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五)
柳儿蹲在木笼子前面,给小野兔喂着菜叶。
“柳公主,又来喂小兔了。”仪心将一篮子青草递给柳儿,“看来这些草不用了……”
柳儿笑眯眯地接过篮子:
“就说仪心师父有菩萨心肠嘛!不对不对,是仪心师太了!小兔交给仪心师太我就放心了!”
“看小兔的伤已经痊愈了,贫尼想择日给它放回山中。”仪心见柳儿有些闷闷不乐,“小兔本来来自山中,还应该让它返回,就像柳公主所言,说不定它的爹娘还在等它回去呢!”
柳儿黯然神伤:
“怕把它放回山中又变成野人盘中美味了……”
柳儿突然打开笼子,揪着小野兔的耳朵把它提了起来。
“柳公主!”仪心不知柳儿要做什么。“仪心师太不是说它住在山中么?还住在洞里?我帮它找到爹娘,给它送到平安的地方去……”柳儿怀抱着小野兔一溜烟地跑走了。
仪心师太笑着叹气:
“柳公主,带着笼子去……”
柳儿连跑带颠地跑出了寺院,可是还没下山,惊恐不安的小野兔就挣脱了她的怀抱,三蹦两窜逃到草丛里去了。“小兔!小兔!你别跑啊!”柳儿慌了神,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草丛里寻去。可是茂密的树林,丰茂的杂草,早已把小野兔的身影淹没。
小野兔早就不见了踪影,柳儿锲而不舍地叫着:
“小兔!小兔!”
“别找了!早就不见踪影了!”
好熟悉的声音!柳儿回过头去,见到了当日那个野人装束地少年猎户。
“喂!你把小兔交出来!”柳儿一口咬定是少年猎到了小野兔。“求求你还不行?别杀了它!”
少年冷漠地撇了撇嘴:
“谁稀罕!”
柳儿围着少年转着圈子:
“你说啊!把它藏哪儿了?”
少年不安地皱着眉:
“那兔子已经逃回洞里去了!”
柳儿睁大双眼:
“真的?小兔这么快就找到爹娘了!”
少年“哼”了声:
“是不是老野兔我不知,但确实是回到洞里去了……”
“那我就放心了……”柳儿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下我可以回去了……”
柳儿刚向前走了几步。(Www,,cn更新最快)。突然转回头:
“喂!你不会等我走了再抓它来吃吧?”少年不正眼看柳儿,准备离开:
“没兴致……”
少年自顾自地走着。却发现柳儿一直追在他身后。
“你……”
柳儿有点儿脸红:
“我迷路了……”
少年终于忍不住笑了:
“真是有趣,不认识路还乱跑……”
柳儿连忙浑水摸鱼:
“你不是说你是猎户么?那就是住在山下的村庄了?对这儿一定会熟识吧?”
少年把弓背在左边地肩膀上:
“随我一同走吧!你要到山上去?”
“是啊!我要去慈寿寺!”柳儿为人活泼,对这个少年也没有了开始的愤恨和不满。
“就是那座有宝塔地寺院?似乎才落成不多时日。”少年对柳儿也有几分好奇,“你住在寺院里么?”
柳儿摇摇头:
“不是啊!我是随我娘亲来寺里祈福的!”
少年耸耸肩:
“善男信女还真是多……”
“你叫什么名儿?”柳儿先自报家门,“我叫柳儿。就是柳叶的柳字。”
少年含含糊糊地拒绝透露:
“不必知道了吧……”
柳儿顿时来了气:你这人真是!我想和你做朋友的!我都不知道你姓甚名谁怎么行!”
少年犹豫了片刻,说出两个字:
“继宗……”
柳儿大喜过望:
“我还以为你这种野蛮人,不会叫这种名字呢!”
继宗不理柳儿,加快了脚步。
“喂!继……宗……”柳儿忽觉自己说错了话,“我说错了……你的名儿真地很好,你爹娘对你也抱有很大期望……”
继宗猛地转回头,距离柳儿的脸只有一寸那么近:
“走!”
柳儿吓得吐了吐舌头,乖乖地跟在继宗身后不说话了。
没走多少路,玲珑塔就若隐若现出现在眼前了。
柳儿兴奋地摇晃着继宗的胳膊:
“你看!我们走出来了!”
继宗尴尬地把胳膊抽出。与柳儿保持些距离。
柳儿刚走出两步,发现继宗原地不动。
“喂!继宗,你怎么不走了?”
继宗摇了摇头:
“我已经带你走出来了。你自己已经能回去了。”
柳儿很是不解:
“走啊!和我一同到寺院里去吧!你救了我,我娘亲一定会好好谢你的!”
继宗对这个“感谢”并无兴趣:
“不必了!”
继宗说完转身向山下的方向走去。
“喂喂喂!继宗!”柳儿大声喊着。“我以后还会到寺院来的!你还带我去玩啊!”
继宗停住了脚步。他背对着柳
“有缘再见吧!”
柳儿看着继宗远去的背影,自己嘀咕着:“我有那么讨人嫌么?连太后的赏赐都不要的人真是少见!”
柳儿蹦跳着跑到寺院门口。才发现云儿满面愠色地看着自己。
“娘亲……”
柳儿故意撒娇挽住云儿地胳膊。
云儿躲开了柳儿,她沉着脸叫随行的小太监:
“把柳公主带回宫,好好看着,没有哀家的准许,谁也不能放她出来。”
柳儿一看势头不妙,连忙说了实情:
“母后,柳儿知错了……柳儿在山中迷失了方向才……”
云儿皱着眉头:
“你……”
柳儿连忙挣脱了小太监,跑到云儿身边:
“幸亏有人将柳儿带出山,还送柳儿回寺院……母后,是不是这个人也该赏赐一下?”
云儿狐疑地看着柳儿:
“此话当真?那这人现在何处?”
“绝无半句虚言!”柳儿竭尽全力为继宗说好话,“那人说无需赏赐,就下山去了……他救了柳儿一命,是不是应该等有机会再见地时候好好赏赐他?”
云儿斜睨着柳
“你有表露身份?”
“当然没有啦!”柳儿自鸣得意,“所以才说他是真正的好人,不贪心,不是为了荣华富贵!”
云儿点头表示同意:
“那改日有幸相见,哀家会赏赐于他……”
柳儿刚要拍手称快,云儿却冷不丁来了句:
“若不是你擅自下山,怎会迷失方向?”
柳儿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云儿,柳公主也是一时好心要放小兔回山林,既已安然返回,就别再追究了吧!”仪心替柳儿向云儿求情。
云儿无奈地摇了摇头:
“仪心师太比原来更慈悲了……”
柳儿兴奋地冲仪心眨了眨眼睛,拱手作揖道谢。
“回宫吧!”云儿没再追究下去,“哀家这次不再追究,回宫把申大人地《赐闲堂帖》临摹一遍……”
柳儿有苦难言,只好苦着脸领罚:“是……”
他们一行人远去渐渐远去,仪心看着天际地那抹已经红得如烈火般的晚霞,露出浅浅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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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云太后 第七章(一)
万历七年(1579年)。早春。
小玉把洗干净的衣服都拧干了水晒好,陈惜玉不忍小玉一直为她做这些。
“小玉!这些活儿不用你干,我还做得来。”
小玉笑着转头看陈惜玉:
“娘,您就好好歇着,这些粗活儿由我来干就成了。以前您不是一到阴天下雨就有头疼的毛病,我和小武在京城给您找了位大夫,明日就来寺中给您诊脉看看。”
小武挑着两桶水走了进来,他满头大汗,甚至都没功夫擦几下快要滴到眼睛里的汗水。
小玉掏出手帕,为小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武憨憨地冲小玉一笑,然后他转身问陈惜玉:
“唔……这水都倒进水缸里就行了吧……”
不光是小武不习惯,就连陈惜玉对“娘”这个称呼也很是不习惯。
“是……劳烦你了……”
小武满不在乎地说:
“哪儿的话,客气啥啊!我身强力壮的,这些粗活儿都该由我来干!”
小玉拿小武逗趣:
“那边还有好多柴没劈呢!一会儿你也给劈了得了!”
小武痛快地应声:
“好嘞!娘子的话岂敢不听?”
小玉忍不住偷笑,但是发现陈惜玉一直在看着他们,不由得羞红了脸:
“娘……让您看笑话了……”
“当然不是!”陈惜玉连忙解释,“看来小武对你真好,看到你好娘就放心了……”
小玉见陈惜玉很喜欢小武也很高
“小武真的很好……他连国舅都不做,就为了和孩一起……”
陈惜玉有些遗憾:
“小玉你真的不怪娘么……你本来应该有名分,你本来该是公主……”
小玉笑着摇头:
“娘……孩儿真的不想要做什么公主……只要以后和娘在一起就好了……”
小武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那是那是!”
陈惜玉看着这个身材高大却心底善良的小武。。却不知如何应付。
“小武从小就没有娘亲,一直想叫也没有机会,现在小武可以叫您一声娘么……”身材魁伟地小武说到这个字的时候居然有些羞涩。
陈惜玉对这个如同半个儿子一般的“女婿”很是喜欢。
“娘……”小武饱含深情地喊出这个字----他早就学会。却二十多年来不曾说过地一个字。
陈惜玉频频点头:
“好……”
小武兴奋得话音颤抖:
“以后我会和小玉好好地照顾娘,要让您过最好的日子……”
小玉也揽住陈惜玉地肩膀:
“是啊!娘。和我们一起离开京城吧!”
陈惜玉含着泪,拼命地点着头。
小武和小玉回京的事朱翊钧早已知晓,只不过他一直不露声色。一是因为政务繁忙,张居正逼得紧迫;二是因为王皇后明慧大病初愈,自己也没有心情去想这些。
小武和小玉也在准备离开京城之前再入宫一次。去见云儿和皇上,当然还要见一见陈太后。
云儿没透露具体事宜,就把陈太后从慈庆宫请了来。
陈太后没料到几年之后还能再见小玉,而此时的两人的身份已经不是主仆。
“小玉给陈太后请安,给云太后请安。”小玉用了以往宫女称呼两宫太后的方式,给云儿和陈太后行礼。
陈太后有点喜悦,但更多地是不自在:
“是小玉啊!居然回京城了……”
小武对陈太后一直颇有微词,但还是恭敬地给陈太后请了安:
“参见陈太后,参见云太后。”
陈太后刚才喜悦的表情荡然无存。一脸的严肃:
“国舅爷不必多礼,免得让人家看到说哀家不讲情面呢!好歹国舅也是云太后的亲人不是……”
小武不与陈太后争论,默默地站到了一边。
云儿连忙笑着打破僵局:
“姐姐说哪儿的话!小武这孩子不懂事。还得姐姐照应着呢!”
“唉,都是一家人。何必客套呢!不过有些人很是高贵。哀家也照应不起呢!”陈太后似乎意指小玉。
小玉不愿听陈太后的冷言冷语:
“小玉此次是来辞行的……”
陈太后挑着眉毛:
“哦?要随国舅一起回南方?”
“是,”小玉思忖了片刻。“要和娘亲一同回南方……”
陈太后听到小玉所说的“娘亲”二字狠狠地颤抖了下,但她故作镇定:
“看来这不是什么秘密了……小玉你既然已经和哀家的姐姐相认,是不是也想与哀家理清这份亲缘关系……”
小玉不确信地看着陈太后,她不知道这位曾经亲切地“太后”是不是也是亲切的“姨娘”陈太后依然上扬着眉毛,等着小玉的答复。
小玉犹豫不决,她犹疑着不肯说些什么。
“你以前是哀家最疼爱地丫鬟,哀家真的把你当成亲人一样,然后又如何?突然跳出来这么个男人,你就不顾一切,投身到他怀里去了?”陈太后轻蔑地瞟了一眼小武,“你不满意哀家给你安排地荣华富贵,哀家不怨你,但是如今你又想什么?哀家就要求你叫哀家一声姨娘有那么难么?”
本来就不知如何是好地小玉更加犹豫,她看了一眼小武。眼神中传递着惶惑不安。
“哀家忘了,这声姨娘实在是没有太多用处,不如你那个公主来得高贵!”陈太后冷冷地吭了一声。
小武再也忍不下去了:“陈太后,我和小玉二人今日来此是想向两宫太后辞行,不是受人奚落的!口口声声满口仁义道德,实际却狭隘伧俗!”
“无礼!”云儿呵斥小武,“跪下!”
小武满腹牢骚,不服气地跪了下去。
陈太后气得满脸通红:
“你!你!”
小武梗着脖子:
“小玉是公主又如何?不是公主又如何?我不在乎!我倒庆幸她没有长在你们帝王家,否则都会变成你们这种麻木冷血又不讲亲情之人!”
陈太后气得几乎要背过气去,她瘫倒在凤椅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云儿走到小武身边,她冷冷地看着弟弟,扬手给了小武一记耳光。
小武冷冷地咬着牙,吐出两个字:
“姐姐……”“以下犯上,屡教不改,哀家没有你这种弟弟!”云儿地手颤抖着,她的眼中渐渐充满了泪,“来人!拖出去,打二十大板!发到刑部等候发落!”
小玉扑倒在地,她连连给云儿磕着头:
“太后娘娘饶命啊!小武也是一时冲动!他全是为了小玉,要打就打小玉吧!”
小武护住小玉:
“小玉!都是我惹得祸!我来承担!”
云儿狠了狠
“无需求情,否则同罚!”
小武被两个锦衣卫带了下去,他没有反抗。
小玉匍匐着爬到陈太后脚下,她一边流泪一边求情:
“太后娘娘,小玉错了,请饶恕小武……姨娘……”
陈太后的怒火还没有熄灭,但是因为刚才云儿对小武的惩罚而稍稍缓解了些,她看了一眼云
“一切全等皇上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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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云太后 第七章(二)
朱翊钧在乾清宫里见到了他同父异母的姐姐小玉,尽管当时他并没能搞清小玉和自己真正的关系。
“民女参见皇上。”小玉给朱翊钧行叩首礼。
朱翊钧虽然很是兴奋,也想多说两句,却迫于身份故作姿态。
“起来吧!多年不见,朕也怪想小玉你的。”
朱翊钧这种故作亲切的话语让小玉有些害怕,她低着头不敢说话。
“近年可好?”十七岁的朱翊钧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固执的孩童,举手投足都显出一股帝王的风范。
“谢皇上惦念。”小玉屈膝给朱翊钧行礼。
“南方可好?还如当年一样?”朱翊钧仍然记得小玉给他讲述的江南的秀丽风光和惬意的生活,“泛舟于水上,采桑于绿间,还是那般恣意的生活么?”
朱翊钧的话语让小玉吃了一惊,一向高傲自负又有点任性的小皇上已经长大成*人。
“都如当年……”小玉不敢再与朱翊钧多言一句,怕自己一时说错话搞乱了这个平和的局面。
“……国舅……为何没与你同来?”朱翊钧故意平淡地提了他的舅舅----小武。小玉怕皇上对小武依然存在偏见,不知如何应对,但是一想到小武,她就鼓足了勇气说了出来。
“皇上,小玉是来请皇上开恩的。”小玉不敢把在慈宁宫所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讲给皇上,也许陈太后早就告状至此了。
“开恩?”朱翊钧莫名其妙。
“皇上,”小玉又给朱翊钧跪下,“小武昨日在慈宁宫惹怒了陈太后,如今在等候刑部发落……”
“母亲怎会如此待国舅?”朱翊钧轻佻地一笑。“朕糊涂了,是惹怒了母后,母亲无奈只好惩罚。(手机站wap,,CN更新最快)。国舅与庶民同罪……”
小玉忍不住落泪:
“昨天小武挨了二十大板,怕是已经受不住了。皇上。皇上开恩……”
朱翊钧耸耸肩,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朕不敢违抗云太后之意……”
“是陈太后说一切听皇上旨意……”小玉仰着头,用乞求的目光看着皇上,“皇上……”
朱翊钧早先对小武这个舅舅并无厌恶之感,甚至因为当年救自己于冰洞中还多有感激。但是自从小武带着自己“心仪”地小玉远走高飞之后,他就恨得咬牙切齿。
“请皇上饶恕小武……小玉即刻与小武和娘亲一同离开京城,永不再回来……”小玉不知自己这个誓言能否让朱翊钧稍微软化些。
“娘亲?”朱翊钧疑惑地问道,“小玉不是孤女?不是被你师父收养的?”
“其实……”小玉不知自己身世的秘密是不是该与朱翊钧讲,她犹豫了半天还是没说。
“其实……”地声音传了进来,“其实小玉是金枝玉叶,她是先皇与陈惜玉的女
小玉好像看到新地希望:
“太后娘娘……”
朱翊钧恭敬地行礼:
“给母亲请安。”
云儿看着朱翊钧:
“皇上,小玉不是别人,算起来。她应该是皇上的姐姐……”
朱翊钧皱着眉,终于盘算清楚:“如此讲来,小玉是陈氏之女。等于也就是母后的外甥女儿……”
云儿点头称是:
“不错,的确如此……”
朱翊钧这才觉得事情荒谬。他一直在牵着嘴角笑:
“荒谬可笑!当宫女的小玉其实是父皇地沧海遗珠。还是母后的外甥女儿,更是朕未曾有过。甚至从未知晓的姐姐!”云儿料到朱翊钧会对此事不仅不认同还会失控。
“皇上,哀家当初也是为皇上考虑,血缘之事不可有半点差池……先皇驾崩之后皇上继承大统,不知有多少人等着捕风捉影,陈氏与先皇之事不足以取信于天下……”
朱翊钧认真地聆听着,默默地点着头。他隐约觉得:对小玉的感情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是男女之情,而是那种血脉相连的亲情吧!
云儿见朱翊钧似乎情绪稍加缓和,又接着说了下去:
“哀家知道皇上对小玉情深义重,也知道这是斩不断的血脉亲情,所以当年不能听取皇上之意……”
朱翊钧频频点头:
“母亲考虑得周详,否则会犯下大错……”
“如今皇上已经大婚,亲政业已一年余,哀家才将此事和盘托出,望皇上能够深思熟虑……”云儿满怀期待地看着朱翊钧。
“朕该如何?”朱翊钧不知如何处理此事。
“昨日小武一时冲动在慈宁宫说了些失礼的话,哀家已经惩罚了他……”云儿没有再说下去。
朱翊钧会意:
“即已惩罚,此事就不追究了……”
云儿微笑着:“皇上宽厚仁慈……还有,就让小玉他们即日离开京城吧……”
朱翊钧看着小玉,看着这个依然美丽动人的女子,但是身份已经变换----她不是陈太后的丫鬟,她不是侍读地宫女,她是自己的姐姐!
“小玉……”朱翊钧看着小玉,还是有些难以割舍,“真的不留在京城么?既然是金枝玉叶,也该有个封号不是?”小玉仰着头,感激地看着朱翊钧:
“谢皇上恩典。小玉生于民间,长于民间,还愿回到民间过百姓地日子……”
云儿轻轻拍了拍朱翊钧的手背:
“皇上,等到有合适地时机,定会让小玉认祖归宗,给她应有地名分……现在还是随她心意,让她离开吧……”
朱翊钧点了点头:
“朕不强求……小玉仰望着朱翊钧和云儿,俯下身子,深深地叩首。
皇上,感谢你的恩典,感谢你让小玉对你这个天子有了更高更远地希望----让小玉觉得自豪,因为你是小玉至亲的弟弟。
云太后,感谢您的恩典,感谢您这些年来对小玉的照顾,小玉无以为报,只能用后半生全心全意地去陪伴小武。
陈太后,感谢您在过去的岁月里对小玉如亲人一般,不管您当初对小玉做了什么,小玉都不再去恨,因为您是小玉亲人。
先皇,感谢您给予了小玉生命,虽然在小玉的记忆里,您永远只是一个虚无的影子,因为“父亲”这个词永远没能出现在小玉的生命中。
次日,小玉和陈惜玉带着受伤的小武离开了京城。小武在马车里沉沉睡去,因为受伤的部位在臀部,所以他一直趴在小玉腿上,时而在睡梦中发出痛苦的声音。
陈惜玉没在穿缁衣,而是穿了件朴素的白底绣紫花的布衣。她的眼底眉间没有了当年陈惜玉的孤傲清高,而多了几分温柔平静。
小玉看着天边西沉的落日,感慨万千:生在帝王家,是幸还是不幸?公主的名分和地位,真的有那么重要?不贪恋富贵荣华,只愿和身边的人一起海阔天空,那才是最大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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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云太后 第七章(三)
慈寿寺的大殿里。
柳儿撒娇地挽住云儿的胳膊:
“娘亲,柳儿想到寺外去看看……”
云儿嗔怪道:
“腻来腻去,哪儿像个公主的样子!今年都十五了,也该给你选个驸马了!”
“柳儿才不要!”柳儿腻味着云儿,“柳儿要在娘亲身边,一辈子都不嫁人!”
“胡言乱语!”云儿笑着,“今日如此乖巧,居然没独自偷溜出去?”
柳儿笑嘻嘻地:
“娘亲真是奇怪,柳儿懂事难道不是好事?”
“好了好了,不耍贫嘴,去吧!带两个丫头陪你!”云儿叫过梦萝和璃霜,“你们两个和柳公主一同到寺外去,不要走远……”
柳儿连忙摇头:
“不要不要!梦萝和璃霜和柳儿相差年纪太大,一路上又要闷声闷气了。不如……”
柳儿看到云儿身边的佩儿:
“叫佩儿一起去好了……”
云儿倒也没多考虑:
“也好……反正有人看着你就好……”
柳儿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多谢娘亲,两三个时辰就回来……”
云儿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三个时辰,怕是都能下山了……”
柳儿在寺院门口张望了许久都没见着继宗的踪影。
“那个野人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佩儿只比柳儿年长两岁,虽然只是身份卑微的宫女,但在云儿身边伺候久了也就和柳儿熟识很多。
“柳公主真的有在等人?”
“当然,难不成你还真以为我会无聊到想到这儿来玩啊!现在花也谢了,草也枯了。实在没什么好景儿看。”柳儿不耐烦地抱怨道。
“柳公主要见何人?”佩儿虽然心里有想法,也有七八分的把握,但还是问了柳儿。(wap,,Cn更新最快)。
“一个野人!”柳儿没好气地回答。她忽然眼前一亮,“野人!继宗!我在这儿呢!”
继宗走了过来。他依旧冷冰冰地:“你怎么来了?”
柳儿生气地叫着:
“你什么脑子啊!不是说好了在这里见的!”
继宗不多加争辩,他看了一眼佩
“这是谁?”
“是我家的……丫鬟……”柳儿倒也没撒谎,地确是“家”里丫鬟,只不过她这个家大了些。
继宗哼了声:
“忘了你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了!出门还有丫鬟伺候着!”
继宗对柳儿地态度让佩儿觉得应该维护她的主人:
“你怎敢对我们柳----小姐这么无礼……”
柳儿连忙制止了佩儿:
“算了算了,继宗就是说话直接。他是野人,什么规矩都不懂的……”
继宗愤愤地转身离开。
柳儿连忙追上去,她拽住了继宗的胳膊:“继宗,你怎么说着说着就走了……还没说完啊!上次你给我讲关外遇到大风沙的故事还没讲完啊……”
继宗停下脚步:
“柳小姐,我是一个猎户,家人还要靠我打地猎物填饱肚子,没功夫陪你们这些无所事事的小姐……”
柳儿挡在继宗面前,揪下自己的耳环和镯子:
“这些都给你,拿了去就可以换银子的……”
继宗鄙夷地看着柳儿。然后径直向下山的方向走去。
柳儿气急败坏地大叫着:
“继宗!你这个野人!”
柳儿见佩儿站在原地不动,怒气冲冲地抱怨着:
“都怪你都怪你!你干嘛非得说他啊!伤他自尊了吧!他愿意说什么让他说去嘛……”
佩儿有些委屈:“还不是因为他对公主……”
“别说了,人都走了。这次又白来了……”柳儿垂头丧气地向回走,“下次再见不知何年何月……”
接连数月柳儿都没能再见到继宗一面。她自己心里一直憋闷着。又有苦难言。偏偏这日柳儿又被云儿唤到慈宁宫去,说是有好事。
柳儿一到慈宁宫才知并非好事。因为陈太后也一脸严肃端坐着。
“给母后请安。”
虽然柳儿平素一直活泼,但面对沉郁严肃的陈太后还是不敢造次。
“柳公主如今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是个十足的美人儿了。”陈太后说这话有些溜溜的醋意,“越发生得水灵,很像妹妹当年。”
对于一个没有子女的女人来说,没有什么比看到别人地孩子更加羡慕和嫉妒的了。陈太后偏偏又是这种把情感发挥到极致之人。柳儿其实并不是很像云儿,她的轮廓还是很像先皇,在生动活泼中多了几分独特地隐忍和执着。
“姐姐过奖了……”云儿听惯了陈太后忽冷忽热的奉承,“今日还要劳烦姐姐……”
“妹妹这是说哪儿地话,选驸马这等大事怎能草率了事!”陈太后招呼着柳儿,“柳儿,母后给你留了个位子,到时你就可以亲自选驸马了!”
柳儿不敢表示太多不情愿,只好乖乖地坐到陈太后身边。
三个衣着各异地少年站在殿上,一同行礼:
“恭请慈圣、仁圣皇太后圣安。”
云儿看着这三个少年,看上去都和皇上年纪相仿,只是有的衣着华丽,有地朴素。一个身形厚重,目光呆滞;一个身材瘦弱,慧黠机敏;还有一个,衣着朴素,战战兢兢。
“既然是柳公主自己选驸马,不如公主来亲自提问吧!”陈太后把这个“重任”交给柳儿,弄得柳儿措手不及。
柳儿心里暗自咒骂:陈太后居然把这个选择权交给自己,不知是让自己可以自由选择,还是选错了都与陈太后无关,可以撇清责任?
三个人没料到柳公主会亲自选驸马,都胆战心惊:
“参见柳公主。”
柳儿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把三个人看了遍,一想到这三个人其中的一个即将成为驸马,她就毛骨悚然的。她没经历过这种局面,也不知如何应付。但是,聪明的柳儿飞快地想出个可以考验他们的主意:
“如果你在山中见到一只受伤的野兔你们会如何做?”
目光呆滞的胖子回答:
“烤了吃了!”
柳儿心里骂道:你个死胖子,吃死你得了!
慧黠机敏的瘦子回答:
“不知是何人设下的圈套,要仔细斟酌后再做决定。”
柳儿心里更加别扭:你也不怕想多了,早死几年!
第三个人胆怯地说了句:
“生命皆平等,应把它带回去救治。”
柳儿终于没在心里骂人,勉强对这个回答表示满意。
待到三个人下去,陈太后和云儿各抒己见。
陈太后显然对瘦子很满意:
“对事考虑周全,心思缜密。”
云儿则明显倾向第三人:“此子浑朴不雕,真我家
陈太后叫过柳
“柳公主何意?”
柳儿几乎已经想不起他们三人的模样,她一个都不满意,但为了应付陈太后只得好好说:
“柳儿还想再思量下……”
陈太后本以为柳儿会顺应她意,哪怕是顺了云儿之意,没想到柳儿却自己很有想法。
“也好,到底是公主选驸马。”
柳儿给陈太后和云儿行过礼:
“柳儿先请告退……”
云儿知道柳儿自有心事,猜想对选驸马之事柳儿也想多考虑些时日,便不再追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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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云太后 第七章(四)
慈寿寺内。
柳儿内心惶惶地在殿上走来走去,仪心上前:
“柳公主因何事不开心?”
柳儿摇了摇头:
“仪心师太不会知晓……”
仪心平静地看着柳儿:
“柳公主原来为情所困……”
柳儿不禁哑然失笑:
“仪心师太……”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神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仪心的话意味深长,“人非草木,谁能无情?”
柳儿细细地琢磨这仪心的话,并未能全然理解。
“每日都会有人到山中来狩猎,阿弥陀佛,佛祖保佑那些生灵……”仪心双手合十莫念道。
仪心这句话似乎是故意说给柳儿听的,柳儿转了转眼珠,突然兴奋起来:
“麻烦仪心师太和娘亲说声,柳儿个把时辰就回……”
仪心看着蹦蹦跳跳跑远的柳儿,轻轻地笑了。
柳儿才走下几阶石阶,就看到继宗背着箭筒和弓箭上山来了。
“继宗!”柳儿欢欣地跑到继宗面前,“你终于上山来了!我等了好久没有见到你啊!你没再生我的气了吧?对了,你要到寺里去么?”
继宗看到柳儿,稍稍有些惊喜,但他依旧冷冰冰地:
“是来向仪心师太道谢的,多亏她的草药……”
柳儿急着抓着继宗的袖子:
“继宗,你受伤了?生病了?”
继宗这次没甩开柳儿。而是平平静静地解释:
“没有,是我娘病了,请不起大夫。我听说慈寿寺里的九莲菩萨很灵,就想来祈福……”
柳儿心中不禁窃喜。(Www,,cn更新最快)。追问道:
“然后呢?菩萨显灵了?”
“也许是吧!遇到了仪心师太,她说有种草药专治我娘地痼疾……”继宗满心感激,“服过草药之后,娘的病确是好多了……”
“那就好!”柳儿如释重负,“让你娘好好调养着……”
柳儿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
“呶。带给你的。”
继宗倒退了几步,既不肯收,也不肯说话拒绝。
“拿着吧!我一直带在身上,想着有一天能见着你给你,想你能用得上。”柳儿怕自己出手阔绰又伤了继宗,“我不是炫耀啊!就是想帮你这个朋友……”
继宗接过银锭子,道谢:
“谢谢柳小姐这个朋友……”
柳儿勉强笑了笑,有点迷茫:
“继宗,恐怕以后我不能到寺中来了……”
继宗皱眉表示不解。
“我娘亲已经给我安排亲事。明年我就要嫁人了……”柳儿不清楚自己对继宗地情感,总之她就是不舍,“我不想……”
继宗漠然地回复了句:
“你是富家小姐。自然会找一位门当户对的夫婿,这是好事……”
“傻子!你懂不懂啊!”柳儿抓着继宗地手臂。“我不想嫁给别人!我……我喜欢你!”
继宗自嘲地笑了笑:
“承蒙柳小姐垂青!小姐身份尊贵。不要错爱。”
柳儿狠狠地掐住继宗的手臂:
“我就要你一句话,你喜欢我么?”
继宗犹疑不答。
“如果我不是富家小姐呢!只是和你一样的百姓。你喜欢我么?”柳儿急迫地做出任何假设。
“柳小姐……”继宗无奈地看着柳儿,“身份是改不了的,你就是富家小姐。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然也改变不了……”
柳儿终于忍耐不住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我不是什么柳小姐,我是公主!我是当今圣上妹妹!只要你说喜欢我,我什么都不怕,一定会让皇上为咱们指婚地!”
继宗只有片刻的呆滞,随后又恢复了冷冷清清:
“公主,贱民失礼了。”
继宗掏出银锭子递还给柳儿:
“公主的恩德,继宗谨记于心。这锭银子劳烦公主捐了香油钱吧!”
柳儿失魂落魄地看着继宗,知道自己被拒绝了。
“继宗……”
继宗悠然一笑:
“公主多保重……”
柳儿看着继宗远去的背影,眼泪汹涌而出。
继宗,你以为我真的喜欢当这个公主么?每天面对的都是高墙大院,杳杳深宫,有十二年的岁月我都是在那个红砖黄瓦的地方长大的。虽然终日锦衣玉食,无忧无虑,但是外面色彩斑斓地世界是我从未见到过的。如果不是娘亲带我来慈寿寺,我可能永远都紧闭在那个孤独的皇宫里,永远不见天日。继宗,难道我真地那么惹你厌么?难道你对柳儿真的没有一丝一毫地情意?
慈宁宫内。
朱翊钧近来心情大好,就连到慈宁宫给云儿请安都精神十足了。他在院中看到站着垂头丧气地柳儿就不禁想上前逗趣:
“呦!宝贝柳公主!这是谁那么大胆敢招惹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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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儿烦躁之时任何人都不吝,即使是她嫡亲的哥哥皇上朱翊钧。
“皇上该上朝了,别在慈宁宫逗留。”
朱翊钧听到柳儿撵自己离开有些不爽,但是对柳儿这个妹妹,朱翊钧还是十分宠爱地:
“柳公主真是越来越高贵了,居然连皇哥哥都不肯叫了,当初幼时朕还那么让着你……”
“皇上别再开玩笑了……”柳儿赌气地背过身去,看着满园凋零的花瓣不作声。
“柳儿你有事对朕讲,皇哥哥一定给你做主!”朱翊钧别的不说,对柳儿这个妹妹真的是爱护有加。
“做主?”柳儿转过身,扬起眼睫,“皇上能治理天下,却左右不了感情。”
朱翊钧愣了下:
“此话怎讲?”
柳儿避开继宗不谈,只是提起选驸马之事:
“皇哥哥也知道了吧?母亲打算为柳儿选驸马……”
皇上心不在焉地回答:
“母亲看中的是侯拱辰,朕看倒是端谨儒雅之人。”
“柳儿不喜欢……”柳儿对这个侯拱辰早就没有印象,根本谈不上朱翊钧所说的“端谨儒雅”。
“公主下嫁哪位驸马都尉,朕也无从干涉。只是母亲这次倒真是奇怪,居然选了三人让你亲自出题挑选测试,实属罕见。”朱翊钧意指自己是懵懵懂懂、迷迷糊糊就娶了王皇后,并没有让他来得及挑选。
柳儿对自己得到的待遇并未感到有多值得骄傲自诩,她还是提不起精神来:
“皇哥哥快去上朝吧!免得张大人又该吹胡子瞪眼睛了!”
朱翊钧不禁笑了:
“柳儿即使幽怨地说出话来都惹人喜爱!看来那个侯拱辰是有福了!”
柳儿讪讪地笑了笑,继续发起呆来。秋意浓重,冬天真的是不远了。
5
卷四 云太后 第八章(一)
万历八年(1580年),暮春。
万紫千红的春天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最美丽的季节,当然慈寿寺也是如此。山中气候宜人,只能感到温煦的风。
慈寿寺从未有如此大的场面,云儿与陈皇后为朱翊钧到寺中祈福。此次同行的不光有皇上,还有王皇后明慧和郑妃凝翠,以及朱翊钧在年初新册封的几位妃子;柳儿、月儿和麟儿几个稍微年幼些的皇子女也一同随行。
柳儿对慈寿寺甚至多了几分恐惧,她怕遇到继宗,又有些渴望见到继宗。这种矛盾的心理把她折磨得几近疯狂。柳儿一直神情恍惚,一路上都没与月儿说过一个字。月儿生性内敛安宁,所以一直看着柳儿沉默不语。
“月儿,好月儿,你给我看看外面。”柳儿忍不住哀求月
月儿好奇地看着柳儿:
“柳姐姐要月儿看些什么?”
柳儿心情复杂,她犹豫了半天:
“算了,还是别看了……”
月儿诧异地向外面瞥了一眼:
“柳姐姐,外面什么都没有啊……只是有个古里古怪的人一直跟着咱们的轿子……”
“怪人!”柳儿惊跳了下,她紧张地掀开帘子的一角想要向外看,但她迅速地把头缩了回来,“月儿,给姐姐形容一下怎个怪法……”
月儿又看了一眼:
“现在转暖了,他还穿着皮毛衣裳呢……”
柳儿感觉心跳加速,她偷偷地又从帘缝儿向外看了看,看到了那个她想见又不想见的男子的身影:
“月儿,姐姐有件事儿想求你帮忙……”
刚到寺院门口。轿还未停稳,柳儿就弯着腰捂着肚子,表情十分痛苦。
“柳姐姐说腹痛难忍。想要……”月儿有些羞得说不下去。
陈太后在一旁幸灾乐祸:
“柳公主身子娇贵,这才没走出百八十步就不舒服了……”
云儿皱着眉。。对柳儿搞出的小状况有些不满:
“月儿,陪柳儿同去……”
月儿扶着柳儿快步向寺院里走去,等一走到里面她俩就一路小跑到后门处。
柳儿环顾四周,吩咐月儿:
“千万别出状况,你替我守着啊!”
月儿不知柳儿有何大事。顺从地点头。
“那姐姐要快回,月儿等你回来!”
柳儿刚一打开后门,就看到继宗等在那里。
“继宗!”柳儿大叫着,“你怎么知道我会从这儿出来!”
继宗笑笑:
“这种找茅厕的把戏也只有你才搞得出来!”
柳儿“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你又在嘲笑人家……”
继宗向寺院里张望着:
“刚在寺外见到一身着黄色龙袍男子,可就是当今圣上?”
“是啊!那是我地皇哥哥!”柳儿一说到朱翊钧还是十分自豪的。
“还见到两位身着金色锦袍的妇人,想必就是两宫太后了。”继宗猜测着,“不知哪一位才柳儿你地母后?”
“因为陈太后原来是皇后,所以我们皇子皇女都要称她为母后。我的生母是云太后,但是我们几个皇子皇女在私下里都叫她娘亲。”柳儿详细地给继宗解释道。“娘亲说这样听起来才亲切,才不像母后那么疏离。”
继宗点头表示理解:
“那你娘亲很好?”
“是啊!”柳儿满脸都是甜蜜地笑容,“娘亲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天凉了给我们加衣。天热了给我们扇扇,生病的时候喂我们吃药。郁闷的时候陪消遣……她就是对皇哥哥比较严厉。但是那是没办法的事儿啊!皇上是天子,要治理天下。娘亲当然希望皇上能做到最好。”
继宗转过身背对着柳儿:
“这么说,你娘亲真是好……”
柳儿拼命地点着头:
“当然是了!”
继宗突然转过身:
“那她为什么还逼你选驸马?”
柳儿被继宗突然地质问吓了一跳:
“这……这是……”
“是你们皇家的规矩是吧?”继宗目光灼灼地看着柳儿,“要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驸马……”
柳儿有点委屈,有点不知所措:
“继宗,你今儿个怎了……”
继宗扶着柳儿的肩膀,一把把她带进怀中,紧紧地抱住:“柳儿,我喜欢你……”
柳儿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她满足地拥紧了继宗。
柳儿刚一推开后门,就看到月儿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
“月儿,你怎么傻站着?不是叫你给我看着门儿的么?”
“柳公主……”
柳儿定睛看去,才发现这个给自己行礼的女子居然是朱翊钧的郑妃凝翠。“郑妃娘娘,”柳儿心里开始打鼓,她竭力保持着镇静,“怎没和皇上在殿上祈福啊?”
凝翠灿然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
“也是内急,看见月公主在此等候,以为在此处呢……”
柳儿心里暗自咒骂着:这个郑妃真不是好敷衍的主儿!看来得小心应对才是。
“瞧我这记性,”柳儿笑着低头,“忘了这儿是慈寿寺了,地方都找错了……”
“柳公主,”凝翠依旧保持着笑容,“不知是否能与凝翠一同前往?怕是一会儿又找错了地方,见着什么不该见着地东西……”
柳儿猛地一怔:难道被郑妃看到什么了?莫非她看到继宗了?
“郑妃娘娘何必客气呢!同去同去!”柳儿假意对月儿使了个眼色,儿,你先去殿上,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同郑妃娘娘在一起呢!叫他们别担心!”
月儿怯怯地应声离去。
柳儿见月儿走远,马上单刀直
“郑妃娘娘直说无妨,不必拐弯抹角。”
“柳公主果然爽快!”凝翠翘着嘴角,“凝翠刚才的确是凑巧路过此处见到月公主值守,也一时好奇过来看看,也就顺便帮柳公主把了把门儿……”
柳儿直盯着凝翠的眼睛:
“那郑妃娘娘打算如何?收我地把门儿费不成?”
凝翠大笑:
“柳公主真爱开玩笑!不是凝翠要和柳公主拉关系,咱们姑嫂之间还讲这些做什么!”
柳儿觉得与凝翠再不直接谈清楚自己就要招架不住:
“郑妃娘娘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柳公主别说得这么绝对,好像凝翠要要挟什么似的。”凝翠翘着手指,“只是想请柳公主帮个忙嘛……”
“……”柳儿思忖了片刻,“我还能帮郑妃娘娘做什么……”
凝翠压低了声音:
“柳公主地心上人可以时时相见,凝翠却这多年都不曾见过皇上一面……”
柳儿似乎明白了几分,但她保持警惕:
“皇上后宫之事我怎好插手?”
凝翠脸上地笑容减少了几分:
“此言差矣,柳公主是皇上嫡亲之妹,只要想帮就一定能帮到。”
柳儿对凝翠似有威胁之词感到紧迫。
“柳公主有心上人可以相见,凝翠却要在翊坤宫内虚耗漫漫长夜。凝翠对皇上日思夜想,心神恍惚,怕以后乱了心智说了不该说的话……”凝翠微微扬着下巴。
柳儿咬紧了下嘴唇:
“我当竭尽所能帮助郑妃娘娘达成心愿……”
5
卷四 云太后 第八章(二)
朱翊钧成亲后,云儿也搬回了慈宁宫,当然再无人督促这个懒怠的小皇帝了。他不必在天未亮时被迫起身,也不必在日日必到慈庆宫和慈宁宫给两宫皇太后请安,一切都随他自己兴致。他秉性不同先皇隆庆软弱,却也没有了那份对亲情的宽厚和仁慈;他没有先皇那种治国安邦的雄心壮志,加上张居正辅政多年,他自然也就贪玩得多了。
说到朱翊钧的后妃,他对王皇后明慧本来还是有些喜欢的,喜欢她温柔贤淑贞静的模样,但是无奈明慧体弱多病,大婚两年没有诞下皇子,使得朱翊钧对她也就日渐冷淡了。至于其他妃子和宫女,朱翊钧也就是三两天新鲜,没什么常性一直宠爱下去。
更让朱翊钧感兴趣的事是到宫外去吃喝玩乐。因为怕被云儿看到自己贪玩不理朝政,朱翊钧便把他娱乐的场所设在了皇宫之外,这样既可以保留他自己的隐私,又可以肆无忌惮地玩耍。皇上身侧的两个分别名为孙海和客用的太监更是引诱皇上到寻求新的娱乐形式。不知从何时开始,朱翊钧突然对饮酒赏月有了兴致。说赏月,那只是文人附庸风雅之事,朱翊钧只是借此来设宴畅饮罢了。一次两次喝上了瘾,朱翊钧便一发不可收拾,隔上十天半月,他便会换上短衣窄袖,随身带上刀杖,叫上几个太监随行,出宫玩乐。
这日朱翊钧喝得醉眼朦胧,他迷迷糊糊地叫着两个太监:
“快!唱上两曲!”
两个小太监面面相觑,然后忸怩着谁也不肯。
“让唱曲都不唱,你们是皇帝还是朕是!你们敢违抗圣旨?!”朱翊钧虽然醉醺醺的,可是对自己皇帝的身份还是清醒得不得了。“欺君之罪!斩立决!”
正说着,只听“哗啦”一声,刀剑出鞘。(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更新最快)。
两个小太监见这阵势慌了神。俩人双双跪下颤抖着求饶:
“皇上……饶命啊!”
“朕这次要了你们的脑袋!”朱翊钧嬉笑着,跳到两个小太监中间。用刀子挑着小太监的头发。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两个小太监一动也不敢动,刀架在脖子上哪还能说出别地话来。
旁边随行的其他人连忙给朱翊钧跪下:
“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啊!”
朱翊钧不肯罢休,依旧不依不饶地扯着两个小太监的头发,打算砍下他们地脑袋。
“朕让你们唱曲不唱,如今又来求赦。若今日不杀你们,朕岂不是言而无信?朕是皇帝,君无戏言!”
太监们跪了一地,都不停地求饶。
一阵风吹过,凉飕飕地。朱翊钧的酒也被吹醒了一半,他似乎觉得自己过分了些:
“呃,好吧!好吧!今日就赦免你们,朕不要你们地脑袋了!可是朱翊钧不肯轻易放过这两个太监,他刷刷几刀下去。割下两个小太监的头发代替了首级。
两个小太监哭着跪倒在地上,还在为刚才千钧一发的时刻心惊胆颤。另外几个太监也是久久不能平静。待到他们一行人回过神来,才看到朱翊钧已经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朱翊钧出宫喝酒闹事。还差点儿杀了宫里的两个太监的事儿很快就传到云儿耳朵里。
朱翊钧地酒才醒,慈宁宫的太监就催促他到前去。朱翊钧这才知道昨夜自己的荒唐行为早被冯保奏明云太后了。
朱翊钧无奈是无奈。但是这个请罪还是得照例前去的。虽然稍稍有点不安,朱翊钧还是理直气壮地前往慈宁宫。皇上!”
朱翊钧还没来得及给云儿请安。先被云儿叫住。
“皇上昨夜玩得尽兴?”云儿未等朱翊钧缓过神来,马上变了口气,“皇上可知错!”
朱翊钧被这声呵斥吓住了,他下意识地跪在云儿面前不敢言语。
“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却夜宴城西,醉酒于街上,出言不逊,狂妄恣意,意图谋杀无罪之人……”云儿简短地历数了朱翊钧昨夜的“罪行”。
朱翊钧现在头脑清醒,对云儿所说的话字字听得真切,恍惚间觉得此番言行却为自己昨夜所为,便不敢做什么辩解。
“皇上十岁登基,得贤臣辅佐,治国安邦大业重任在肩。哀家随先皇之愿,望用心教导皇上成为一代明君,扬大明之威……”云儿说到此处,依然声色俱厉,并没有任何悲惋的表情。
朱翊钧听到此处倒是忍不住扑簌簌掉泪:
“儿臣知错了,请母亲给儿臣一个改过的机会……”
云儿叫小太监检出一册书来给朱翊钧:
“卷六十八,读给哀家听。”
朱翊钧依然跪在地上,他打开到卷六十八处,一字一句地认真读了出来:“光即与群臣俱见,白太后,具陈昌邑王不可以承宗庙状……”
朱翊钧读到此处眼泪更汹涌而出,他没料到一夜的狂欢,竟会是如此结果。
“皇上既然贪恋欢享,就不必再承担治国安邦之大任……哀家择日会改立潞简王……”云儿地确是一时气话,自己严加教育下的儿子却是如此顽劣不堪,这让她很是失望。朱翊钧着实被云儿的话吓着了,他痛苦流涕地磕着头:
“母亲……儿臣真地知错了……谨遵母亲教诲,儿臣一定改过自新……”
云儿根本不肯看儿子一眼,依然固执己见。
就在朱翊钧跪在地上苦苦相求,云儿背对着他不肯意转,两人僵持之际,张居正到了慈宁宫。
张居正上前给云儿和皇上行了礼,就直切正题:
“请云太后息怒。昌邑王不学无术,终日饮酒作乐,淫戏无度。霍光奏请皇太后下诏废黜,实乃因为昌邑王不堪治国重任。皇上此举乃一时糊涂,终究与昌邑王不同……”
云儿听了张居正的恳请,怒火才降了下来。
“此事皆因皇上身侧孙海、客用二奴以凡事引诱,如今皇上诚意改过,奸邪已去,请云太后准予皇上改过。”张居正替朱翊钧找了一个理由,把所有地罪责都推到孙海客用两个太监身上。
云儿只是想惩罚朱翊钧一下,也就顺着张居正给地台阶下来:
“皇上果真诚心悔过?”
朱翊钧擦着眼泪,抽噎着回答:
“今奉母亲圣谕教诲,儿臣悔过,迸去奸邪……”云儿用余光瞥了儿子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皇上诚意悔过甚好……”
虽说是“死罪”已免,但是“活罪”难逃。朱翊钧就这样被罚着在慈宁宫跪了六个时辰。
5
卷四 云太后 第八章(三)
朱翊钧学乖了几天,确切地说是敢怒不敢言,他不怕云儿,也不怕张居正,但是他怕他们联手,这样即使有陈太后庇佑,也很难保全。何况这次闯祸,云儿居然瞒过了陈太后,私下里把朱翊钧给“惩治”了,待到陈太后“后知后觉”想要插手此事之时,早就时过境迁了。
朱翊钧的两个太监孙海和客用,本来因为此事被发去南京孝陵种菜也就算作惩罚了,不料这两人却被张居正上疏皇上请求加重刑罚,朱翊钧虽然对两个太监很是不舍,但当时为了求得云儿原谅,只得应允,于是这两个“唆使”皇上的牌子太监被充作了净军。
朱翊钧对云儿和张居正虽有惶恐,但是更多的是怨言和想要反叛的骚动。
为了表示自己对母亲的尊重,为了表示自己真心遵从母亲的教诲,朱翊钧又开始到慈宁宫请安了。朱翊钧刚走到门口,便叫住了那个快步走着的宫女:
“你!”
那宫女吓了一跳,她见是皇上连忙下跪:
“参见皇上!”
朱翊钧一听这个爽朗得不同于其他妃子对自己颇为敬畏胆怯的声音不由得来了兴致:
“你是云太后的侍女?“回皇上,奴婢是。”没有得到准许,宫女并未抬头。
“抬头让朕瞧瞧。”朱翊钧有一搭无一搭地说道。
那宫女抬起头,露出一张如月般洁净的脸庞。北方的女子,大都生得不够玲珑。这个宫女也是如此,举手投足间的带出的不是南方地娇羞,而是北方的豪爽率直。但是那张纯净柔美的鹅蛋脸。隐隐透出青春地气息;眸子晶莹闪亮,嘴唇丰盈润泽,明媚艳丽得让朱翊钧看得出了神。
“你……叫什么名儿?”
“回皇上。奴婢名叫儿。”儿见过朱翊钧数次,但皇上在她心中就是一个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神明。(1^6^K^更新最快)。所以她毕恭毕敬地回复着,大气也不敢喘。
朱翊钧喃喃念到:
“儿?新来地?”
朱翊钧当然记不清楚:他见过千千万万的女子,除了他自己的妃子,还有成千上万的宫女,他根本连自己的妻妾都分不清楚。何况是一个小小地宫女呢!
按说要是一般的宫女,就顺应了皇上的意,他说是新入宫的就是新的吧!反正过不了几日,皇上就会把这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儿偏偏不是那种可以敷衍了事的人:
“回皇上,奴婢入宫已经八年……”
朱翊钧不由得笑了:这小宫女到还是挺认真,挺纯真!他伸手抬起儿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庞:
“嗯,知道你这八年错过了什么么?”
儿眼神茫然地看着朱翊钧。
朱翊钧哈哈大笑:
“错过了朕!朕早怎么没发现你这个美人
朱翊钧一只手牵住儿的手,另一只手搂住她地腰肢。狠狠地在她的唇上啄了下去。
儿慌乱不安,她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如狂风暴雨般的“侵犯”。但是,这个男人不是别人。他是年轻气盛地帝王,他是英武潇洒的天子。他是受所有人尊崇地皇上。能够得到他地恩宠那是多么幸福的事!
儿闭上了眼睛,她地呼吸虽然急迫。心却已经坦然。
“柳公主!”
柳儿一听这甜腻腻的声音整个身体都僵直起来,而且不得不上前强装笑颜:
“郑妃娘娘。”
凝翠用丝帕掩着口鼻,只有一双愁苦的眸子露在外面:
“请柳公主恕罪……凝翠失礼了……”
柳儿见凝翠一副似哭非哭的模样有些好奇:
“郑妃娘娘,你的脸……”
凝翠一把撤下掩着口鼻的丝帕,鼻尖上生了一个很大脓包,嘴唇上起了一圈红红白白的小泡,真是恐怖得要命。
柳儿强忍着不笑:
“怎会如此?”
凝翠伤心得又掉下泪来:
“柳公主再不帮凝翠,恐怕凝翠真要支撑不住,要命归黄泉了……”
柳儿被这话吓得浑身发抖,心里暗想着:这郑妃真不是好惹的主儿!让她抓住了把柄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还夸大其词,这就生了点小火,就说得要命归黄泉那么严重,也就她们这种终日在宫中无所事事的女人才能想到!
“郑妃娘娘你别着急嘛……”柳儿能拖就拖,“我也不能贸然就去找皇上是不?总得有个安排才好吧……”
“现在时机最佳!”凝翠是有备而来,“王皇后龙胎在身,不适宜在侍奉皇上了……昭妃和宜妃那两个妃子皇上也不曾恩宠过,如果让那两个狐媚子得了先机……”
“那也得等郑妃娘娘您的……”柳儿想着就觉得好笑,又不敢大笑,“等火去了,身子调理好了再说吧……”
郑妃连忙用丝帕遮住口鼻:
“柳公主记着便好……”
趁着朱翊钧在御书房读书,柳儿拎着一只鸟笼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皇上万岁!”
那只鹦鹉真是聒噪,一见到皇上就拍起马P来。
朱翊钧被惊了一跳,他看到柳儿马上兴奋起来:
“柳公主怎有空到朕御书房来了?”
柳儿把笼子提起:
“给皇哥哥送来件好玩意儿!”
朱翊钧看着笼子里这只雪白的鹦鹉,不由得触景生情:
“想当年,朕也有这么一只鹦鹉……”
柳儿早就做好功课:
“是啊!是一只叫玲珑的鹦鹉嘛……皇哥哥以前可喜欢它了……”
朱翊钧遗憾地叹了口气:
“罢了,都那么多年前的事儿了……”
柳儿满脸都是笑,她把鸟笼子举到朱翊钧面前:
“那就把这只玲珑送给皇哥哥解个闷儿吧!奏折批得累了,书读得倦了,就逗逗鹦鹉开开心!”
朱翊钧猜想柳儿在耍小把戏:
“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柳儿故意瞪大了眼睛:
“皇哥哥真是的!难道柳儿就一定是有目的的么?”
“得了得了!你别和我这儿闹了!朕知道你肯定不是讨朕欢心,即使是讨了欢心也是想让朕答应你这些那些条件……”朱翊钧摸透妹妹的心理,笑着揭穿了柳
柳儿下巴一扬:
“柳儿可没那功夫讨皇哥哥欢心,翊坤宫的郑妃娘娘才有此意……”
朱翊钧丝毫不在乎到底谁才是这位“细心”的郑妃娘娘,他逗弄着鹦鹉:
“唔……郑妃……改日朕到她那儿去小坐一下,看还有什么新惊喜没有……”
柳儿见自己大功即将告成,兴奋地大叫:
“皇哥哥过几日再去,否则若是当下去的话,只有惊,没有喜……”
5
卷四 云太后 第八章(四)
柳儿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一下子从背后抱住紧紧不肯松手。
“你猜我是谁?”
继宗无心和柳儿开玩笑:
“公主不要再闹了……”
柳儿不懂继宗为什么又这么冷漠:
“继宗,你又怎了?你娘又生病了?”
继宗没好气地说:
“你别咒我娘行不?”
柳儿吐了吐舌头我就是怕你娘生病……”
“我娘生病怎了?又不会拖累你!”继宗噎了柳儿一句。
“你吃了火药啊!”柳儿气急败坏地跳着脚,“见个面比登天还难,我好不容易才偷溜出来,却要在这儿听你说这些没着没落的话!我真是有毛病,我真该掌自己几个嘴巴!”
柳儿气冲冲地想要离开,继宗一把拉住她的手:
“柳儿!”
柳儿不看继宗:
“你松手!”
“柳公主你总是这样,一点都不像公主文文雅雅的,一点火就着!”继宗抓住柳儿的手,忍不住道歉,“刚才是我错了,我又犯毛病了。”
“我从小脾气就不好!”柳儿忍不住笑了,“小时候总和皇哥哥抢风筝!可是父皇从来都是向着我!”
听柳儿说道“父皇”二字,继宗突然松开了柳儿的手。
“怎了?”柳儿不懂继宗的变化,“哦,说到我家人你又不开心了是吧?我是公主有如何?生命又不是我自己选择的!如果我能选择,我想当一只鸟儿,从皇宫里飞出去!”
“柳儿!你真的愿意与我一同离开京城?”继宗将信将疑。“你愿意抛下这一切?”
“我舅舅就带着小玉姐走了!”柳儿好钦佩小武和小玉地举动,“国舅他不当了,官他不做了。他就想带着心爱的人过普通百姓的日子。人生只有短短数十载,为何不做想做地事?”
柳儿投身到继宗怀中。(网,手机站更新最快)。她把头埋在他的胸前:
“我一定会和你一起离开,到一个他们永远也找不着咱们地地方去……”
翊坤宫。
几个宫女给凝翠试着簪子,无论是翠玉的还是珍珠的,凝翠都很是不满,她不耐烦地喝着:
“都下去下去!一群没用的奴婢!”
“郑妃娘娘这又发的哪门子地脾气啊?”柳儿笑眯眯地走了进来。“该办的事儿我也帮你办妥了,你还有什么不如意的?”
“原来是柳公主!”凝翠遣了宫女们下去,“还以为公主因为下嫁之事没空来理会凝翠这等小人物呢!”
“下嫁?”柳儿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难不成柳公主自己还不知晓此事?”凝翠故意睁大了眼睛,“皇上要为柳公主营建一处府第,赐予千顷良田……”
柳儿这才觉得事情已经到了紧要关头:
“郑妃此话果真属实?”
凝翠轻松自然地笑了笑:
“皇上亲口所讲……”
“怎么办?怎么办?”柳儿六神无主地转着圈子,“不是说下嫁之事还有待考虑……郑妃,这次你可得帮我!”
不管柳儿多么着急,凝翠依然悠然自得地对着铜镜选着簪子。不着不慌地揽镜自照。
柳儿上前一把掀掉了铜镜,大叫着:
“你还有心思选这些首饰!快帮我逃出去!”
凝翠不甘示弱,她趾高气扬:
“这是翊坤宫!别忘了这是谁的地盘!即使你是公主。也不能在此撒野!”
柳儿对凝翠这种态度更加愤怒:
“你别忘了,要不是我帮你引起皇上的注意。你怎会有机会得到皇上的宠幸。还不知道在哪儿戳着等着白头呢!”
凝翠显然已经得势,她对柳儿的话不屑一顾:
“没人求你帮忙。也没人知道你到底如何帮的忙,没听说过皇帝宠幸他自己的妃子,还要求得公主地帮助!”
柳儿听了这话火冒三丈,她揪着凝翠的衣衫:
“你居然敢过河拆桥!今儿个到要看看谁厉害!”
凝翠没料到柳儿会有此举动,她边挣扎边叫着:
“看看到底谁厉害!公主要是不怕就尽管闹吧!闹到太后皇上那里才好,看看那个猎户会有什么下场!”
柳儿死命地揪着凝翠的衣衫,又抓向她地头发,不计后果地和她大干了一架。
一个时辰后。
云儿看着柳儿,说不清用什么词才能形容自己的心境。汗渍和血渍混在一起脏兮兮地粘在柳儿地脸上,再加上乱七八糟散乱地头发,柳儿看上去就像是没教养的野丫头。
“梦萝璃霜,给她弄弄干净!”云儿看着柳儿,实在无奈,“再给她找几件干净衣裳换上,这……简直……”
柳儿对凝翠还是咬牙切齿地恨,她嘴里嘟囔着:
“过河拆桥,阴险毒辣地死女人!死一百次都不够!云儿皱着眉,她努力想听清柳儿到底在说些什么:
“什么死来死去的?竟说些不吉利的话!别忘了,你是……”
“我是公主!”柳儿没好气地说,“公主怎了?公主也是人!也是爹娘生的,爹娘养的!别人能说的话公主为什么不能说!”
云儿无可奈何地摇头:
“前几日还在与皇上谈你下嫁之事,如今这番情势叫哀家如何能放心?驸马……”
“柳儿才不要驸马!”柳儿坚决地拒绝,“管他是猴子还是老虎,柳儿统统不要!”
“胡说八道!”云儿喝住了柳儿,“驸马不是你想要就能得来,不想要就能弃之……”
“娘亲……”柳儿拉长了声音,想以此博得云儿的同情。
“你先说说为何要与郑妃争执?”云儿想不通这两个平时素无来往的二人为何会在翊坤宫大打出手。
“争执?”柳儿撇了撇嘴,“和她那种人根本无理可讲,何来争执?要是有机会,我真想挖她心出来看看是什么做的!”
云儿咳嗽了一声:
“言归正传!”
柳儿转了转眼珠,她当然不肯把继宗的事讲给云儿听,怕一个不留神就给继宗惹出杀身之祸:
“就是早先看中了郑妃娘娘的一支簪子,同她讲好,帮她弄一只皇哥哥喜欢的鹦鹉来就把簪子让给柳儿……结果鹦鹉找来了,簪子她不肯给了……”
云儿听了这个解释啼笑皆非:
“就为了这么点儿事儿?”
柳儿斩钉截铁地回答:
“是!”
云儿知道柳儿并未讲出实情,但她深知如果柳儿不愿讲也逼迫不了:
“既然如此,哀家也不追究了。亏你是吃了,便宜你也占了,气也出了,受罚也是应该的……”
云儿见梦萝捧着干净衣裳,璃霜端着水已经候着多时:
“让梦萝和璃霜给你收拾妥当了,然后叫儿把《礼记》拿来……”
柳儿顿时瘫倒:
“《礼记》“只抄写三遍就可,哀家希望有个知书达理的女儿下嫁……”云儿微微笑着,“日子定了,封号哀家也与皇上商议过,寿阳长公主……”
柳儿不敢再争辩下去,她垂下头沉默了。
寿阳公主,我不想要这个封号,这个听起来充满光环的封号除了代表了我高贵的血统,我荣光的地位,剩下的只是的禁锢的束缚和无尽的深渊。在这幽闭的皇宫里生活了十五年,我再也承受不了!下嫁,驸马,我从一个深渊跳到另一个深渊,这又有什么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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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云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