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
◎体贴入微的小夫君◎
凌乱的红衣随意丢弃在一旁, 半压着堆放在一旁的布料,颜色暗淡, 却是半夜里最显眼的红。
精心挑选许久的布料做成的婚服还未穿到身上,没有亲友见证,更不曾拜过天地,便行了夫妻之礼。
不同人事的少男少女,未能等到大婚之前的长辈教诲,只能依靠彼此对那事一知半解的了解,在本能的驱使下,不断的摸索,开拓。
春水滋润了将近枯萎的鲜花, 指尖覆在后背上,不安的忍耐着, 指甲扣下去, 在少年身上留下长长的抓痕。
吻的入迷时, 呼吸都变得热起来, 身体里像点燃了一团火,彼此拥抱着,只靠着身体的接触便觉得无比温暖,哪怕秋夜寒凉, 地面坚硬,也像卧在开满鲜花的草地上似的, 柔软轻盈。
她睁开眼睛看着漆黑的房梁,红唇微吐热气, 感觉自己像是浸泡在热气腾腾的温泉里, 被他覆住的地方温暖异常, 只有露在空气中的脖子会感受到丝丝凉意。
天仍然是黑的, 她已经分辨不出过了多长时间,也看不懂身上人究竟是清醒着还是再次失去了理智。
咬在身上的牙印火辣辣的疼,脖子上,肩膀上都给他咬出血来,她虽然疼,但对他更多的是无奈和怜悯。
指尖勾缠着他的发丝,起了水雾的眼眸抬起来凝视着他,看着少年下巴上滴落汗珠,连呼吸都比她更炙热,唇瓣微张着,连连发出低长的喟叹。
“玉衡……”
她抬起一只手摸上他半边脸。
不知为何,眼眶湿湿的,好想哭。
明明身上没那么疼,可看着他这副样子,又想到自己捅伤了沈晏,似乎又为他解了新仇,便内疚又无助。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如果玉衡抵抗不了药瘾,如果沈晏因为那一刀对她心怀怨恨,那他们的前程是否会变得一片黑暗……
不,她不愿意服输,前世倒是平平安安的活过了三年,可到最后还不是一死的下场,如今再难再无望,也比死在旁人手上要好。
只要还活着,一切都还有转机。
眼角的泪珠还未落下,少年的手掌便抓住了她的手,反按在地上,与她十指相扣。
他低下脸来吻去她眼角的泪珠,轻柔细密的吻从眼角到鬓边,从脸侧到鼻尖,混杂着欲//望的呼吸喷洒在面颊,将少女的脸熏染得更加红艳。
少年眼神迷离,身体和精神似乎被拉扯成两半,在极乐与苦悲之间来回游荡。
唯有爱人的温暖能将他锚定在此刻。
漂泊无依的心,找到了那个都属于他的唯一的港湾。
“你别怕,我不会伤你。”
他低声说着,沙哑的嗓音极力压制着欢愉的畅快,因为克制而染上成熟的稳重。
“我不怕。”柳云溪侧过脸去亲了亲他的唇,“我爱你。”
少年的眼睛有一瞬的微怔,他攫取少女的唇瓣深深吸吮,仿佛魂魄从身体里抽离出来,将那些无端的痛苦抛诸脑后,这一刻,他只是她的夫君。
今夜便是他们的洞房花烛。
“云溪,我爱你,我好爱你……”
他急促的呼吸着,动作因为激动更显得笨拙。
柳云溪轻轻闭上眼,露出微笑。
他们互通底细,知晓对方前世的执念与不堪,也明白今生的所求所念,心与心之间连结了红线,牵动着彼此的情肠,便再也剪不断了。
漫漫长夜结束在天边一丝破晓的明亮中,巡视在外的密探没有放进来一个人,一直等待着庙里能传来柳云溪的消息。
她是离主上最近的人,如果是她,或许能帮主上压制药瘾。
抱着这样的念头,密探们忠心耿耿的守在自己的位置上,一直等到正中午,院里才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停在院门里,对外唤一声。
“来人。”
箬竹耳朵灵敏,听到声响很快赶了过来,分辨出是少年的声音,忙回:“属下在,主上现今可好些了?”
少年避而不答,只吩咐:“回府去拿两件衣裳来。”
隔着门瞧不见少年的模样,只听他略微沙哑的声音中更添了几分沉稳,箬竹浅浅想了一下,很快便察觉出了不对。
清醒着进门去的是柳小姐,如今却主上清醒着出来。
只听他说要去取衣裳,也没说是男子还是女子穿的,隐约会意,应声后退了下去。
晨起的白霜在正午的暖阳中融化,湿漉漉的水迹浸湿了一层土壤,踏在地上轻不可闻的脚步声从门外远去,少年转身回到院里。
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徘徊在庙宇门前,脑中不断回想着昨夜的春//情,又羞又喜。
在院里踱步一会儿,消耗掉额外的精力后,才抿起唇进去门里。
观音像后头,疲惫不堪的少女侧卧在一堆布料上,身上裹着被扯坏的衣裙,在墙边酣睡不醒。
沈玉衡极力放轻脚步,生怕一点动静吵醒了她,越是向她走近,心中越是满溢欢喜,羞涩地低着眉,嘴角却不受控制的扬起来。
——
柳府里,时至正午,秀心才从偏房中走出来。
前几天都是她守夜,今天才得一上午的空闲,睡了一个懒觉。
左瞧右瞧,没见到旁人,只看到本该在小姐身边贴身伺候的采晴拿着个小板凳坐在屋檐下,两手托着腮,心事重重的盯着院门。
秀心走过来问她:“你怎么在这儿坐着,都这个时辰了,小姐还没醒吗?”
采晴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转过脸去盯着院门,“小姐今儿不在家,我在这儿坐着等她回来。”
说着话,青娘从外头推门走进来。
她天不亮就去园子里安排丫鬟们干活,这会儿回来却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也跟着问:“小姐什么时候出去的,我今天醒的很早,也没看到小姐出去啊?”
采晴答:“是昨儿个半夜,小公子出了点事……”
听到这里,两个丫鬟不敢问了。
虽说大家都知道小公子是大周首富张家的人,可他的身份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不说别的,单说她家小姐和那小公子出去了一趟,回来身上就多了个狰狞的伤疤。
她们贴身伺候小姐,瞧见她身上的疤,惊讶于她受过重伤,试探着问几句,小姐却什么都不肯透露。
小姐做事自有她的道理,可自从那个小公子到了府上之后,小姐好像多了很多秘密,有些事甚至不能讲给她们听。
这样真的没事吗?
沉默之时,院门外急慌慌跑来一个小厮,站在敞开的院门边,敲了敲门,将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秀心皱眉看过去:“着急忙慌的,怎么了?”
小厮躬身回话,“几位姐姐在就好了,二老爷家的人正在后门上,说是家中缺钱,老太太平时吃的药都买不起了,只怕要挨不过去,来求问小姐借上一二百两银子,先对付过去。”
秀心管着家里一半的账,谨记自家小姐的教诲,嘴上一丝空隙也不留,直接拒绝。
“不借,小姐都吩咐过了,他家的人来一概不听不管,两家早已分家,借了钱从来都不还,还要在外头诋毁我们家小姐,这样的亲戚算什么亲戚,去把他赶走就是了。”
小厮听了也点头,却为难:“小的人微言轻,方才也是跟他这样说的,可那人死皮赖脸的堵在后门上不肯走,说是咱家如果不借钱,他就要大声嚷嚷,叫邻里都听见,看咱家的笑话。”
秀心顿时拉下脸,“好个无赖嘴脸,看我不过去骂死他。”
“姐姐别急。”采晴起身拉住她,“这事儿也不是骂两句就能解决的。”
青娘站在院里思考了一下,扭头对小厮说:“没什么好同他争辩的,叫上三四个人过去把他摁了打一顿,他敢叫嚷就继续打,看他敢赖多久。”
小厮听了这法子也觉得痛快,“那我这就去办。”
三人站在院子里,随口又闲聊几句,便各自去忙。
秀心去厨房跟采买的人核对这个月的花销,青娘和采晴进屋去抱了被褥出来,今天天气好,正好晒晒被褥。
将被褥晾在竹竿上,用竹条轻轻拍打,将压实的棉花拍得又松又软。
正午刚过,又有人朝着院子里来。
青娘见了,疑惑:“箬竹?”
箬竹看到院子里有人,松了口气,“两位姑娘在就好了,小姐要我回来拿两件衣裳,劳烦两位姑娘帮忙取一下。”
听到说是小姐要衣裳,两人没有多想,因为平时小姐出去弄脏了衣裳总会抽空回来换,或许是忙的分不开身,所以才派人回来拿过去换。
采晴应声,“我这就去拿,你在这儿等一会吧。”
进屋后没多久便包了两身衣裳在包袱里,拿给了箬竹。
箬竹接过包袱就要走,采晴在他身后喊住他问,“哎,小姐她现在在哪儿啊,有没有找到小公子?”
被问了不好不答,箬竹回头道:“人已经找到了,小姐担忧了一夜,这会儿有点累,打算在外头休息一会儿再回府来,两位姑娘不必担心。”
闻言,两人放下心。
“那就好。”
箬竹对二人点点头,转身离开。
午后的阳光仍然温暖,柳府中一切井井有条,时不时有丫鬟低低的说笑声从园子里传出来,更多的是恪守本分,无人吵嚷打闹。
在另一家柳府中,却笼罩着压抑的阴云,哪怕头顶照着太阳,众人脸上的愁云也散不开。
不光是下人们忧心忡忡,就连陆氏也急的踱步,在厅上走来走去,根本坐不下来。
她看着坐在主位的柳承业,大声斥责他,“你再不把那个累赘送走,我就回娘家,再不管你的这些破事了。”
柳承业被数落的烦躁不已,摊开双手无奈道:“当初好端端的把人迎进家门,这才过了多久啊,就要把人送回去,要是给人看到老太太在咱家住一段时间就病成这样,我的脸往哪儿放啊。”
他愤恨地拍拍自己的脸,只觉得外人审视的目光像刀子一样,要是被人骂白眼狼,还不如直接抽耳光在他脸上呢。
陆氏叉着腰,“那我不管,家里连一个铜板都找不出来了,下人的月钱都没得发,咱们一家人就得饿死吧。”
柳承业抬头看她,“你这话说的,家里不是还有些古董摆件吗,拿出去换了钱也能应一时急。”
瞧他一副窝囊样,陆氏气不打一处来,甩着手给他算账。“这几个月,家里的东西能卖的都卖了,连我的头面首饰都卖了大半,当初带进来的嫁妆眼瞅着都要见底了,你是当家作主的人,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吗。”
闻言,柳承业忽然激动起来,“我有什么办法,我有什么办法!”
他猛的站起,气的直跺脚。
“那群无耻小人骗光了我的钱,连官府都说我蠢,那个周老板留的是假名,他们也抓不着人。我现在是人财两空,你能不能不要再逼我了。”
他声音大,他委屈。
陆氏就声音更大,更委屈。
“柳承业,你能不能有点担当!谁要逼你了,我嫁给你,给你生了个女儿,给你管着家管着人,十几年来没出什么差错吧。如今家财散尽,又是被人哄骗,又是把那个老累赘请回家,难道不都是你的责任吗!”
她平时急躁沉不住气,这会儿说的却是有理有据,堵的柳承业邻居抱怨都说不出口。
气道:“你要回娘家就赶紧滚,少在这里惹我生气。”
“行啊,这可是你说的。”陆氏翻了个白眼,把脸扭过去,“我这就回娘家,大不了一拍两散,这些烂摊子,你一个人去收拾吧!”
说着,走出了前厅。
柳承业又坐回椅子上,双手烦躁的抓头发,看着陆氏空着手,只带了当初陪嫁来的丫鬟翠菊便出了大门去。
这是真走了。
他气愤又失落,可没有能力去挽留。
不久之后,门外一瘸一拐的走进来个小厮,正是他派去柳云溪家里借钱的那个。
柳承业急慌慌的凑上去问:“怎么样?拿到钱了吗?”
小厮捂着被打伤的脸,可怜道:“没,大小姐不但不给银子,还让人把奴才给打了出来,一路从后门打到街上,奴才现在身上还疼的厉害呢。”
听到他没带钱回来,柳承业收起了一脸期盼,丢下小厮又走回厅上。
这回真要完了,月钱发不出来,吃饭买菜的钱也没了,客房里还有个老太太等着吃药,连夫人也跑了。
一时间那么多事压过来,柳承业感觉到窒息,已经无计可施。
他会什么呢,他只会求兄长和母亲帮他的忙。
原本以为母亲的私产花一辈子都花不完,把人接过来之后才发现她的私产也只够她一个人吃穿不愁,从前能源源不断的接济他,不过是因为住在兄长家里,偷偷拿兄长家里的钱物来补贴他罢了。
如今见不到兄长的人,母亲也病倒,他完全无依无靠了。
忽然间,他想到自己还有个女儿!
要是把依依嫁出去,光聘礼应该也能拿不少吧,定能解了眼下之急。
瞬间像抓到救命稻草,问下人,“依依呢,快去把她给我叫过来。”
丫鬟低头回话,“回老爷,小姐一早就出去了,不知道是去哪儿,现在还没回来。”
“家里都落魄到这个光景了,她还有心思出去玩。”柳承业气急败坏,催促道,“赶紧去把她给我找回来。”
日光西移,街上车马仍多。
柳依依和宝珠一左一右在沈晏下榻的客栈附近守着,眼巴巴的等着沈晏出现。
她使劲睁着眼睛,生怕自己一晃神就错过了他。
如今家里的情况她不是不知道,爹娘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吵来吵去无非就是为了钱和奶奶的事,奶奶也是,病怏怏的躺在床上等着人伺候,完全就是个没用的累赘。
一家人都是没出息的样,她才不想再回那里去,与其期盼父亲能东山再起,还不如来守着沈晏。
她的荣华富贵,下半辈子的指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了。
等了一个上午都没见到人,她觉得心慌也不甘,明明自己那么美,那么聪明,只要有一个机会,只要能和沈晏说上话……
“这位小姐,您是在等人吗?”
身后突然响起男人的声音。
柳依依惊喜地回过身,发现不是沈晏,顿时换了一副嫌弃的表情,打发他,“与你何干,快快走开。”
那人不走,还说:“此地人多口杂,还请小姐能配合,跟咱们走一趟。”
瞧见那副神秘兮兮的模样,柳依依这才想起从前给沈晏暗中办事的人,好像就是这个样子。
是他让人来接她了吗。
柳依依满心欢喜,跟着男人走了。
走了很远,来到城北偏僻的旧宅里,穿过废弃的后花园,她被带进一间房中。
踏进房门的那一刻,瞧见身着月白的男人,顿时眼睛放光。
她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沈晏一定在扬州,他真的来见她了。
看到是熟悉的人,沈晏也很惊讶。
前世相伴七年你没觉得情意深厚到无可替代,她与他后宫里那些女子没什么两样,不过是遇见的时间早晚而已。
睡过了那么多女人,体会过不一样的柔情和甜蜜,如今再看旧人,远没有前世初见似的新鲜了。
甚至有些枯燥的乏味。
发现女子脸上露出故友重逢般的欣喜,一点也不像是见了生人,沈晏心有疑惑,但还是平稳情绪,语气轻柔地问。
“我听说你一直在打听我的消息,不知姑娘是从哪里得知了在下的名姓,可否告知在下?”
又听到他的声音,柳依依仿佛回到了于他还是夫妻的时候,她还是荣耀无比的皇后,那是她无比怀念的好日子。
她捏细了嗓音,娇柔道:“不是从别处,是,是我自己知道的。”
闻声,屋中的暗卫呵斥:“我们主子一路微服到此,你一个普普通通的民女,怎会靠自己知道我们主子的姓名,还不从实招来。”
沈晏随意抬手拦了一下,扮了个好脸色,“别吓着这位姑娘了。”
瞧见他在人前护着自己,柳依依更是心动,激动的说:“是,是梦里,我夜里梦到公子如天神下凡,救我于水火,我这才日夜寻找,只盼着公子一见。”
越说越娇羞,双手叠在身前,声音都小了下去。
“哦?”沈晏眼底添了一抹寒意,脸上仍旧带着笑,皮笑肉不笑,“我向来不信鬼神之说,倒也头一回听说做梦能梦见这么具体的事。”
他站起身,踱步到她跟前,“不如跟我说说,你还梦到什么了?”
柳依依仰头看着他,仿佛被他的雄威笼罩,自己像只娇柔可人的小鸟,终于等到了可以让她依附的强大的男人。
她看了看左右,欲言又止。
沈晏会意,吩咐左右的人,“你们先下去吧,我跟这位姑娘单独聊聊。”
暗卫出门去,房门刚关上,柳依依便迫不及待的开口。
“我与公子是天定姻缘,公子若娶了我,此生便能逢凶化吉,事事顺遂。”
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沈晏又是惊讶又是好笑,面上却仍要维持他的君子风度,微笑着问:“一个梦而已,你就想让我娶你?”
听到他的调侃,柳依依如沐春风,笑着低头,像情人打趣一般回话,“小女子不敢,只是仰慕公子天人之威,若能常伴公子左右,小女子便此生无憾。”
看着她主动的模样,沈晏满心怀疑。
前世的柳依依可不是这样的。
那时她只是为了与柳云溪的姐妹之情才上京探望,刚开始连看都不敢看他,后来彼此有了心思,她也迟迟不肯接受,生怕被柳云溪知道他移情别恋,会伤了姐姐的心。
他就是喜欢她的娇羞推拒,纵有万分顾虑,也还是在他的攻势下屈服,起先般么不情愿,后来不也还是爱他爱的死去活来。
没有女人能抵挡住他的魅力。
面对如今上赶着贴上来的女子,沈晏心底偷笑自己魅力依旧,却也觉得这个女子的喜欢廉价的很,并不让他动容。
居高临下的审视她,“你家里人呢,你愿意没名没分的跟着我,他们也不管吗?”
“家中事杂又乱,我只是个弱女子,拗不过爹娘,救不了偌大一个家。”柳依依柔弱道,“公子不知道,小女子那没用的父亲败光了家业,如今怕是正在盘算着把我嫁给谁,多收些聘礼才能保住他的吃穿用度。”
沈晏安静的听着,随意感叹,“如此倒真是难为了你。”
听到他开口安慰,柳依依顿时觉得他应该对自己有几分喜欢了。
屈身行礼,细着嗓子又问:“感念公子体恤,公子可愿让依依陪着您吗?”
她怎么那么着急?
沈晏心中略有不满,后退两步坐回凳子上,冷静着问:“你说我留下你便可事事顺遂,不如现在就说一说,我接下来会碰到什么事?”
柳依依:“公子是从京城来的吧,应当要在年底之前赶回京去,我说的对吗?”
“不错。”沈晏抬起胳膊撑在桌上,挑了下眉,“然后呢?”
柳依依微微一笑,低下脸,“之后的事,等公子带我回了京,我自然会一件一件的把即将会发生的事提前告知于您,让您不会再有任何烦忧。”
听到这里,沈晏心中有了定数。
原来她也是重生的。
既然重生,那当时应该是死在叛军刀下了,都死过一回的人,重生回来,竟然还愿意往他身边来。
她竟然这么爱他?
沈晏忍不住笑出声来,“有意思,真有意思。”
看见他笑了,柳依依也跟着笑,“公子见笑了。”
虽然她没什么大用,但看在她对他情深不寿的份儿上,将她带在身边也不是不行。
更何况,柳云溪不识抬举,那他就偏要宠爱她的妹妹,叫她知道,能被他看上的女人有多幸运,有亲妹妹做比较,她才知道后悔,才会主动往他身边来。
沈晏微笑着,“正如你说的,过段时日我就要回京,你就留在我身边,到时和我一起回去吧。”
闻言,柳依依喜不自胜。
忙抬手遮住嘴,压下了笑意,行礼谢恩,“多谢公子垂怜。”
——
上午的时候,柳云溪醒了一次,眼皮累的打颤,两腿又酸又软,只敢屈身侧躺着,腿弯都打不直。
嘴巴干干的咂巴了两下,难受得“嗯”了两声,便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黄昏时分,身上汗湿的黏腻感不再,身体似乎被清洗过,能够感受到泡过温水后的舒展放松,尽管身上还是酸酸痛痛的,但比起上午已经舒坦了许多。
她睁开眼睛发了会儿呆,吞口水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嘴巴润润的,喉咙因为沙哑的痛感也减轻了许多。
是被喂过水,谁伺候她的?
侧过脸看向床外,才发现是躺在家中的床上,难怪回笼觉睡得那么踏实。
“唔嗯……”
她从床上坐起,动作扯到身体,尤其是肩上的咬痕,咬得格外深,疼得她顿了一下,维持坐姿不敢乱动。
坐了没一会儿,外头响起推门声,脚步声逐渐靠近,房门也被推开了。
她想着该是采晴,转头去看,映入眼帘的却是身着暗红的少年。
他手上端着飘着热气的汤,进到屋里,与她对视的瞬间,动作迟缓了一下,俯身将热汤放在桌上,再站直时,脸颊染上绯红。
瞧见他的反应,柳云溪还有些懵。
回过神来,身上或大或小的隐痛都在帮她唤醒昨日后半夜到今天上午,直到她昏过去之前的凌乱不堪的回忆。
他们……是夫妻了……
少女眨眨眼睛,脸颊升起热度,羞得她不知开口说什么,只能扭过脸来,低头看着自己微微发青的手腕。
竟然连这儿都留印子了,那别的地方会是什么样……她都不敢想。
还好秋冬衣裳厚起来,都能遮住。
一片安静中,脚步声走到床前来。
少年坐在床沿上,拉过她的手,小心的替她揉着青紫的腕子,犹豫了半晌才开口,“娘子,我煮了鸡汤,等放凉些,你喝了暖暖身子吧。”
听到少年生疏又自然的唤她“娘子”,柳云溪又惊又羞,侧着脸不敢看他。
思索了一会儿,赶忙叮嘱:“你这两天别往我房里来了。”
闻言,少年好像心虚一样,忙要证明自己别无他念,“你好好休息,我晚上还是睡在书房。”
“嗯。”柳云溪应了声,还是不敢与他对视。
身体也好像被石头碾过一般,只是坐一会儿腰都发酸,她不好有大动作,便任他揉自己的手腕。
偷偷撇一眼少年低着脸专注的神情,眼角眉梢不见往日的青涩羞怯,仿佛一夜之间有了男人的担当,连手上的动作都轻重得体,丝毫没有捏痛她。
心中不禁感慨,若是昨夜也这样体贴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