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并开始料理。就在我要端布罗的罐装啤酒出去时,他吩咐啤酒要装在表面结霜并散发阵阵寒意的玻璃杯里——杯子被冰镇在冷藏库的冷冻隔间,而且要从右边开始拿起。给乱舔胡子男的莱姆酒,则盛入像小孩子的画里出现过的那种又大又深又厚的酒杯,V领男的麦士伦威士忌则是用巴卡拉的水晶酒杯。
庞贝罗在铁板烧台上放了两块汉堡肉排后,用煎铲轻轻拍打,然后抓着时间在汉堡面包涂上薄薄的蜂蜜和奶油,接着放上莴苣、蕃茄、酸黄瓜、洋葱,最后淋上沙拉酱。等肉排煎好后,放一片切得厚厚的起士在铁板烧台上,没多久起士便开始融化,往周围流溢,一阵会让胃部紧缩的浓浓油脂香也随之四溢。将起士用煎铲铲至准备好的汉堡面包上,然后再放上好几片起士。叠上热呼呼的肉排后,肉排周围的起士也开始软化。最后,连同肉排以及莴苣、蓄茄等配菜,全被化成一层膜的起士大剌剌地藏了起来。庞贝纵在起士的使用上实在非常豪迈,融化的起士甚至还流到了盘子上。
「二号桌。」
庞贝罗又放了炸薯条与洋葱圈作为配菜,并从汉堡顶端插入细细的铁签附定形状,然后将盘子端出至柜台上。实际端了才发现它比目测的还要有分量。我将力气集中在腹肌上并端起盘子后,V领男随即挪开自己的凳子,似乎在帮我让条路出来。透过眼角余光还能看到乱舔胡子男看向我这里的视线,那不像先前那副洋洋得意、让人不舒服的感觉,反倒有点像从前亲戚的小孩在翘首盼望似的。
我对他们的转变有点疑惑,却又感到松了一口气,如果刚才那种情势继续下去,我只能说,我一定会崩溃。
「您的起士汉堡。」
「谢谢。」
疤皮点点头放下书,书封上印的是詹姆斯·弗雷泽的《金枝》。我是在这时才正面看到他的脸。令人惊讶的是,这个人似乎原本就不是非常好看,而且脸看起来的感觉是凹凸不平的。会这么觉得,或许不只是他的皮肤,还有直至下巴、轮廓鲜明的骨头形状,眼睛和鼻子,以及嘴巴的位置。
「你的脸色很差,有吃饭吗?」
我无法回答。
「而且你应该也没好好休息吧。庞还是没变,老爱将人使唤个彻底。」
疤皮站起来走近柜台,和庞贝罗交谈些什么。
庞贝罗一脸不耐地看向我,然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布罗也向我轻轻地挥了挥手,似乎在问「还好吗」,我却像个稻草人似地站在桌子前面一动也不动。
疤皮拿着一只装了琥珀色液体的短饮杯走了回来。
「坐。」
他指着自己面前的位子对我说。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什么陷阱,因此迟迟没有动作。
「坐下。别担心,庞贝罗说可以的。」疤皮看出我很在意柜台那边的动静,他用手指哆哆地敲了敲桌面,「坐下来。」
庞贝罗已经回到铁板烧台前。
像是进入注满热水的浴缸那样,我隔着桌子慢慢地在他对面坐下。
「喝这个。」疤皮将杯子推向我,「来。」
我接过了杯子。现在只有相信疤皮的话,顺其自然了。刺青三人组再度投入彼此间的热络交谈。
杯子一靠近嘴边,一股酒味立刻扑鼻而来。我知道疤皮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我,于是我一个屏息,一口气干了这杯酒,接着喉咙立刻涌上灼热感,也能清楚感受到从食道流入胃部的液体。
我小自觉地吐出一口很长的气。
看着这一切的疤皮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将放着起士汉堡的盘子推至我面前。
「我已经请庞贝罗再做一份了,这个是你的。」
我不敢相信地挺直背脊,往位在柜台那个方向的庞贝罗看去,却只看见他一部分的背影,然后人就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
「饭钱我会付,你不用客气。」
我很犹豫。但老实说,我嘴中的唾液却无法控制地不断分泌。热呼呼的金黄色汉堡面包,和夹在其中满满的新鲜蔬菜与多汁的肉排,还有将其包裹起来的起士,不论是在视觉或嗅觉上,都给人带来气势惊人的强大冲击。或许,玻璃杯中的酒精也功不可没。
「怎么啦?了解自己老板的手艺也是很重要的工作喔!」
疤皮很聪明。被他拿工作来当借口,我也想不到拒绝的理由了。
我心里很高兴,表面上却装得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向汉堡。
热得近乎烫手。
我取出铁签,两手抓起汉堡、大口一张,眼睛一对准正中央的肉排某处,脸往前凑便咬了下去。这种莫名欣喜的感觉,从我还是个孩子并玩到将脸埋在雪堆里的那个时候起,就再也没有过了。面包的甘甜在嘴里扩散,浓浓的美味彻底镇压了我的舌头与喉咙,太过美妙的滋味令得我毛发直竖。那一瞬间,我有种冲动想跪到庞贝罗的面前,向他坦承那瓶酒在哪里。就算告诉他也无所谓,因为我手中正拿着值得这么做的梦幻逸品。
「他是个怪物,对吧?」疤皮以大拇指比向柜台,语气高兴得像在说自己的事一样。
「他是天才。」
我在吃的时候噎到了好几次,但每次都顺利地缓了过来。突然肩膀被人一拍,面前的桌上多了一杯柳橙汁,一看却是布罗的笑脸。
「真是十足豪迈的吃相!我们那里有句俗谚说,『会吃的女人是好女人』。」布罗接着又追加了一句「刚才失礼了」,才回到自己的位子。
「谢谢。」
我被汉堡面包呛到而咳个不停,边拿起布罗拿过来的果汁顺口气边向他道谢。
柜台那里响起了餐点做好的铃声。庞贝罗还是一样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不过倒是看不出来有生气的样子。
我将嘴角和双手擦干净,急忙站起来。这次端来的起士汉堡是真的要给疤皮的。
「我真正想吃的,其实是等一下的舒芙蕾。」疤皮对我眨了眨眼。
「最让我难以置信的是,庞贝罗做出来的舒芙蕾,味道简直就像我老妈做的。不论走到全世界哪一个地方,都没有人能做出那么接近的味道,唯独这里。唯独这间餐厅,才有可能做得出来。我活着就是为了要尝到这个味道。」
疤皮说得激越高昂。
我朝他点点头后,回头继续工作。
刚好,刺青三人组点的肋骨牛排也好了。
我从柜台端了盘子在他们面前一一放好后,就看到庞贝罗一脸阴郁。
「可恶,又有麻烦的家伙来了。」
盯着监视器看的庞贝罗自言自语地说。
我感觉到胃又开始绞痛,冷汗直流。
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