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倏然连火俯伏在地,等人过后才行起立。前面的火光随人行进,如同潮水一般依次倒退,后面的火光又似浪一般卷起。无数刀光矛影,摇舞生辉,前瞻后顾,此伏彼起。地旷山高,天空云净。头上明月朗照,清辉四澈,寺地上到处都似铺了一层霜雪,与这些眼前人物、火光一陪衬,显得分外雄浑豪旷,情趣古野。尤其灵姑、王渊觉得新鲜有趣,依在吕伟肩侧,不住地指点说笑,间长问短。吕伟虽然见多识广,颇谙山俗,但各地山民的习俗多不相同,未尽深悉,随口答应。
不觉行抵坡前,坡上山人越把芦笙、号筒乐器拼命狂吹,皮鼓加劲疾打。先在寨外奏乐的山人,等寨主、贵客一走过,早跟踪追来,彼此争胜,各不相下,洪洪鸣鸣之声,聒耳欲聋。山人却个个兴高采烈,连蹦带跳,欢喜非常。那两行持火山人也跟着散了行列,纷纷持着火把,往坡上跑来。人人踊跃,个个争先,都是抢前绕越,没有一定道路,霎时之间,只见满山遍野都是火光闪耀,山人走得又快,纵跃轻灵,宛若群星乱飞,野火疾流,煞是好看。
寨主罗银早大踏步到了广场中心现搭的木台之上,山人纷纷罗拜在地,身后众山人也都赶到。罗银站在台口,将左手持的金钟丁铃铃连摇了几下,群乐立止,声息不闻。
山人男女俱都跌坐在地,静听号令。范氏父子和王守常夫妇也从汉客丛中走向台上。吕伟见那汉客另聚一处,乃是一座较低的木台,上面设着几席酒筵,相隔甚远,不似这边台上空无一物。客主相见,行了宾礼。罗银二次摇动金钟,往上连举了三次,用土语大喝一声,台下众山民纷纷响应。如是三次,震得山野都起回音,半晌方息。罗银随用手指着台前一排身穿花衣、腰佩短刀的山人,说了两句土语,这数十山人纷纷纵起,飞也似往台侧树林之中跑去。
吕、王等老少五人留心细看,见那台约有四丈见方,用整根大木叠成,正当坡上最空旷处,两边还堆着不少大小木块、树枝。台前设着一列三十多个火架,都是就地掘坑,两旁各有一根插在地上的铁叉架。坑内俱是零碎木块树枝,只当中那根穿肉来烧烤的横梁不见。环台三面火架以外,散列着一大圈酒缸,淘、石都备,形式大小多不相同。青稞酒的香味早已散布坡上下,老远都能闻到。再看台后,还有一台比此略高,上面却摆有三席。席都不大,是条木案,当中一席独座,两旁各有四个座位。
吕伟暗忖:“适才经此时,仅看见那一圈半埋地下的空缸和台后一台。不过和罗银去医伤这片刻之间,缸中就注满了酒,又搭下这两座木台和柴堆、火架,手脚也真算快的了。”席既在后面台上,方觉这台多余,可以无须,忽听范洪附耳说道:“少时他们林中抬了牛来,便在台上祭神。我已和寨主说过,叫他先行。师父可告知师妹,到时火发,不可声张,乱了步数,免得山民们见轻。只朝这厮纵处纵去,越纵得高远越好。”
吕伟一间,范洪说:“这些山人俱都带有贡献,寨主杀牛相享,照例醉饱方休。近年人越来越多,常不够吃,山人往往自带些来。今天因有贵客,又添了不少兽肉,所以山人格外喜欢。那酒半出寨主预备,半出山人用皮囊盛来,各向缸中倒进,以满为度。群力易举,又是各自熟悉的。黄昏时正要往里倒酒便打起来,还耽误了一会,不然早就齐备了。王师叔夫妻先下无防,师父、师妹必须在此同行。”
吕伟才知这台还要放火烧掉。刚悄悄告知同行诸人,忽听台下暴雷也似一声哗噪,先去的一伙山人已从林内抬了许多洗剥干净的牛羊野兽奔出。俱是两人抬一只,用一根铁棍由股至颈穿过,搁在肩上,飞步往火架前跑去,朝两头叉架上一放,旋即退下。最后面抬的却是一只活的大乌牛,四蹄扎紧,跪伏在一块大木板上面,另有绳索捆住全身,由四人手捧着往台前跑来。那牛想知死期将至,挣扎不脱,急得双角齐颤,哞哞乱叫。
到了台口,罗银先朝牛跪伏,行了山礼。然后纵落台下,蹲向板底,用头顶住,与捧牛的人一同膝行上台,放置台心。范洪忙请吕伟等人闪向台角。罗银朝牛跪下,伏拜地上,喃哺祝告了一阵。环台而立的执事山人,便将备就的青稞、五谷暴雨一般向牛身上盖没。
罗银倏地纵起,手持金钟,振肩一摇,口中高唱祭神的山歌。台下众山民跟着同声应和,声调如一,状甚严肃。
约有半盏茶时,歌声顿止。那些执事山人便去两旁木柴堆上,将柴成根成束地抱来,堆置台下。台上除了中心供牛之处,四外也都堆满。到了后来,人都站在台后边沿上,恰似一座两丈多高的木圈,将牛围在里面。柴堆齐后,罗银又将金钟摇动,环台四面放起火来,火由下往上点起。那些木柴是本山所产油松之类,极易燃烧,才一点燃,火焰便熊熊直上,蔓延开来。范氏父子同了王守常夫妻父子三人,已在火发以前下去相候。
吕伟见火势猛烈,快要烧到台口,因范洪说罗银以贵宾之礼相待,最好在他后走,虽然烤得难受,只好忍住,装作不介意的神气。果然台下众山民见火已大发,寨主和来客父女尚未离开,纷纷欢跃,哗噪起来。挨了一会,眼看火苗已冒出台口数尺高下,吕氏父女和罗银俱都退立柴堆之上。山人见状,越发欢跃狂呼,齐声称赞:“寨主侍神,退得这样晚,又有两个会仙法的贵宾陪侍,来年年景、生意必蒙神佑,样样丰盈。”
灵姑暗忖:“这样重礼待客,免劳照顾。”方在埋怨晦气,倏地一团火球爆上台来,连台上木柴也都引燃。跟着一阵山风,满台上到处都是火焰直冒,熊熊怒发,声势骇人。
吕传也甚惊心,心想:“要糟!现在前面火大,再不走时,风势一转,将退路遮断,就凭自己本领,也难脱身火窟。灵姑飞刀虽能将火势闭住,要护住三人同时纵起,终是险事。”便和灵姑使眼色,命她准备。罗银原是见吕氏父女神情泰然,行所无事,不知是在等他。心想:“今日虽与敌人成了朋友,不算丢人,终是败在来人手里,部下山人难免见轻不服。”吕氏父女既不畏火,乐得破例多挨了一会,以博部属们的欢心爱戴,所以多挨了些时。此时早被火烤烟熏,闹得头晕脑热,通体汗流,目红似火,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