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翻涌(1 / 1)

冬至小烧烤 梅子汤汤 5467 汉字|4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42章 翻涌

  【1】

  已经到了午饭点,两个人的自行车越骑越远,朝和家相反的方向,去找一处汩汩泉眼。

  “爷爷说我小时候跟着爸妈来这边地里干活,能在泉边坐一下午。”元京墨蹲下伸手撩一把清澈透亮的泉水,笑着把手往秦孝胳膊上贴:“好凉。”

  秦孝摊开手,元京墨顺着胳膊滑下去握着借力站起来,之后没再松,沿着泉水淌来的方向慢慢往上走。

  高过小腿的野草翠绿茂盛,一条被踩出的细窄小径通向深处,泉眼在半山腰一大块青色岩石下,远远看不出什么,到近处蹲下弯腰才能发现岩石底部向里空出不显眼的深度,藏着源源不断冒出的清泉。

  山脚下消暑的行人也许不会知道泉眼在这座山的哪一处,过来解渴的小动物也许不会好奇解渴的水来自哪里,被滋养的植被也许不会明白从未干枯的缘由。但这股泉始终潺潺涌出、泠泠流淌,年复年年,月复月月,为这座山如今的盎然生机给出了全部力气。

  元京墨把【於卫良】三个字一笔一划刻得认真,在远离小路的山花烂漫处,用绿叶包裹、土壤掩盖,最后在旁边放了一朵白瓣黄蕊的小花。

  他知道秦孝不会笑话幼稚,也不会觉得不耐烦,就自顾做这些想做的事。

  秦孝在旁边半蹲着,元京墨先站起来:“走吧。”

  “好了?”

  “好啦,回家吃饭。”

  “嗯。”

  “按理说我该管他叫爷爷了,但是烈士陵园的人说他牺牲的时候才二十一岁,我就总觉得像和我们差不太多一样。”

  “嗯。”

  “烈士陵园的人核对之后会给我们回信吗?”

  “来拿信的时候我说一声。”

  这段不好走,得仔细留心脚下,元京墨低着头看路:“那等回信了你要再和我说一声。”

  “嗯。”

  “你本子上没记我的手机号。”

  元京墨学校的录取通知书里有手机卡,怕异地花钱多先没激活,但手机号在旁边贴着。元京墨抄了好几份,药馆放了,家里电话底下放了,最板正的一份拿来给了秦孝。

  那会儿在於福家里秦孝拿出来本子记号码,刚才路上骑自行车的时候元京墨从他裤子口袋摸出来,秦孝没说不行元京墨就从头到尾挨着翻了一遍,大部分是电话号,还有些记各家田地分亩、订的化肥种子多少之类的数。

  内容很多,但没有他的手机号。

  元京墨本来想从秦孝口袋摸摸笔给写上,结果摸了好一会儿刚摸到笔头秦孝就在前边沉声说了句“别动”,再加上元京墨反应过来自己没背过手机号没法给写,就先把秦孝的小本子塞回去了。

  “纸条容易丢,等回家我给你抄上。”

  “不用。”

  “用,你要第一时间和我说。”元京墨说到这儿一顿,想起来藏在房间柜子里的手机,忽然意识到确实不用,等回去他给存到手机上就行了,比记在哪儿都牢靠。

  元京墨还记得上年过年时候买袄秦孝不同意的事,担心告诉秦孝买了手机又要挨说,提前告诉就得提前挨,说不定等给的时候还要多被说一遍,太亏了,于是先没提。

  后天就开学走,本来想着今天把手机带来,在秦孝家住一晚,明天回家收拾行李刚好,现在得想想什么时候回去拿合适。

  明天回去拿的话时间紧,他还想和秦孝一起研究研究怎么用。

  “对了,”元京墨忽然想起来,“你的邮包是不是落在邮局里了?”

  上午碰见秦孝的时候秦孝说是要去邮局拿包,不过后来没顾上。

  秦孝应了一声。

  “那我们下午去拿吧,你下午有事吗?”

  “没事,不急拿。”

  “我正好想回家一趟,可以先去邮局,然后回来的时候绕一点路去我家,我就拿个东西,很快。”

  秦孝说:“行。”

  下午等太阳稍偏时两人出的门,虽说夏天暑热没过,终归是比三伏天热得轻了点,晒着的时候还是炙得慌,但走树荫下偶尔吹过阵风格外舒服。

  元京墨侧坐在后边倚着秦孝,随口哼几句说不出名的歌,听见有人和秦孝打招呼说话忽然停下,人也绷着背直起来,打招呼的两句话磕磕绊绊,经过的人走了也没再往秦孝身上贴。尤其等到了镇上的时候,元京墨在自行车后座的坐姿简直比公开课校长在旁边时还端正。

  自行车拐进邮局不等停,速度刚慢了点元京墨就跳下来,屋里出来个人朝墙根泼杯里剩下的茶水,看见两人打了声招呼。

  元京墨叫了“孙叔”,秦孝把自行车停在阴凉处,和元京墨往屋里走的时候顺道把最近有人来取信的事说了。烈士陵园派来的人取信时肯定要先从前边窗口登记,后边的人再给找,秦孝一般不在邮局久待,提前说一声有数,到时候能省事些。

  “还真让你俩找着了!”孙叔感叹一句,进屋忍不住追问:“是哪村人?谁家的?”

  听元京墨一一说完又道:“可真是不容易,没枉费这么些天劲!那你俩来还是为这事?得给那边去电话?”

  秦孝说:“不用,过来拿包。”

  “哦,你那个邮包啊,在后边。上午有人搬箱子把挂架碰歪了,东西都收在那个黑筐里。”

  屋里东西多,孙叔指的黑筐旁边没多少空,元京墨没跟着过去也没乱走动,站在架子前偏过头按记忆里秦孝放的位置看到了那封信。

  看见就安心了,元京墨收回视线再转向秦孝,却看见秦孝一手拿着邮包,还在黑筐子旁边像是在找什么。

  秦孝的邮包是一个邮局的人给他的,本身就用过,秦孝又风吹日晒用了不短时间,军绿色褪得很浅,不过料子特别结实,边角磨得发灰也没破,只有拉链坏了,邻居奶奶给秦孝缝了个按扣。

  这会儿按扣开着,元京墨在筐子另一边的小空里勉强蹲下问:“掉东西了吗?”

  “一个缠起来的塑料袋。”

  筐子里东西不少,元京墨帮着一起找了个遍没找见,想到孙叔刚才说包是挂架歪了之后搁到这儿的,猜有可能会掉在地上,就起来挨着看屋里的边角,边找边问秦孝:“是什么样的塑料袋啊?”

  秦孝也想到可能中间掉出来了:“红的。”

  孙叔本来在数报纸,这会儿忽然插了一句:“找什么塑料袋?”

  元京墨说:“是一个缠起来的红塑料袋,从秦孝邮包里掉出来的,孙叔你看见了吗?”

  “哎哟,我晌午头扫出去一个,你里边裹的啥?我试着没东西才扫走了。”

  扫的垃圾都是倒在院墙边的桶里,秦孝没多说就往院子里走,孙叔看出来他要往垃圾桶那边去连忙喊了声:“垃圾才收走!桶里没东西!”

  镇上有管着收垃圾的人,夏天温度高容易有味基本一天过来一趟,平时都是下午临日落过来,今天凑巧那人下午家里有事,刚过晌就来了。

  秦孝没听见似的走到脏糊糊的垃圾桶边低头看了一眼,之后转身往回抬胳膊拦了下跟过来的元京墨:“别过去。”

  元京墨停下:“没有吗?”

  “嗯。”

  孙叔也从屋里出来,着急问:“你不会是装钱了吧?多少啊?要不我跟你去垃圾场找找,他才去倒了没多长时间说不定能找着。”

  “不是钱,没事。”

  秦孝没多说,拿了邮包载着元京墨出去,要往药馆方向拐的时候元京墨连着从后边拍了秦孝几下。

  “不拐不拐,咱们去垃圾场看看去。”

  秦孝捏闸停下,左脚撑地转回头。

  元京墨看他没反应,补充说:“我不着急回家,东西小万一等会儿有人倒垃圾盖在底下就更难找了。”

  秦孝默声看元京墨几秒,被催了才转回去继续骑。

  拐了另一边,往垃圾场的方向。

  “里边是阿嬷缝的朱砂,让出门带着。”秦孝说。

  他原本想先送元京墨回去,趁元京墨回家拿东西的工夫他到垃圾场边上看一眼,有就有,没有就算了。

  朱砂不大,缝起来戴在脖子里的东西,很多人小时候戴过。

  阿嬷让一直戴着,他不习惯脖子里有绳,戴着总不得劲,阿嬷就用红布包起来给他装在书包里,说也不是时时刻刻不能离身,但出门得带,有用着的时候。

  对阿嬷说的“有用得到的时候”秦孝没过心,他不信这些,但塞个朱砂一不占空二不压沉,碍不着什么,没必要非得对着干,阿嬷让带着就带了。

  后来下雨湿了一次,阿嬷说只要用红的东西包都行,秦孝于是改用了塑料袋。

  回秀溪开始送信件后旧邮包成了出门的标配,红塑料袋就一直放在包里,没再拿出来。

  元京墨没想到秦孝会主动说。

  秦孝就是个问一句答一句的性格,元京墨都习惯了。而且在邮局的时候孙叔问里边是什么东西,秦孝没回,元京墨猜他不想说特意忍住没问。

  不知道的时候都着急,知道是什么就更急了。

  元京墨从没听秦孝说过想阿嬷,也没有听秦孝说过阿嬷对他多好,但那只因为秦孝自来性格不爱多说,不代表他不在乎。

  事不是非得说出来才算,元京墨会看,会感觉。

  阿嬷留下的东西、说过的话,对秦孝都很重要。

  元京墨仔细看近处五花八门的垃圾,眼睛从中间过滤出一个个红色,然后再一个个分辨出来不是想找的东西。

  镇上的垃圾场在一个废弃的水库边上,说是垃圾场,其实就是个约定俗成的倒垃圾的地方。附近没住的人家,也没什么好田地,堆垃圾影响不到谁,等堆成个小山,镇上有人来烧。

  这里是整个镇上最不“秀溪”的地方,脏,乱,苍蝇虫子乱飞,臭烘烘的味儿远远就闻得到,尤其现在天热,东西烂得快味也更刺鼻,离得太近甚至会觉得熏眼睛。

  秦孝顺着垃圾堆边上的窄道往下走了两步,踢开一个烂南瓜头露出底下压了一半的红塑料团,不是。

  晌午前后一般没人来倒垃圾,那人如果才来倒了不久应该没被压在底下,他还有事不会多费劲去下边倒,应该就在靠近路的这一片,除非赶巧塑料袋滚远了。

  但如果真的滚远了会在表面,能看见,最大的可能还是在那人倒出来的一堆里被什么盖住了,先找出来哪一堆像——秦孝脑子里的想法忽然断开,不经意抬头往上的姿势在视线扫过元京墨时瞬间定住。

  元京墨今天穿了身球服样式的短袖中裤,白底蓝杠,看着干净又清爽,因为早上去县城还专门穿了双新网球鞋。

  这会儿已经沾了脏。

  那么爱干净的人,手摸了土都得在泉水里搓半天,这会儿却在垃圾场里翻垃圾。

  被太阳晒出满头汗,皱着眉,把一个红塑料袋拿起来看。

  秦孝不知道这一刻翻腾起来的情绪是什么,只觉得胸腔闷堵,心口发紧,几乎要喘不过气。

  元京墨不该在这里。

  这不是元京墨该来的地方,也不是元京墨该干的事。

  他应该被帽子挡住日头坐在自行车上哼歌,应该待在屋里看有意思的电视,应该攥着勺子挖井里泡过的西瓜,应该吹着风扇慢悠悠翻故事书。

  应该干干净净的,舒舒服服的,高高兴兴的。

  那样才对。

  元京墨用胳膊抹了把汗,眼睛还在往没找过的地方看着,没留神脚步声,被攥住手腕的时候吓了一跳。

  “秦孝?怎么了啊?”

  秦孝平时没什么表情的时候都显凶,更不用说现在明显心情不好沉着脸的时候。

  “你别不高兴呀,”元京墨手脏,用手背反勾着秦孝胳膊摸了摸,“会找到的,那么难找的人我们都给找到家人了,区区塑料袋……”

  “不找了。”

  元京墨嘴半张着怔了下,又说:“再找找试试吧,说不定马上就找到了,还有那边没找。”

  “不找了,”秦孝握着元京墨指方向的手带到身前,撩起身上汗衫下摆把元京墨的手裹起来,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擦过去,语气没有半分商量余地,“不要了。”

  “可那是阿嬷留下的啊。”

  秦孝扣着元京墨的手往路上走:“不要紧。”

  “要紧,怎么不要紧,”元京墨被带到自行车边还在回头看,“我们都没——哎……”

  秦孝一手扶自行车一手把元京墨抱起来放在后座:“坐好,走了。”

  【2】

  元京墨现在不怕秦孝凶了,不怕他冷脸,不怕他皱眉头,可秦孝这么严肃沉声说话他还是不太敢反着来,明知道秦孝不会凶他不会对他怎么样也下意识听秦孝的话,按秦孝说的做了。

  新自行车骑起来没有声音,元京墨在安静里一会儿想会不会刚才再多找一会儿就就能找到,一会儿想自己小时候好像也戴过,要不要回去找找,虽然意义肯定替代不了。

  乱七八糟想了一通,忽然听见秦孝和别人说话才回神。

  是个不认识的有些年纪的男人,胳膊上系了根白绳,秦孝先出声打的招呼,管他叫五叔,问什么事。

  “后边东头推磨的吴家有白事,家里老娘喜丧,我到地里报信。”

  “在哪边地,我去。”

  五叔说了地方,元京墨到田地里的次数不多,不知道具体在哪儿,也没问就在自行车上跟着秦孝走,快到药馆才反应过来秦孝是先把他送回来了。

  元京墨不怎么乐意:“我跟你一块去。”

  “你先回家,”秦孝想着顺道帮忙不知道到几点,顿了下说,“明天来找你。”

  报信要紧,元京墨哪怕想跟着也只能听秦孝的,答应了没再多说话,怕耽误时间。

  回去的时候元长江正拿着锄头要出门,看见元京墨回来问了句,元京墨先回答完找到烈士家人了的事,又说路上遇见的人。

  “说是东边推磨的人家,”元京墨不太确定地重复给元长江听,“好像说的是喜丧?”

  “吴家老娘今年九十多的高寿,没病没灾不遭罪去了,算喜丧事。”

  元京墨点点头,看见元长江到墙边搁下锄头,问:“咱们也去吗?”

  “没沾亲故,你不用去,我去看看有能帮的伸把手。”

  “我也想去。”

  元长江说:“毕竟是白事,你个小孩家去掺和什么。”

  元京墨没硬跟,就站在原地嘟囔了句:“秦孝也去了。”

  “他跟你不一样。”

  秦孝小时候说吃百家饭穿百家衣也不为过,后来阿嬷去世后上学也是大家伙儿集资供的,他知恩,镇上谁家有白事但凡他知道都会去,干点活,磕个头。要是碰上没青壮年主事的孤苦人家,秦孝就是扶灵的人。

  出喜丧的这户人丁旺,亲友多,棺木寿衣一早备好,都是老人家亲自选的中意物件儿。院子里没乱太长时间,很快就有条理地为老人的身后事各自忙起来。

  搭棚,劈柴,烧水,扯布,扎纸,喊号……

  这样的事秦孝参与过很多次,对要做什么熟悉,不用问谁就自去该忙的地方帮着干活。

  忙完的时候太阳还没全落,晚上有老人的子孙辈守着,秦孝没多留,骑着自行车走了。

  阿嬷走的时候是秦孝第一次干这些事,那时候不懂,全靠邻里提点帮衬。

  后来就懂了,还能帮别人。

  转眼几年,日子一晃就过。

  秦孝出了不少汗,干活身上又蹭了灰,回家从里边栓上门,进屋拿了干净衣裳提桶水先冲澡。

  桶里的水在院子里放了一天,已经温了,秦孝没用盆,直接舀了往身上浇。

  到末尾冲干净桶里剩了些,秦孝把水瓢搁在一边,拎起桶兜头浇下去,哗啦水声在耳边格外响,在其中某几秒把秦孝和外界完全隔绝。

  最开始听见拍门声的时候秦孝以为是别人家,后来抹了把脸缓了缓才确定是有人在大门外。

  拍门声连续响了好一会儿,怕是有急事找,秦孝应了声拿干净衣裳把身上水珠随手一扫套上,大步出去开门。

  没想到是元京墨。

  确切说,最让秦孝想不到的,是现在这样的元京墨。

  刘海打缕贴在额头,脸通红,脖子全是汗,衣服黄一块黑一块,胳膊腿没有一个地方是白净的。

  在地上来回打滚都不会变成这样。

  整个人都灰头土脸,偏偏眸子比平时还要亮。

  “秦……秦孝……”元京墨喘得厉害,几乎说不成句,他闭上嘴咽了下,没缓两秒就着急把手举到秦孝眼前:“看!我……我给你找回来了!”

  他手上脏,怕弄到朱砂上就隔着塑料袋攥了一路,用最快的速度跑过来,什么都顾不上,只想早一点告诉秦孝,早一点让秦孝高兴。

  可秦孝扫了一眼视线就转回元京墨身上,良久没声音,只一动不动,片刻不眨地牢牢盯着。

  元京墨被他这么盯着,粗喘声都不自觉轻了,手不太确定地慢慢放下来:“不是吗?应该是这——啊……”

  秦孝动作太突然,元京墨根本没反应过来什么就被捞过去按在怀里。秦孝劲大,元京墨一直知道,但他确实第一次被抱得这么紧,秦孝几乎像要把他箍进身体去。

  快喘不过气来了。

  可又一点都不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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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完全全困在臂弯胸膛里,能感觉到秦孝心脏的震动,能听到秦孝有些重的呼吸,能闻见秦孝身上的肥皂味儿……

  元京墨身子一僵,连忙推着秦孝的腰往外挣:“我身上脏——”

  任他怎么挣,秦孝丁点没松,甚至缚住人的胳膊又添了几分力,收得更紧,沉沉声音落下来染了零星恍惚让人以为是错觉的哑。

  “找的时候不嫌?”

  元京墨捂在秦孝身上,瓮声瓮气的:“找的时候忘了……”

  说到这儿元京墨还有点气,使劲儿仰起头来告状似的一股脑说给秦孝听。

  “我没直接用手,找了一根树枝用还戴手套了,就是你之前给我爸的白线手套,结果我翻出来一个缠得特别板正的塑料袋,拆开居然往外漏汤!都臭了,也不知道以前装的什——”

  声音戛然中断,元京墨倏地睁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唔”的细微一声。

  秦孝亲他的力道更像撞。

  大脑空了几秒,然后知觉能力才逐个回归,看见秦孝拧着的眉头,看见秦孝眉骨的疤,感觉到秦孝的嘴唇、齿关、舌头,感觉到不受控制乱撞的心跳。

  可也不过几秒,知觉能力就再次消失掉。

  看不清,也感觉不到。

  连怎么呼吸都忘了。

  被动地偶尔得到一丝空气,或者完全陷在缺氧的状态里。

  元京墨稀里糊涂被箍着腰悬空带进门里头,又模模糊糊听见什么碰撞的声响。

  ——是秦孝把大门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