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以为余贼逃尽,不特没看出阎新自杀破绽,连附近和二洞都未再加查看,就此回转洞内。
灵姑当晚没敢告知吕、王二人。又因雾重天寒,灵奴不能远出查探,徒令受寒,无甚效用,于是连灵奴也未放出洞去。满拟贼必大举来犯,少时等老父安歇,即往小洞守候。谁知吕伟当晚精神甚旺,晚饭吃多了些,又饮了不少的酽普洱茶,与众谈笑,甚是高兴。灵姑再三劝说大病新愈,须多养息,不可劳神,只是不听。好容易强劝睡下,仍和诸人卧谈,全无睡意。灵姑心里发急,又不便明说,后来和众人暗使眼色。众人俱都会意,于是王妻先把丈夫劝去睡了,牛子避向自己房内,王渊也装出困倦神气,吕伟笑道:“今天并不很晚,怎都困了?那么都睡去吧。”灵姑道:“渊弟,你先睡吧。我还要帮大婶在外屋备办年货,有许多事,要做完了才能去睡呢。”吕伟忙道:“你们有事怎不早说?”灵姑道:“我想等爹爹睡熟之后才去呢。”吕伟道:“你自去吧,我这就合眼了。”
灵姑把被角掩好走出。王渊道:“我帮会忙再睡吧。”也搭讪着跟踪走出。二人与王妻、牛子互相商量了一阵,直试探出吕伟己然睡熟,才令灵奴守在外洞,以防万一有警,立往飞报。然后同穿雪具,往小洞赶去。这时天已到了半夜。
其实早先那贼伏身暗处,见三人在宝光笼罩之下,牵了牲畜回转大洞,知是吃饭时候,还有些耽延才能再出。自幸来时橇停头洞门外,相隔二洞还有数丈,因此所穿雪滑子没有脱下,尚在二洞门口。忙寻到火把点燃,赶往二洞,穿上雪滑子,又往头洞将四贼遇敌丢弃的两枝油浸火把找到,才行滑雪逃去,因在黑夜冰雪浓雾中急驶,受了许多险阻颠顿。幸好先逃的胡、林二贼也因情急逃命,浓雾迷路,二次误撞在冰雪堆上,都受了伤,雪橇又坏了一架,不能行驶,停在那里,准备挨到天明雾退,挣扎起行。恰值后贼赶来,三贼会合,并坐一橇,将撞坏的雪橇拆卸带上,改由后贼驾驶,才得逃了回去。当后贼寻取各物时,暗中摸索,颇费了一些时候,当时如果灵奴往探,决可擒到,怎会被他逃走?
如今说灵姑等三人到了小洞,见贼尸仍卧血泊之中,一切原样,不似有人来过,心才略放。等候多时,不见动静,牛子说:“这般大雾,休说贼不能来,连那逃贼行至途中也必遇险,未必能逃回去。”灵姑便命牛子去寻麻袋,将贼尸放入,藏向一旁,改日寻一僻处掘地掩埋;并将地上血迹和各栅栏洞中积秽,趁着无事,一齐打扫干净。牛子心想:“现时好几丈厚的冰雪,见不到一点土地,这些猪狗,谁还耐烦等到明年雪化再去埋他们?莫如趁这野兽满山找食之际,明日一早将他们送往崖那边野地里,任他们葬入野兽肚皮,又省事又痛快。”他虽这样想,却未说出,当时仍照着灵姑吩咐做事。灵姑、王渊也从旁相助。
打扫停当,估量天已离亮不远。只见那雾越下越重,臂膀粗细的油炬仅能照见二尺方圆,火头被雾气逼得都成了惨绿颜色,吱吱直响,如非用油浸过,直要熄灭。只飞刀宝珠发出来的光华能将雾荡开,不为所掩。宝光与近侧的雾相映,霞蔚云蒸,幻起一层层的异彩,绚丽无俦。再看过去,却什么也看不见。寒风不起,万籁俱寂,除偶然听到一两声冰裂之声由沉雾中透来外,哪有丝毫迹兆。
牛子断定当晚贼不会来,这雾恐也不是一天半天能开,白等无益,不如归卧。灵姑暗忖:“小洞已空,无物可盗。贼党今晚明早不来,不是为雾所阻碍,便是害怕。照牛子所说,这伙贼党都是极恶穷凶之徒,决不会就此甘休,早晚终必复仇,只不知甚时候来。雾重天寒,冰雪险阻,又没法寻他巢穴。似此不眠不休,长日长夜守候,势难办到。
贼党既为复仇而来,必往大洞侵犯,不如回洞暂歇,等雾退了再打主意。”于是一同回转大洞。
王妻正在外间伏桌假寐,闻声惊醒,说吕、王二人睡熟之后并未再醒。洞中分不出日夜,王守常曾仿铜壶滴漏之法,做了一个记时的竹漏悬在壁上。灵姑拔起筒中心悬的竹签一看,上面水印已在辰初二刻,如照往日,全洞人等已早起身了。便把下筒的水倒回上筒一个时辰,催促王妻、王渊、牛子先睡一会。又把洞口皮帘扣紧,加上几条皮搭带,悄嘱灵奴留意,自己伏桌假寐守候,以防不测。累了一天一夜,不久便已睡着。
吕、王二人头晚入睡本迟,当下人都睡熟,无人出入惊动。又睡了个把时辰,还是灵姑先醒,见众人未起,便掀开帘缝外望,时已已正,天和昨晚一样浓雾沉黑,知贼未来。进到小屋一看,王氏夫妻已然起身。吕伟闻声醒问:“什么时候了?”灵姑说:
“洞外浓雾晦黑如夜,不见天日,时已不早。”随将老父服侍起床,跟着唤起王渊,牛子也吃灵奴抓醒,都忙着做事。
饭后,灵姑暗将竹漏中水计改正。几次掀帘外望,雾都未退。估量雾中贼不会来,再往小洞也是白等。吕伟见三人昨日年货一件未取,只把不急需的菜蔬全数运回,又牵来几只牲畜;当日更是一物未携,只带了些柴草回洞:好生不解。笑问:“灵儿,那两个小洞还没打扫干净么?眼看过年,各样糖果、糕饼都还没备办,怎不先取些来?到时看赶不及呢。”灵姑心惊,脸刚一红,王妻已代遮饰道:“大哥和渊儿父子、牛子、灵姑相继一病,焦得人什么都没心肠。昨天我才想,今年是我们开山辟土的第一个年,应该办丰盛些,大家过个肥年。后来我去小洞一看,那些牲畜想是久无人管,东西吃完后,有的就在住的洞里糟踏,闹得乌烟瘴气,粪秽狼藉;胆大性野的,如几只牛、马、羊、鹿,竟把木栅撞倒,跑往二洞寻食,简直糟得不成样子。单打扫收拾,就要好些日子才能清爽。我再一想,离年不几天了,怎么也赶不及。牲畜连冻带脏,已然病了好些,不病的也都瘦脱了形。今年不弄好,留下病根,来年一犯春瘟,更是焦人。我们山居无客来往,上供能用多少?做来也是自己吃。再说前两月我抽空还做了些,众人一病,都没怎动。我和灵姑商量,哪天不好做来吃?只够用就行。还是先办正经为是,何必忙凑一时呢?除去些腊肉、香肠,菜蔬怕冻坏,和那几个病牲畜一齐带了回来。猪都饿落了膘,也一口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