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
一个头扎蝴蝶结的小女孩,四五岁的年纪,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蜷缩着身子,呜呜直哭,嘴里喊着:“妈妈我怕我怕”
“人类”九厥一皱眉,说,“大门已经被结界封住,快把她抱开,我来弄开大门。”
这小女孩是我在这里,唯一见到的不说“你们太过分了”的人了。我快速上前将她抱起来,退到九厥身后。
“再退后一些。”九厥回头,苍白地笑笑,“如果我拼上所有还是打不开这扇门,你就砸碎我的原身,里头有一颗内丹,虽然对你帮助也不会太大,但起码能让你比现在有力气十倍。谨记”
“滚胡说八道什么”我心下一沉,大声道,“你给我专心开门”
九厥笑笑,转过身,深深吸了口气。
我怀中的小女孩,紧紧抱着我,还在瑟瑟发抖,哭着叫妈妈。
“不哭了,你妈妈等下就来找你”我笨拙地拍着她的背。
“骗人”孩子突然不哭了,抬起头,在我耳边用童稚的声音慢慢说,“你们太过分了”
我一个激灵,一松手将这孩子放了下来。
他仰起小脸,朝我咯咯笑着,跑开了去,站在离我远远的地方,晃了晃攥着的拳头,然后用力朝下一拽。
一道不易察觉的光线,从她手里闪过,我这才看到,小女孩手里攥着的,是一根比头发粗不了多少的银线。
我的头顶,传来一阵金属碎裂坍塌的动静,然后是哗哗的水声。
猛一抬头,系住那盏巨大玫瑰色碗装吊灯的三根金属链,居然断掉了两根,以致这个“大碗”瞬间倒翻过来,一大股透着黑气的琥珀色液体从里头倾泻而下,速度之快,眨眼便已到了我的头顶之上。
如飞瀑的液体里,有各种骇异的人脸互相挤压,翻滚,从嘴里伸出的舌头,蛇一样吐着芯。
我会被融化。这是唯一的念头。而我的脚,向被粘在地上,难挪分毫,也是那小女孩搞的鬼。
千钧一发,两条如蛇又如龙的影子,散着淡到不起眼的光芒,从我的身侧光速飞来,在顶上交叉成一个飞快旋转的硕大“十”字,所有落下的液体在呼呼声中被吸入了十字的中心,一滴都没有落下地,更加没有沾到我的身体。
不到五秒时间,顶上没有了任何动静,我抱着头蹲在地上,只看到两只被腐蚀成深红色,从里到外没有一块好肉的大蚯蚓,重重跌在我面前,黑黑的烟,从两具完全没有生命迹象的躯体里冒出来。
老板娘,我要求加薪水
老板娘,不是我偷吃的
老板娘,你真像个母夜叉
老板娘老板娘
瘦子跟胖子的脸,还有那总是让我感到无比厌烦的声音,突然全部撞向我的脑海。
胖子跟瘦子,死了。
我没有要哭的感觉,也没有难过,慢慢站起来,对身后的追兵,对台上那两个“观众”,静静地说了一句:“你们该死”
新娘微微变了脸色,而敖炽,突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低声说:“你竟敢”
如果不宰了那对草芥人命的男女,我更该死。
身上的伤不觉得痛了,溃散的力气也回来了,我需要这样的状态,哪怕只给我一分钟。
我推开过来扶我的九厥,回头便走。
“站住”
身后有人叫我,不是九厥。
这声音,霸道十足,不怒而威,不容许听者有任何拂逆。
关键是,这声音我听过上千年。
我怔怔地回头。
胖子和瘦子的“尸体”化成了一滩干干净净的水,被莫名的力量聚集在一起,往上堆积再堆积,直到堆积成一个透明的人形。
哗啦一声,一条缝隙从人形头顶横贯而下,像拉开一件衣裳的拉链,一个高大的影子从里头迈了出来
眉眼,皮肤,黑底紫龙暗纹的衣衫,微微仰起的头颅,一举手一投足,连每根发丝都透着盛气凌人的高傲。
“敖敖”素来口齿伶俐的我,第一次结巴了。
“敖你个头”来者抓住我的手,看似粗暴实则温和地将我拖进他的怀里,一连串的斥责 “要是我不现身,你已经被熬成汤了真是没有比你更笨的女人了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长进”
普天之下,没有谁敢用这样的语气训斥我,也没有谁敢对我采用一揽入怀的亲密动作,只有他。
可我现在的样子我继续结巴:“你你认识我”
“哦对,我居然忘了。”他居然像逗弄孩子一样两手轻掐住了我的脸,几乎与我鼻子挨着鼻子,“只有你这笨女人认不出我,我怎可能认不出你”他叹了口气,喊:“裟椤裟椤裟椤”
这一声称呼,我像等待了一万年那么久。
可这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喊我名字的人。
他的双手紧紧护住我,从面前的这双俊美如昔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我的模样,也看到了如火的热度,还有遗失已久的牵念。
对了,这才是我要找的人,这,才是我的敖炽。
身体被无限安全和温暖包围,灵魂像落入了舒适摇篮的婴儿,在轻轻地摇晃中。化成片片星光,朝远处飘去。
所有不属于我的东西,正在离开,属于我的,正在回来。
“婚纱还不错,不过不是太适合你。”敖炽挑剔的评价,把神思游荡天外的我唤了回来。
婚纱
我低头一看,暮身上的婚纱,居然跑到了我的身上,不对,这根本就是我的身体。
中的咒毒,在敖炽的口中,化为乌有。我又回来了,树妖裟椤,货真价实。
我欣喜地摸着自己的脸,顺手捡起地上一个银制盘子,倒过来拿光滑如镜的盘底拼命照自己。
“还照个屁啊再照还不是只老妖怪”敖炽不耐烦地夺下盘子,又冲九厥道,“你还死不了吧没想到天界上仙也有这么形象败坏的时候啊,哈哈。”
精疲力竭的九厥依旧保持着风度,提醒他:“这个东海别墅不是普通地方,会惑乱人类的本性,还会吸取非人类的元灵,若非如此,哪里轮到你这条小龙来嘲笑我。”
“被救命恩人嘲笑,是应该的。”敖炽继续坏笑,他好像一贯这样,只要看到别人生气,就想千方百计令别人更生气。
我不生气,我只有一堆问题要问。
“你”
我话还没出口,已经被敖炽用手封住了嘴。
“现在不是提问时间,以后我再解释。”
说罢,他牵着我的手朝前走。
这是我才看到,那些追杀我们的疯狂宾客们,全都呆呆站在原地,每个人都耸拉着头,垂着手,不说话也不动弹。
“讨厌的傀儡。”
敖炽只是一挥手,像拂开讨厌的苍蝇蚊子,那些挡住我们去路的人,便真的像苍蝇一样飞开了去,在地上倒成了一片。
“如果他们只是纵的人类,出手别太重了。”我看到那些倒在地上的女人跟孩子,包括刚刚那个跑开的,想致我于死地的小女孩,提醒敖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