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1 / 1)

重生后的夫君又疯又甜 堇色蝉 5136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26章 26

  ◎拥住脆弱的他◎

  懵懂的孩童总会说些令人惊诧的话。

  尽管两人之间只有三岁的年龄差, 但柳云溪以自己活过一世的心智看他,总觉得他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

  “你自己都是个孩子, 还想着要几个孩子。”她随意的说着,抬手揉揉他的头发。

  “我是认真的。”

  沈玉衡撇了下嘴,一边任她揉自己的头,一边说,“我已经十六了,不小了,别把我看成是孩子。”

  柳云溪轻笑一声,连连应道:“好好好,那我不说你是孩子, 你也不许再说要几个孩子这样的话。”

  “那是父亲说的。”沈玉衡很自然的把未来岳丈搬出来。

  柳云溪啼笑皆非,“父亲生病了, 他说的话他自己都不记得, 怎么能当真。他还说你是我的新媳妇呢, 这个你也认?”

  本以为少年会很快反驳, 没想到走在身边的人却意外安静。

  她转头看过去,借着墙下悬着灯笼的光亮看清了他羞涩的面容,本就令人惊艳的美貌染上了诱人的嫣红,如同含苞待放的花朵, 惹人怜爱。

  少年微垂着头,不好意思看她, 只低低应声:“嗯……嗯。”

  他是认的。

  只要能和她在一起,自己连做赘婿都能欣然接受, 自然也能做她的新媳妇。

  慢慢走过亮着灯笼的院墙, 映照在少年脸上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 那张光影分明的脸却印在柳云溪脑海中, 久久挥之不去。

  他好可爱。

  也很深情。

  她不是不知道少年对她的喜欢有多浓烈,只是偶尔见识到他为了她,甚至愿意将姿态放到一些世俗无法理解的低位上,仍旧让她感到受宠若惊。

  自己何德何能,值得他如此。

  她不想在这方面钻牛角尖,可总是想不明白,也就一直搁不下那一点点疑惑。

  感情无法用理性来衡量,她更不会要求他对自己阐述前因后果。

  只是在某些时候,就像当下这一刻——被他的“喜欢”打动的瞬间,会想更加深入的了解他。

  或许某一天,她会拨开爱意簇拥成的繁花,理清缠绕成一团的花枝,清晰的看到他那颗隐藏在最深处的,晶莹剔透的心。

  柳云溪微微一笑,放下了心中升起的那点疑惑。

  垂下手去,牵住了他的手。

  “回去吧,该吃晚饭了。”

  少年转脸看她,见到那温柔的笑,心底的欢喜便像被春风吹起,飘到各处,心脏被填的满满的。

  他点点头,“嗯,我也饿了。”

  回到小院子里,庄院里的厨娘刚好送来了晚饭,两人一起用了饭。

  夜色渐深,柳云溪好说歹说,总算哄了沈玉衡回自己房间去睡,关上房门,两间房只隔着一面墙,这样近的距离,也算是睡在一处了。

  明天醒来就能见到彼此,只是晚上一个人睡,他应该不会太难过吧。

  少女躺在床上思索了一会儿,没听到隔壁有开门或是走路的声音,确认隔壁安静了很久,才放心的睡了过去。

  隔壁房间里,少年安静的躺在床上。

  来到了新的地方,和心爱的人在环山绕水的小村庄里住着,还受到了她的家人的欢迎,心情竟然真的宁静下来。

  他想过自己会有这样安宁的日子,一切都很简单,云溪不会有意让他接触那些心思不正的人,主动让他接触的,都是心地善良、值得信任的自己人。

  自己有能力去应对一切的变故和危险,可心上人对他无意中流露出的保护,对他而言却是那样珍贵。

  和云溪在一起,他才会安心。

  所以他要来到她身边,他会留在这里,永远和她在一起。

  以后的日子,应该会越来越好吧。

  睡去之前,他这样告诉自己。

  睡梦中,那些近在眼前的希望和光芒像是照在水面的阳光一样,那么灿烂,那么温暖……

  可他不是一条依托着坚实土地能平缓流淌的小溪,不是只要一滴雨露一丝阳光就能茁壮成长的野花。

  他是静止的深渊。

  是疯长的红山茶。

  他的渴望无休无止,像是永远不知满足的贪婪黑洞,不断的想要从心上人身上得到更多、更多的爱。

  只有不断的被爱意浇灌,他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

  真实的阳光照不进梦中的深海,从表层的温暖中沉下去,再往下就是无尽的深渊。

  他不断下坠,光亮越来越远,身体越来越冷,沉重地跌进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恐惧和无助包围着他,沈玉衡挣扎着想要游出去,包裹着身体的液体越发粘稠,黑暗霎时间褪去,一片光亮中,他看到了床榻上躺着的女人。

  容貌过人的女人的躺在床上,口鼻流出黑血,双眼半睁着,死状凄惨。

  如同一幅糜烂的繁花图。

  明明那么美,却毫无生气。黑色的血液不断从她身上流出,淹没了被褥,流到床下,流到他跪的生痛的膝下。

  “母妃……母妃……”

  年幼的孩童无力的低喊着,看着不同于以往美丽温婉的母亲,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踉跄着往床边去。

  他想把母妃叫起来,手掌去扯她的手,却只抓到一团粘稠的黑血。

  看着手心漆黑的血液,孩童沉默了。

  外头的宫女只来门边站了一下,就被房中的景象吓的尖叫大喊。

  “丽妃娘娘自戕了!”

  惊恐的叫声逐渐远去,沈玉衡跪在床前,伸手想要把母妃扶起来,一次又一次,却什么都抓不到。

  记忆中的葬礼,所有人都在哭,只有他懵懂的看着棺材,还不懂发生了什么。

  可在梦里,他跪在棺材前,哭的眼睛都要坏了,身边的所有人都只是冷眼看着,有人讥笑,有人嘲讽。

  “真是个蠢笨的女人。”

  “在宫里,没有心机的人是活不下去的,傻傻信那些姐妹之情,才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

  “谁让她要做那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大善人,活该被人算计死。”

  恶毒的声音围绕在身侧,而那个最具威严、曾经最宠爱母妃的父皇,高高的站在他看不清的远处,没有表情。

  他多希望父皇能够走过来,给茫然无助的他递一根救命稻草。

  可父皇没有来,只是远远的瞥了一眼,就走去他无法触及的遥远之地。

  代替父皇走到他面前的,是沈晏。

  ——

  京城,三王府中。

  北方的秋日来的早些,除秋夜里已显凉意,男人身披宽大的披风,背对着掌在院中的灯火。

  他站在屋前台阶上,侧对着下跪回话的手下,隐藏在黑暗中的面庞棱角分明。

  “这几个月,属下已经连续派出了好几拨人去寻找六皇子的下落,直到现在也毫无音讯,连派出去的人都陆续断了联系,这阵子已经完全掌握不到他们的行踪了。”

  “江南一带有三四个州,人是在哪儿断了联系的?”

  “都有,江州、苏州、扬州和湖州,全部失联,无一人幸免。”

  短暂的沉默后,声音又起。

  “若是如此,这件事就不只是找人那么简单了。”

  “敢问王爷有何猜想?”

  沈晏转过脸来,光亮照在半边脸颊上,映着那双狭长的凤目,如同锐利的鹰隼,在深夜中一眼就盯住猎物。

  “能在四个州里截断我的人,除了四个州的府尹私下配合的可能,就只有六弟的秘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起先也怀疑过沈玉衡是不是掉进水里淹死了,可派去找寻的人一个都没能回来,那就不只是沈玉衡是死是活的问题了。

  他一定还活着,不但活着,还生出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您是说六皇子他不想被找到,才故意截断了咱们的人。”手下跪在地上沉思,皱眉道,“这不可能吧,六皇子一向对您忠心耿耿。他干的那些脏活,单拎出几件都够刑部抓他去提审了,那么多把柄在咱们手里,他怎么敢背叛您。”

  “对啊,他可是本王最信任的弟弟,究竟是为了什么,让他敢动我的人。”沈晏轻松挑眉,面色从容,说话的语气却是在咬紧牙根。

  手下感叹:“若是六皇子真的动用了秘阁掩盖行踪,咱们想找到他,就是大海捞针了。”

  “他是从船上掉下去,之后便再无踪迹。”沈晏走下台阶,在院中踱步,自言自语。

  手下应和道:“是,当时在船上,六皇子似乎还受了伤。”

  那个时候,沈晏也掉下了船,时间是在沈玉衡落水之后,经过随身护卫的全力相救才安全上岸。

  他静静的思考,已经有了答案。

  “派几个人去扬州。”

  “只去扬州?”

  “只去扬州。”

  沈晏给出肯定的回答,手下起身退下,院子里安静下来。

  漫天的阴云下,望不见一丝月光,夜风吹过,一片树叶悠悠飘落在他肩上。

  “他最好不要以为手里握着秘阁就能逃脱我的手掌心。”

  沈晏捏住了肩上的落叶,攥在手里,从容自信的眼神中透出些阴狠。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让这小子长了胆子,敢跟我对着干。”

  阴云之中积压着暴雨的前奏。

  恍然一声闷雷落下,心脏震动。

  少年从噩梦中惊醒,脑海中还残留着梦中见到的沈晏,和他身边,自己从没有资格正视的柳云溪。

  梦里的她是朦胧的,旁人都浸在黑白相间的血色中,只有她身上散发着纯洁的暖光,不染一丝污秽,与他相隔那么遥远。

  和父皇所处之地的高远不同,柳云溪站的很远,和他抬头看去,轻而易举就看到了她嘴角的微笑。

  他对父皇没有多少深刻的记忆,甚至在梦中看父皇,都向看一座冰冷的雕塑。

  可是云溪,她很温暖,充满了向上的生命力。

  若是能向她走近,这一场荒芜的噩梦会不会变成滋养鲜花的淤泥?

  他悄悄的想。

  “你喜欢她?”

  沈晏的声音响在面前,冷冷的打断了他美好的畅想。

  “不,我没有。”沈玉衡低下头,在他面前半跪着,姿态极尽卑微。

  “你最好没有这个心思。”

  沈晏在他身边踱步,说话的声音像是环绕在他周身。

  “商贾下贱,她一个商人之女,为名为利赖在我身边不走,若不是念着当日她救过我的恩情,我早就把她赶出去了。”

  沈玉衡沉默着,问了一句:“兄长不喜欢她?”

  “我会喜欢她?”沈晏像是听到了有趣的笑话,嗤笑一声。

  “她倒是有几分美色,可主意太大,野心也大,这样的女人留在身边只会让我心烦,收她做妾都是抬举她。”

  “你少见她,别被她那些不规矩的习气给教坏了。”

  “玉衡?”

  一声轻柔的呼唤,穿过朦胧的迷雾,响在耳边。

  “这种女人眼里看到的都是王公贵族的身份,贪心的想要爬到不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她何曾对我有一分的真心。”

  “玉衡。”

  那声音越来越近,带着淡淡的蜜荷香,让他有了种不同于拘谨阴冷的实感。

  面前沈晏的声音渐渐变得模糊。

  “一片真情?笑话,不过是她为了上位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沈玉衡!”

  柳云溪半跪在床沿上,手里拽着少年的衣领猛烈的摇晃。

  外头飘着细雨,声音浅浅的打在窗户纸上,夜色深沉,在细雨的浸染中渐入冷秋。

  她没想过来的,夜里睡得好好的,迷迷糊糊就听见隔壁传来几句惊恐的梦呓。

  说梦话还算是平常事,她没有往心里去,偏偏这时候听到了外头的雨声——下雨了,沈玉衡似乎很怕下雨打雷的天气……

  担心他的状况,柳云溪只得拍拍脸,让自己从睡眠中清醒过,披上衣服,端着烛台走来了他的房间。

  推门进屋,零星着还能听到他说些听不清楚的梦话。

  渐渐的就有些不对劲了,她看到他睁开了眼睛,双眸却无神空洞,又半眯下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

  她轻轻唤他,一声又一声,始终得不到回应。

  他明明是睁着眼睛的,意识却很模糊,身体僵硬又冰冷。

  直到这一刻,柳云溪才明白少年口中说的夜里睡不好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

  “沈玉衡!你醒醒!”

  她大声喊他,抓住他的寝衣领子,想要把他从梦魇中拉出来。

  会吓到他吗,可是不叫他的话,他就要一直困在梦里,直到天明,或许明天后天依旧如此。

  终于,摇晃了一会儿后,少年的眼睛渐渐回了神。

  借着烛台昏暗的光,沈玉衡看清了身边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的人。

  “云溪……”他的声音微弱而颤抖。

  这是梦吗?

  她不该出现在这里,他的记忆灰暗,梦境是泥潭。

  沈玉衡挣扎着从冰冷的被窝里爬出来,手掌按在她肩膀上,紧紧的扣着。

  不,他没有和这辈子的云溪说过自己的姓名,她怎么会知道他的姓氏。

  这也是梦——

  柳云溪已经死了,他亲眼见过她的尸首。

  她在他的梦里从来只站在沈晏身边,从来没有正脸。

  “是你,是你……”他慌张着搂住她,生怕这难得的美梦会突然醒来。

  少年的动作太突然,柳云溪整个身子被他拽着往前倾,披在肩上的外衣滑了下去,掉在地上,身前触到的,是他因噩梦而惶恐不安的心跳。

  她调整了下姿势,坐在床沿上,抽出手来抚摸他的后背。

  轻声安抚:“是我,你别怕。”

  又听到她的声音,紧绷的神经中仿佛流过一道暖流,从耳朵一直舒展到脖颈,慌乱的心跳有了片刻放松。

  僵硬的身体不断攫取她的体温,终于从噩梦中抽离出来,沉浸于当下的美梦。

  他紧紧的抱着心上人,伏在她肩上低声哭泣。

  “对不起,我没能救你,我连站到你身边的勇气都没有,兄长那样糟践你,我那时却什么都做不了……”

  少年的声音逐渐有力,低低的哭泣止在眼神坚定的一刹。

  手心紧攥着少女柔软的衣料,说出口的话却是狠戾乃至癫狂。

  “我得杀了他,既然我还活着,沈晏就得死!”

  “所有挡你路的人,欺骗你利用你的人,我都会替你除掉,这辈子,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云溪,你相信我好不好,如果你不相信我,那利用我也可以。你给了我那么多,如果我不能为你付出,那还有什么资格做你的夫君。”

  癫狂的疯话后,是苦苦哀求。

  他被梦魇的厉害,分不清前世今生,梦境现实。

  或许是连日的等待在心底种下隐隐不安,又或是今日所见无条件给予爱的家人让他自惭形秽,所有的美好,都只能照见他的不堪。

  柳云溪静静的听着他的话,为他擦去恐惧的泪水,心境不似表面那样平静。

  她安静的呆着,直到少年再也说不出话来,精神放空,才轻声开口。

  “沈玉衡,你死了吗?”

  “嗯。”少年神态疲惫,像被抽干了魂魄,只剩下一具枯萎的躯体。

  支撑着他的身体,柳云溪抱着他往自己身上倾倒,眼眸在背光的黑暗中隐现不安。

  她是重生的,柳依依是重生的,如今才发现,沈玉衡也是重生的。

  怀抱着破碎的少年,她心情复杂,心疼、怜爱、担忧、警惕……

  如果他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自己当然可以信任他,可若是重生回来的六王爷,自己又该如何面对他。

  她不知道。

  心里很乱,但还是平静的问下去。

  “是谁杀了你。”

  “是兄长,是……沈晏。”沈玉衡处在半梦半醒间,意识再不清醒也对她的问题无有不答。

  柳云溪心脏一紧,声音沉下去,又问:“他杀了你,你为什么不去找他报仇,为什么要来找我?”

  她相信十六岁的少年会喜欢她。

  可她不相信,前世的沈玉衡也会。他见过那么多人,经历过那么多事,他凭什么会选择停留在她身边?

  沈玉衡缓缓抬起头,转过脸来正视她的眼睛,声音绵软。

  “我很想你,想再见到你。”

  “就只因为这个?”她不明白。

  “我喜欢你,我想告诉你。”少年轻声呢喃,闭上眼睛,轻轻吻在她脸颊。

  迎面扑来清冷的寒雪,他是雪中开出的花。

  心脏像是被揪紧了后猛然松开,柳云溪紧绷起来的气松懈下来,身体也不自觉的侧倒下去,带着少年一起,躺倒在了枕头上。

  下着雨的秋夜有些凉,沈玉衡贴心的把被子拽上来,盖在了两人身上,尤其给她的后背下掖了掖。

  柳云溪不想松开他,就这么抱着他蜷缩在被子里。

  看着少年一双澄澈的眼眸,她也不确信他究竟是清醒的还是在做梦,轻轻抚着他的头发,在他面前低语。

  “你重活一世,抛弃了京城的一切来到这儿,就只想来告诉我这些。”

  少年低下头去,依偎在她颈窝里。

  额发在她颈间轻轻的蹭,软语道:“你相信我吗?”

  “我信你。”柳云溪轻吐一口气。

  他前世最大的遗憾是她,今生最大的期盼也是她。

  自己前世一往无前追求的,最后化作了刺向自己的刀。却在无知无觉间,在另一个人的心上占据了那么大的位置,成为了他的救赎。

  沈玉衡义无反顾的来到她身边,对他,自己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玉衡,你杀了沈晏吧。”

  柳云溪淡淡的开口,就如让他吃饭喝水一样寻常。

  闻言,少年的眼睛蓦地亮起来。

  这是这么长时间来,他第一次听到云溪要求他去做一件事——她是需要他的。

  他好开心。

  “嗯,我会尽快安排。”他热情的回应着她的拥抱,轻吻她的下巴,“我要砍了他的头,把他的头骨送给你养花。”

  柳云溪淡然一笑,她不要沈晏的头骨脏了她的花花草草,她只要沈晏死。

  只有沈晏死了,她的玉衡才能摆脱噩梦,拥有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