用到今天?”

  “什么意思?”旁边女生藏着?鄙夷地瞥过林巧微,听见林哲的话,她好奇回头,“这家酒吧的名字还有什么渊源吗?”

  酒意上头,林哲刚想说?什么,冷不丁反应过来,连忙摇头:“不能说?。”

  “还能什么渊源。”

  搂着?林巧微安慰的祁亦扬转过来:“自然是和那个甩了他的白月光前女友有关系。”

  林哲暗瞪祁亦扬。

  今晚这桌旁的,都是祁亦扬叫来的本地朋友,最多?对庚野有所耳闻。真论算得上知晓庚野那点陈年旧事的,桌上也就他和祁亦扬两人。

  他没说?,祁亦扬这狗东西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把?话题往那个他都不敢提的名字上引。

  铁定憋着?什么坏。

  果?然,祁亦扬话一出,好几?个仰在沙发里的都立刻坐起来了。

  “庚野?他能有白月光??”

  “妈的,难怪顶着?那么副皮相?还守身如玉……”

  “何方神圣啊,敢甩他,这么牛逼?林哲哥,快给我们?几?个讲讲呗!”

  “不是,这还有天理吗?他都长得那么吊了,多?少女的追着?跑,他还有得不到的白月光,那我这样的算啥?”

  “算舔狗。”

  “滚!!”

  林哲不想理会他们?,往后仰靠着?装听不到。

  但拦不下那些嬉笑怒骂的杂声?,混着?音乐入耳,在酒意的摇晃下都化作规律不齐的白噪音。

  像置身于一场在记忆里滂沱的雨,叫林哲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他讳莫如深的女孩。

  林哲记得第一次见她那天,刚在庚野的陪同下打完了一场狼狈的架。

  “狼狈”自然是对他和对面的男生们?而言的,庚野和他们?不一样。他在雨里踢人的动作都干净利落,少年被雨水打湿的T恤下摆贴着?腰腹,勾勒出薄而分明的肌理。模糊的美感,恣意的雨落,流畅得像一组在雨中无限拉长的慢镜头,把?那个场面弄得像一部动作大片。

  而作为真正?的当事人,林哲那天最大的戏份,是充当庚野脱下来的那件白衬衫的挂衣架。

  但考虑到那场打架的起因是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撬了别?人女朋友,庚野是来救他狗命的,所以林哲也不敢对自己被比成了弱鸡这件事有什么异议。

  并且在打架结束后,他先跑出去,问过卖完了伞的小卖部,又到巷外去找雨伞雨衣。

  恰好是他抱着?雨衣回来,要进巷口时,迎面跑来一个穿着?他们?宣德校服裙的女孩。

  她出来得有几?分匆忙,险些撞着?他,于是从并不明显的惊慌里望了他一眼。女孩生了一副精致又冷淡的模样,乌黑的睫被雨水浸得湿润,眸如青晓,唇是一抹雨雾点开的绯色。

  林哲那一秒忽然从他贫瘠的语文知识里,翻出了他学过的一首诗,叫《雨巷》。

  他觉着?那个叫戴望舒还是林望舒的作者,写诗前一定也撞见过这么一个姑娘。

  可惜他撞见的这个姑娘不叫丁香。

  她叫别?枝。

  知道这件事是打完架的第二周,在学校。

  那周学校里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是庚野。打得对面几?个男生没来上学的那场架,给庚野留下的只有眉骨尾处的一处蹭破皮的小伤,以及指骨节位置的几?处擦痕。

  庚野打架虽然谈不上家常便饭,但也并不罕见——

  真正?罕见的,是那天庚野拎着?白衬衫到学校时,眉骨一侧,斜斜贴了块创可贴。

  粉色的,上面还印着?只小黑猫。

  女生们?说?那是《百变小樱》里的一个卡通形象。

  于是那天课间里,所有人都在讨论,争辩,打赌:那个创可贴到底是庚野哪一任女朋友送的。

  没人猜得到。

  连林哲都好奇,他是最早见到那盒创可贴的——在前一晚进了巷子后,他看见庚野随意折着?长腿坐在台阶上,一把?撑开的陌生的伞被他握着?,给小黑猫遮雨。

  另一只手里,拿着?的就是那盒粉色的创可贴。

  彼时塑料袋被雨水打湿,沾满了晨露似的,紧贴在创可贴盒子上,少年修长指骨将盒子捏得很紧,像是饶有兴味地在对着?它想。

  林哲第一直觉,觉得那把?伞和那盒创可贴就是那个跑出去的女孩给庚野的。

  但很快他又否认。

  那个女孩看起来实在太过安静又乖巧,像是该被摆在一尘不染的玻璃橱窗里的洋娃娃,怎么会愿意和他们?这样的“坏学生”发生交集。

  更别?说?,那时庚野还带着?满身的戾气?,狼狈和伤。

  说?是被庚野抢走?的可能性还大一点。

  于是林哲像旁人一样旁敲侧击,庚野却不提。

  直到课后篮球休息区里,被男生们?问得烦了,他才按着?眉骨上那条创可贴覆着?的伤,靠在体育场坚硬的石阶前,少年遮过了金发下的眉眼,笑得倦懒又骀荡。

  “雨里的田螺姑娘,行了么。”

  男生们?嘘声?,起哄,庚野也不恼,懒洋洋地靠在那儿,任他们?玩笑。

  那时林哲没看到,庚野仰眺着?的方向,是篮球场对面的宽阔操场,还有个班在里面上体育课。

  那个班方队里,站着?个陌生又漂亮的小姑娘。

  谜底揭晓在那个周五的晚上。

  还是一场临时篮球赛,庚野和他刚到场。祁亦扬被班里男生叫下场,突然说?不打了,班里出事了。

  那时候祁亦扬是理科实验班的班长,能评优秀干部的三好学生代表,校服衬衫扣子系到最上面,每个学期都在红旗下讲话的那种。来的男生说?他们?班新转去的那个转学生,被邹雪婧带人堵了。

  邹雪婧是宣德私立中有名的小太妹,刺头一个,长得还可以,但年纪不大就学那些浓妆艳抹,每次整顿风纪,她也是重点盯梢对象。

  “这个新学生,漂亮是漂亮,但也太傲了,就跟一小天鹅似的,对谁都不搭理,”来报信那个男生说?,“这不,今天把?邹雪婧惹了,去找了她干哥哥,来我们?班堵人,非要给她点教训。”

  怕闹太难看,祁亦扬作为班长,只能回去看看。

  庚野素来是不喜欢掺和这类事的。

  但那天,林哲亲眼见着?一颗篮球从他瘦长的指背前一撩,空落在地,那人懒耷着?眼,像随口问了一句:“叫什么。”

  “啊?”

  “你们?班那个转学生。”

  “别?,别?枝啊。”

  “……”

  于是十分钟后,站到了祁亦扬班教师门外的,就成了他们?三个。

  三人到教室外的时候,几?个五大三粗的男生已经围进他们?班里了。

  兴许是那几?个男生长得实在太像大猩猩了,也就显得空地中间那个女孩看着?格外纤弱。她抱着?胳膊蹲在那儿,可怜巴巴地缩着?,像极了那天庚野从水沟里捞出来的呛得半死的小黑猫。

  瓜子脸,下颌很尖,唇色都咬得苍白,只是乌黑的额发遮下来,看不清她神色。

  像是疼极了的模样。

  林哲看了一眼,就愕然转向庚野:“哎她不是那天那个——”

  林哲没说?完,因为他发现庚野认出来了。

  或者说?,庚野来之?前就知道。

  那点懒骀的笑意正?从少年眉眼间剥离,像光褪作阴翳,他按住挡在前面的男生的肩,将人拨到一旁。

  对方刚要发作,扭头一看是庚野,立刻敢怒不敢言地缩了回去。

  长腿踏出,庚野正?要迈进那片包围圈外的空地。

  “你可真是娇贵哦,不就撞了一下胳膊,还疼哭了?装给谁看呢?”

  邹雪婧气?得声?音都尖。

  林哲也震撼,在旁边问周围人:“撞了下胳膊?就哭了?”

  “是啊。”

  “哎哟,我还以为是给她打了呢。”林哲松了口气?。

  “……”

  庚野停住了长腿,微微偏过脸。

  要不是林哲了解他最深,都要怀疑,他是想低头去分辨蹲在地上的女孩是不是真哭了。

  而邹雪婧那边,大概是她身旁那位干哥哥说?了什么,她压着?火没好气?地转过去:“这样,你过来给我道个歉,认个错,这事就算完了。”

  “……”

  蹲在地上的女孩似乎说?了句什么,教室里有些压低的环绕噪音。没人听清。

  邹雪婧气?得冷笑:“说?什么,听不见。”

  她故意晃着?手里拿着?吓唬人的小美工刀,比量着?给自己修指甲的模样:“道歉声?音这么小,没吃饭吗?”

  庚野身后,祁亦扬似乎回过神,无奈站出来:“邹雪婧。”

  邹雪婧回头看了眼。

  瞥见站在祁亦扬身旁那个张扬夺目的少年,她不由地僵了下,把?探出去的脚尖往回收,声?音也放轻了:“祁亦扬,我就教育她一下,你别?管。”

  祁亦扬语气?温和地劝诫:“你吓得她话都说?不清了,就不要再?——”

  他话音停住。

  站在他身旁或身后,除了一直望着?地上蹲着?的女孩的庚野外,其余人的目光也不由地顺着?祁亦扬的视线朝那个蹲着?的女孩望去。

  林哲记得清清楚楚,别?枝就是在那个时候站起来的。

  安静,无声?,眼睫长长地垂着?,还缀着?泪。

  她真的哭过了,眼尾和细白的鼻尖都沁着?红,叫人想起雨后被揉碎在指尖的某种花瓣。

  但她眼神里是淡漠的。

  接近于了无生息的寂静,就如同一场冬雨过后,被封冻在冰里的一朵将死又含苞欲放的花,那种沁透人心?的冷淡。

  那个神情和她脸颊上的泪痕,形成了一种叫林哲难以言喻的,弦绷弓张一般的压迫感。

  她就那样走?过去,没有情绪,像无害的猫,眼神和气?息都静谧。

  别?枝停在了愣住的邹雪婧面前,抬起纤细的手腕,她握住了邹雪婧的手,轻压上她攥着?美工刀的手指。

  “喀拉,喀拉……”

  美工刀被一寸寸推了出来。

  刀尖薄凉锋利。

  原本的吵闹不作。

  包围圈里外,所有人都像被一个暂停键给控住了,死寂一片。

  别?枝握着?邹雪婧的手,将薄厉的刀片缓缓拉向自己纤细的颈前。

  淡蓝色的血管伏在雪白的皮肤下,像蛊人沉沦的小蛇。

  她将锐利的刀锋压向了自己的颈动脉。

  然后女孩很轻地笑了下:

  “我好怕,你杀了我吧,好不好?”

  “——!”

  刀锋猛地下压。

  在第一线凹陷变成血痕之?前,女孩隔着?邹雪婧僵硬的手攥住美工刀的手腕,被人蓦地握住。

  刀尖在刺破雪白前的刹那收停。

  不知道谁第一个回神:“庚野……”

  别?枝回眸,仰头,望向身侧那个比她高?了许多?,影子都能将她完全?遮蔽的身量清挺的少年。

  她怔了两秒,一点讶异像花绽在她眼尾。

  跟着?是花落似的浮红。

  “同学,”下一秒女孩就蹙眉,眼睫根处微颤,乌黑的眸子里再?次潮湿起来,像一场凉雨将至——

  “轻一点。你弄疼我了。”

  ……哗啦。

  林哲听见那场凉雨还是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在那个盛夏蝉鸣的燥热间。

  暴雨里,他才看清了庚野眼底那颗久久压抑到碎烈的火星。

  也是那一瞬,林哲忽然觉着?。

  庚野的报应来了。

  ——

  “庚哥,来了啊?”

  一阵冷冽的香根草的气?息,将压着?兴奋的唤声?送来了林哲耳边。

  鼓噪喧嚣的音乐重新冲入耳中。

  林哲身影一震,如大梦初醒。

  真皮沙发凹陷,折下长腿的青年在他身侧空着?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去。香烟被夹在修长指节的根处,闲散懒淡地搭在了沙发扶手上,衬着?冷白指骨,燃起暧昧的猩红。

  “想什么,”庚野嗓音有些倦,低得透哑,“我路过,都能吓你一哆嗦?”

  “没什么……”

  林哲端起手里快晾干了的酒杯,心?虚地抿了口酒。

  兴许是杯底折射的光线扭曲作祟,在抬眼的这一瞬间,他望见了对面沙发上,穿着?学生制服裙坐在祁亦扬怀里撒娇的,那个叫林巧微的小姑娘。

  只一个角度,一个刹那,他竟然觉着?这个女孩的侧脸有点像别?枝。

  只是缺了她身上的那种劲儿。

  这个错觉叫林哲心?里猛地哆嗦了下,酒杯都差点没拿稳。

  时间隔得太远,他忽然有些不确定了,只记得那天祁亦扬就站在庚野身旁。但在庚野过去前,祁亦扬本也是要上前的。只是晚了一步。

  ……不,不可能。

  一定是他喝多?了,想岔了。

  林哲咽下了割喉咙似的酒,僵着?将酒杯放下,下意识地扭头,往庚野那边瞟了眼。

  那人倚在沙发里,落座半明半昧中。

  酒吧里灯光暧昧陆离,铺得近油画,将他眉眼都斑驳,情绪也不分明。

  只叫人觉着?冷淡,漠然得像个黑洞,将所有无意识靠近的目光与注意全?都吸拢,却又不给分毫反应。

  林哲看得仔细了,才察觉庚野眼神的落点,似乎是在那支被他搁在奢石桌几?的手机上。

  “有人给你下了蛊了是吧,”林哲忍不住,“你这才刚回来多?久,就开始等消息了?”

  “……”

  黑暗里一寂。

  须臾后,才听得打火机咔嚓一声?清响,压过了那人咬着?烟的低嗤:“谁说?我在等消息了。”

  他语气?拖得徐缓,也懒散得透着?不羁。

  林哲气?闷:“那有本事,今晚别?看你的手机一眼。”

  “……行啊。”

  庚野拿起手机,掂进掌心?,像浑不在意地,随手就扔去了林哲怀里。

  林哲多?少有些意外,就差拿起手机检查下是不是庚野的了。

  恰这会灯光略过,他瞥见了庚野眉宇间压着?的一两分戾意,不由笑了:“原来是被人喂火药了?”

  庚野眼神沉郁地一扫,像懒得答话。

  林哲点了点头,将庚野手机特意放在了离他最远的桌旁:“那今晚陪我们?走?两杯?”

  庚野没接茬。

  对面沙发里,祁亦扬却笑了,抱紧了坐他怀里的林巧微:“听你这话,怎么跟点男模似的?不学好啊林哲。”

  “我有你不学好。”

  林哲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鬼知道这个中学时候年年评优,样样守规的三好生,怎么出国念了个大学回来,就成了这副浪荡德行。

  “要真是男模就好了……还至于拽得跟天王老子似的么。”林巧微声?音不高?不低,窝在祁亦扬怀里嘀咕。

  林哲原本因着?方才的念头,故意避开她不看,闻言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他横眉瞪过去:“你说?什么?”

  桌旁瞬寂。

  几?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祁亦扬和庚野。

  祁亦扬拍了拍委屈的林巧微,叫她从腿上下来,坐到了一旁去,他则转回来,笑着?叹气?:“她不懂事,你跟她计较什么,再?说?了,庚野不都没说?话吗?”

  林哲今晚压了又压的火气?,终于点起来了。

  他将手里酒杯往奢石桌上用力一搁,玻璃杯发出清脆鸣音,却盖不过他恼火的沉声?:

  “祁亦扬,你远来一趟,我给你面子,不跟你计较。说?好了私人局,你带些乱七八糟的人来这儿,我也忍了——但她多?大了?二十好几?穿个学生裙,装什么嫩!一点成年人的分寸都没有,来了别?人的地方,还管不住她的嘴吗!?”

  “……”

  祁亦扬眯了眯眼,笑容也淡下来:“你这是准备跟我打一架了?”

  “我怕你不成!”

  眼见着?两人之?间剑拔弩张,气?氛越发一点就炸的架势,桌旁的几?人也都拘束起来了。

  目光明里暗里地,尽往单人沙发上落。

  而庚野依然斜靠在沙发里,长睫垂耷着?,唇间衔着?支烟,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明明他才是话题因由,看起来却对来龙去脉都漠不关心?的模样。

  他单手把?玩着?打火机,指骨微屈,叫那点银光在他掌心?不疾不徐地旋转,翻越。

  直到这方角落里,只余下他那清脆的金属火机开合声?,勾连着?越过他指间时利落的风吟。

  在祁亦扬要攥拳起身的前一秒。

  “我这儿是酒吧,又不是拳击场。”庚野翻掌,拢合,跟着?咔哒一声?,金属火机带着?一点残影落平在他掌心?,又被他随意扔在了桌上。

  银色火机曳着?微光掠过蓝奢石桌几?,像无尽长夜星河里划过的一颗流星。

  将燃完的香烟被他摘下,杵进旁边无人的酒杯里。

  “呲啦。”

  烟蒂的猩红被酒浆淹没,泯尽。

  庚野终于抬了眸,眼眸冷淡地瞥过其余人:“既然不喝了,那散了吧。”

  他回身,对着?察觉不妙而走?过来的服务生抬了下手:“这桌挂我账上。”

  “……”

  老板发了话,“客人”自然也不敢不识趣。

  祁亦扬叫来的那帮朋友,有一个算一个,忙不慌地起身,打了招呼就都匆匆离开了。

  只剩了那个林巧微,晃荡着?腿,坐在不远处,玻璃台下的另一张卡座里。

  此刻她正?歪着?脑袋,觊觎地盯着?酒吧中心?那瓶单独放在玻璃展柜里的,瓶身里藏着?一朵玫瑰的酒。

  展柜内,立着?的金色小卡上,还刻录着?制酒师的花体签名。

  “保加利亚玫瑰。”

  林巧微慢吞吞念了遍名字。

  她知道这个名字,祁亦扬还跟她讲过,前几?年拍卖会下来的,意义非凡。

  不过比起它,她现在更想要的是另一样东西。

  穿着?学生制服短裙的女孩回头,看向了离这不远的奢石桌上,被人遗忘了的那支手机。

  她轻狭起眼。

  而此刻,长桌另一头,单人沙发旁。

  林哲的火气?在那群乱七八糟的人离开后,总算是稍泄了些。

  但仍是不悦,他拧着?眉看向祁亦扬:“你今晚来山海市这一趟,就是特意来找不痛快的?朋友这么些年,我俩到底哪得罪你了,啊?”

  祁亦扬拽松了本就垮低的领带,带着?气?音笑:“真没有,我只是交往这么多?,觉得她最……漂亮,我也最喜欢。就带她出来见见世面,哪想到这么惹你不高?兴。”

  “你喜欢?你他妈喜欢还跟他们?打那种赌,还让她上二楼勾——”

  未竟的话音被林哲自己咬断了,没出口。

  却也足够庚野听分明。

  他懒搭着?扶手,叩着?不知名旋律的指骨依旧没停,但漫无目的掠扫的眼神敛回来:“勾什么。”

  林哲冷笑:“没事,有人酒色上脑,胡闹而已。”

  他以为祁亦扬也会接着?这个台阶下去。

  却没想到。

  祁亦扬忽然闷声?笑了:“庚野,你就不觉得,我带来的这个小姑娘,跟谁特别?像?”

  “——”林哲眼皮剧烈地一跳,那一瞬他脖子上青筋就蹦起来了,差点要掀桌上去揍祁亦扬,顺便给他堵上嘴。

  只是祁亦扬下一句话,愣生生将他压在了原地。

  “半侧脸,不开灯的时候,她跟别?枝可像了——简直是一模一样。”

  “……”

  懒叩着?扶手的修长指骨蓦地一停。

  一两秒后,庚野撩起眼,如薄锋劈开霜色,衬着?凉意直直望向了祁亦扬。

  祁亦扬却好像看不出那叫林哲都僵住的冷意。

  他挑着?眉笑:“这样,我割爱,就让她陪你睡一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