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1 / 1)

我在古代当策划 满座江南 4019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16章

  吃过火锅, 食客心满意足地跟陆久安道谢离开,小厮喜滋滋拎着抹布来收拾饭桌,陆久安拦住他们:“红汤锅底别倒了, 留着明天第二晚还能烫个东西。”

  熬制火锅不容易, 他们吃的时候特别注意用的是公筷,因此还能回收利用。

  “啊?”小厮顿时傻眼了, 脸上肉眼可见地露出失望的神色。

  “大人的话你听不懂吗?”韩致肃声道。

  小厮抖了抖身子, 陆久安看出蹊跷, 问:“去年锅底你们怎么处理的?”

  小厮支支吾吾半天, 在韩致严厉的注视下,欲哭无泪地吐出话来:“管事用火锅汤底给我们烫素菜尝了个鲜。”

  他们倒不嫌弃这是县令吃剩下的,火锅在外面听也没听过,吃也吃不着,能香喷喷吃上两口, 是他们的福气。

  陆久安撑着额头:“把管事叫来。”

  管事听了小厮的汇报, 一路胆颤惊心到了陆久安跟前, 未等陆久安询问, 管事便躬着身子告罪:“小的擅作主张将大人的吃食给这群奴才,请大人责罚。”

  “我责怪你这个做什么?”陆久安让他站起来,“你去吩咐膳夫,让他再熬制几锅, 等温度降下来冷凝成固体, 就用刀分成小块,给县衙里一人发一块拿回去过年。”

  管事一愣,忙不迭应下来。

  沐蔺今晚一个人就喝了大半坛葡萄酒, 难得有几分醉醺醺的,他回到卧房, 关门的时候,看到柱子下立着一个人影,沐蔺皱着眉头:“耿凌,不要跟着我。”

  耿凌回道:“我不会打扰你。”

  她虽然皮肤粗糙,身上还带有几分野性,但是身姿匀称曼妙,长相也不俗。

  沐蔺哼笑一声,吊儿郎当道:“我倒是不建议你来我房间与我共度一夜,可惜陆久安他容忍不了这些事,要是让他知道了,非得把我赶出去不可。所以,我们还是注意一下男女大防为好。”

  耿凌偏着脑袋疑惑不解:“男女大防是什么?”

  “你们寨子里不教这些吗?”沐蔺噎住,“总之你别跟着我,陆久安不是给你单独安排了房间吗?在詹尾珠屋子旁边,她性子应该和你差不多,你们两正好可以谈到一块儿。”

  耿凌不说话了,沐蔺无奈道:“你是不是寻不到路,我带你去找她吧。”

  火锅好吃是好吃,就是吃完身上一大股味儿,把耿凌送过去以后,顺便叫小厮送桶水到屋里洗个澡。

  过了几日,春节便到了,署衙府上的小厮管事除了领到该有的月钱之外,果然人手得了一份火锅底料,那底料被切成方方正正的一小块儿,装在竹编盒子里,拿回家倒入水就能用,方便得很。

  而陆久安则在晚餐过后,叮嘱众人换上新衣服:“今天带你们去看点好看的。”

  陆起早在一个月前就看到他神神秘秘躲在吾乡居里写本子,还几次三番地同一个戏剧班子见面,心里便有了猜想:“大人,是去听戏么?”

  陆久安泄气:“这么早就剧透,一点也没惊喜了。”

  韩临深却一瞬间蹦起来:“府上何时搭了台子?”

  他只记得很小的时候跟着父皇看了几回,那时候咿咿呀呀听不太懂,现在却格外感兴趣,而且不知道为何,只要是和陆夫子沾边的,准是特别有意思。

  “没有请人来府上,咱们出去听。”陆久安催促他们,“我让人留了位置,你们快点的,戏剧可不会等咱们。”

  几人换好衣服,这些都是华彩坊送来的,当是韩致二人送他们的新年礼物,陆久安带着他们在新肆坊里穿行,七拐八拐以后,走入了瓦舍之地。

  这些瓦舍相当于现代的娱乐场所,供百姓平日里消遣,应平发展起来以后,这些地方最是热闹非凡。

  瓦舍中搭建了许多棚子,棚内设有若干勾栏,皮影戏,杂技,戏剧,讲史什么都有,勾栏入口处挂着五颜六色的招子,上面写着每天出演的戏剧场次及时间。

  陆久安驻足在最大的勾栏外面:“到了。”

  陆起仰头看着招子内容:将行。后面跟着一连串的角色名字。

  几人把目光投向唯一的将军,韩致镇静自若,当先抬脚走进去:“看我做什么。”

  虽然叫的是勾栏,但是为了防止倒塌,搭建和戏楼差不多了,采用的是砖木结构。

  剧场非常开阔,从门供进入后,就是腰棚,看台呈阶梯状,可以容纳五百余人,站在门前翘首以盼的人看到陆久安一行,眼睛一亮:“大人您终于来了,班主一直在问起您来。”

  “久等了。”陆久安朝他点点头。

  这人点头哈腰给他们行礼,随后领着他们来到一个不近不远的位置,这里正对戏台,还摆了两张桌子,桌子上搁着精致的茶点。

  “前面还有座位,为什么不坐前面去。”韩临深不解。

  领着他们进来的人还未走,笑眯眯给韩临深解惑:“小公子有所不知,这场戏是文戏武戏一起排的,小公子若是坐前排可吃不消呀。”

  武生一打起来昏天黑地尘土飞杨,而且还容易发生意外。

  “就坐这儿吧。”班主为他们预留的位置,肯定是最好的。

  这名跑腿的拱手致歉:“老班主在戏房准备,没法亲自出来招待,若是有什么不妥的,你招招手就是,随时有人看着。老班主还说,这出戏是大人写的,戏班定会好好唱。”

  “哪里。”陆久安摆摆手,“我就写了个大纲,唱戏的词儿是你们戏班自己填的,你去忙吧,我们应当也没什么事。”

  “你不会写的韩二吧。”沐蔺小声问道。

  韩致目光放在戏台上,一双耳朵却悄悄立起来。

  “不是。”陆久安回答,“这戏有些不同。”

  明亮的烛火下,韩致神色失落,不过很快他就调整过来,并暗暗猜想他写的什么内容,会是每一个夜晚他给陆久安讲的边塞生活吗?

  沐蔺在晋南时就经常混迹这些场所,他本来瞧不上这些小地方的戏台子,觉得再好的戏能有晋南的戏班子唱得精彩吗?所以有些意兴阑珊地握着折扇。

  耿凌则是对所有东西都感到好奇,不停地东张西望。

  沐蔺用扇柄敲着手心,下巴点点了前头:“陆久安,那也是你出的注意?”

  这个勾栏是最大的,戏台与别的也有所不同,是由三个不同的高台搭建而成,为了保持神秘感,看台被幕布给遮挡起来。

  “啊。是啊,因为这出戏算是情景剧,提前布了一些景。”

  “哦?”沐蔺听到一个陌生的词汇,身子坐直了一些。

  等观众陆陆续续进场,把看台坐得满满当当,戏台一侧的乐床响起乐器弹奏的声音,韩临深兴奋嚷道:“开始了开始了。”

  戏剧名字叫将行,众人理所当然的以为最先出场应当是大武生扮的将军,结果却见戏台左边的幕布扯下,烛火点燃,把台子上的场景照得一清二楚。

  戏台后面挂着一幅巨画,画上寥寥几笔勾勒着几座破败的茅草房,画面向前延伸,与戏台的场景连接在一起,台上提前布置了石磨,农具,草鞋等,看到这些,观众很快就明白了,故事发生在一个村子里。

  “情景剧,借由这些道具,确实可以让人身临其境。”沐蔺头头是道地点评。

  台上走来几位乐官,却也不是作伶人打扮,而是和普通妇人无异,坐在院子里谈天说地,戏台上的烛火高照,把那小小的地方映得亮如白昼,因此乐官的眉目变化,一颦一笑,尽入观众眼帘。

  这个场景穿插了一些有趣的对话,搭配的声乐也是欢乐轻快的,观众被逗地捧腹大笑,不时地拍手叫好。

  很快声乐慢慢变化,对话也沉重很多,边关不时受敌人侵扰,百姓也过得水深火热。

  烛火熄灭,再点燃时,已经变成一个老妇和文儒书生。

  妇人家里只剩这一个独子,书生执意要投笔从戎,妇人自然是不肯,书生跪地高声唱:“寒光鬣狗吹云落,铁衣烽火响笛声,丈夫何需笔诛伐,提枪卫我大周魂!”

  扮演文儒书生的生角喊出这一首七言律诗时,特地停止腰背气沉丹田,显得尤为铁骨铮铮。观众席上的汉子被激出血性,附和道:“好一个提枪卫我大周魂,大丈夫就当冲锋陷阵保家卫国。”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戏剧还在继续,妇人在独子的殷殷恳求下无奈同意,整日的以泪洗面,还要忍着哀痛为他准备厚实的衣裳。

  送独子从军时,妇人哭得肝肠寸断,书生跪地磕头,感谢母亲的生养之恩。前一刻还是振奋人心的激烈琵琶,现在已经变成了依依惜别的婉转长笛。

  “吾儿啊,不求你建功立业拜相封侯,只求你平平安安健全归来。”

  第一个戏台的烛火熄灭,陆久安听到现场压抑不住的哽咽声。

  杨苗苗最是感性,应当是想起了自家从军的小叔叔,抱着杨老汉的脖子哭得稀里哗啦的。

  第二个戏台的幕布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撤下,烛火点燃,戏台背后挂的巨画变成了黄沙落日,烽火城墙,戏台上搭着帐篷,观众便知道,这是在边关了。

  帐篷前,几个身穿甲冑胡须丛生的大汉展示着在边塞的艰苦生活,韩致看了一段觉得熟悉,这不是自己给陆久安描述的画面吗?

  戏台上,大汉已经并排躺在地上,仰望天空那一轮明月,各自分享起了自己家乡的趣事。

  羌笛声起,嘴里叼着野草的铁血男儿在回忆里泪流满面。

  “原来战士们在边塞过得是这样的日子。咱们现在富足了,在家吃得好穿得暖,他们天天顶着寒风啃着冷馒头。”

  “这是别家的儿,我看着也是心疼啊。”

  “都说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他们餐风露宿的,也想家啊。”

  突然,羌笛声嘎然而止,号角撕破夜幕强势插·入,观众的心也跟着揪起来。

  “敌人来犯,男儿们,捡起你们手中的刀枪,跟我一起击退敌军。”

  第二个戏台的烛火熄灭,第三个戏台的烛火亮起。

  这个戏台上的角儿全是武生,领路人说的打戏就集中在第三场。

  两军交战,一时间飞花走石。大武山扮的将军长得八面威风,一露头就得了大片掌声,陆久安悄声问韩致:“你看这选角,没有坠了你的名头吧。”

  “这是我?”韩致于黑暗中转过头来,嘴唇不慎擦着陆久安的面颊而过。

  “是也不是。”陆久安闹了个大红脸,回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武戏高难度动作不少,木制戏台被踩得乒乓作响,鼓点密集,号角恢弘,观众很是过足了瘾。

  此时穿着大周甲冑的武生开始慢慢力竭,一个不慎被长枪.刺中,仰面倒下,观众席上一片哗然声,韩临深气鼓鼓道:“这戏不好,我大周怎么会被挞蛮打败。”

  “稍安勿躁。”陆久安气定神闲地端着茶杯慢慢喝着。

  戏台后面冲出三个伤痕累累的大周武生,第一个人单手执旗:“我娘还在家中等我,莫让挞蛮踏足这片土地。”

  观众认出了这人是最初一幕那个投笔从戎的书生。

  这时候,第一个戏台亮起一盏微弱的灯笼,灯笼下,老妇似在黑夜里穿针引线。

  第二个武生高喊:“我要保护我家妻儿。”

  第一个戏台又亮起一盏灯笼,母子二人坐在桌前吃饭。

  第三个武生大喝:“二郎们,我们身后是大周万家灯火,别让那火灭了啊!枪损了,刀断了,我们还有血肉之躯。大周的火种,就让我们来守护吧!”

  倒地的武生一个翻身而起。

  左边是一片炊烟袅袅岁月静好,右边是一片金戈铁马血海垂虹,鼓声和笛声两相交织,观众屏住呼吸,恨不得生了四只眼睛,把整个戏台尽收眼底才好。

  终于,在万众期待下,挞蛮被将军斩于刀下,以一个漂亮的旋转回身收幕了。

  观众席上的灯笼被一一点亮,观众回魂似地惊喘一声,自席位上欢呼而起,拍着双手高声喝彩。

  “我们还能这么安稳的生活,都是边塞战士为我们争取来的。”

  “那些战士又何尝不是别人的儿子,别人的相公,别家娃儿的爹。”

  “太精彩了,这出戏把我看哭好几回。”

  沐蔺意犹未尽地瞧着戏台:“确实与我以前看的有所不同,陆大人居然还有排戏的本领呢。有没有说过,你很像那深埋于地的宝藏,越挖越令人欣喜,越挖越令人爱不释手。”

  陆久安撇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韩致,心道:有,就在你旁边,不过韩朝日说我像瓦姬花。

  戏班主从观众手里得了不少额外的赏钱,他还没来得及脱下身上的服饰,见陆久安一行起身准备外面走,挤开热情围过来的观众,费力来到陆久安面前。

  韩致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他手里:“班主这一出戏排得很好。”

  班主受宠若惊:“谢韩将军赏赐,全是陆大人的剧本写得好,这戏台也是别出心裁,观众们图个新鲜。”

  陆久安端出那副谦谦君子的儒雅之态,他在陌生人面前装腔作势了两三年,早就练得炉火纯青。

  “今日这盛况,我想班主应当没有后悔受我之邀吧。”

  “不后悔不后悔。”班主露出喜不自胜地笑容:“多亏大人为我指了一条明路。答应大人的邀请,是小的做过最为明智的选择。”

  好的一出戏可以吃几年,而且为了在除夕这一天上演,留给他们的只有短短一个月,在有限的时间内要编词要排练,实在有些太赶了,若是再磨练一段时间,说不定还能经久不衰传唱下去。

  只是这词应大人要求,写得太白话了,还需再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