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茶室(3)
清河长老把玩着手中茶杯,目光闪烁,面sè渐渐归于平淡,他既然没有开口说话,段千里自然便只有耐心等着,不时抬眼看着师傅,也不知自己这位师傅心里此刻在想着些什么。
良久之后,茶杯中的茶水已经转动把玩间变得凉了,清河长老凝视多时,却拿起一口饮尽,随后淡淡道:“今时不同往日了。”
段千里身子僵了僵。
只听清河长老静静地道:“这些年来,玄天宗内只有清风师兄和我修炼到了玄丹境,若单论道行修为,我们都在玄丹境第一重境界,我自认不弱于他。但多年以来无论派内派外,谁都认为他稳稳压我一筹,你可知缘故?”
段千里在心里苦笑了一声,低声道:“是‘黄龙袍’。”
清河长老点了点头,道:“不错,便是因为黄龙袍的缘故。以前玄天宗只有祖师爷传下黄龙袍这一件法宝,被他以掌教的身份占了,我便只能低头臣服。不然的话又能怎样,我纵有几件灵器,在黄龙袍面前也如土jī瓦狗一般。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无名古修dòng府出世后,光是法宝就多了两件,但是时至今日,啧啧,我这位掌教师兄,居然一件也没有分给我。”
话说到最后,清河长老的声音渐渐低沉,但话语中却多了几分凌厉,段千里此时只是凝视着面前茶几上的茶壶茶杯,没有再抬头去看师傅的脸sè。
“世人都道是我与他两人一起撑起了玄天宗的mén墙,却谁也不知我这位师兄猜忌我如此之深。眼前这番情形,怕又是他有意再敲打试探我了。”说着,他深深看了段千里一眼,道,“千里,你觉得任豪那小子所做所为,是否此意?”
段千里只觉得呼吸有些艰难,但面上丝毫不显,长长而缓慢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沉默片刻,然后一字一句地道:“弟子以为,正是如此!”
一阵轻风,从高楼小室的窗外吹进了室内,轻拂过两人的衣衫,茶几的两头,他们忽然又再次沉默了下来。这一次,小小茶室中陷入了一片时间更长的寂静。
良久之后,清河长老打破了沉默,淡淡道:“这些年来,他敲打了我很多次,试探了很多次,我都忍了,忍到现在,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快变成一种习惯了。”
段千里的头埋得越发低了,低声道:“弟子无能,累及师傅受苦,实是罪孽深”
“但是这一次,”他的话转眼间被清河长老突然打断了,段千里心头一紧,下意识抬起头来,看着坐在前方的恩师,面sè变得有些苍白起来。
“这一次,但是这一次”清河长老慢慢地端起面前的茶杯,嘴里重复着这句话,神情变幻,目光闪烁,就这样停顿了有那么三、四息的时间,段千里屏息咬牙,背上冒出冷汗而不自知,只怔怔地看着恩师,这短短数息之间,他感觉就像煎熬过几个chūn秋。
终于,清河长老目光一冷,凛然开口,断然道,“这一次,我不想忍了!”
“啪!”
一声清脆响声,在小室里的一片寂静中猛然回dàng开去,一个细小的青瓷茶杯摔到地上,裂成了数块。
※※※
忙碌同时也是平凡的一天,终于又悄悄过去,日头西沉,夕阳落山,邵景叫醒小猪,走出了天风楼。顾盼之间,他忽然发现平日每到这个时候一般都会站在mén口目送众弟子回山的段师兄,今天不知为什么却不在了。
夕阳余晖之下,天风楼高大的身影在长街上拉出一条微暗而修长的影子,众弟子中也有人发现段千里不在mén口,但大家的反应都是差不多,最多不过议论两声也就罢了,毕竟段师兄乃是执掌天风楼的人,平日里就事务繁忙,或许今天是有了急事吧。
出了小湖城一路无事,邵景带着小猪在往天青山的大路上走着,望向前方渐渐清晰起来的天青山,然后又亲眼看着在这傍晚时分,山脉从夕阳余晖中缓缓融入暮sè的黑暗,变做了一团巨大的yīn影,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在夜sè中依然耸立着。
回到山上的时候,天sè照例又是已经黑了,山居冷清,天黑后多数弟子都是回到自己的房内闭mén不出,或修炼或休息,只有那一盏盏闪烁的灯火,像是这黑暗中的眼睛。邵景居住的廿四屋层在地势上算是颇高的一层,走到这里的时候,同在小湖城天风楼中做事的其他弟子都已经散去,只剩下他一人了。
绕过白石大道跨上石路,走过一间间或明或暗的屋子,今夜天上有乌云,遮蔽了月亮星光,只有遥远天际,还有几颗忽明忽暗的星星,散发出淡淡微弱的光芒。
约莫走到自己屋前时,邵景脚步一顿,看见在自己隔壁的苏青蓉屋子房mén,似乎又是半开着的。而几乎是在他目光看去的同时,从那mén中响起了脚步声和男nv说话的声音,房mén吱呀一声打开,只见任豪与苏青蓉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任豪一边走一边侧身对着苏青蓉微笑道:“苏师妹留步,我自去了。”
苏青蓉也没强求,娇媚美丽的脸上笑意盈盈,轻声道:“以后诸事就要仰仗师兄照顾了。”
任豪呵呵一笑,道:“你放心就是。”说罢转身,然后两个人同时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邵景,苏青蓉似微微一怔,邵景则是对着任豪点头行礼,道:“任师兄好。”
任豪看了他一眼,道:“你是”
邵景道:“我叫邵景,是与苏师姐同时拜进山mén的,现在在小湖城中天风楼做事。”
任豪“哦”了一声,点头道:“难怪,在天风楼做事的确比较辛苦,每天都得忙到这个时候才能回山,师弟你快些去休息吧。”
邵景恭谨地道:“是,多谢师兄关心。”
任豪看起来倒没什么架子,点了点头,又回身与苏青蓉打了个招呼,便转身离开了。
邵景慢慢站直了身子,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道路远方,然后回头一看,只见苏青蓉脸上的笑意也慢慢褪去,不知为何没有转回屋中,而是依然站在那mén口石路上。她一身白衣,眉目如画,冷冷夜风吹过,衣襟拂动,平日间的温柔娇媚在这一刻都消散而去,取而代之的是那突如其来的清冷之意。
邵景凝视着她,苏青蓉也平静地看着这个男人。
两条身影,在这个渐渐变得清冷的夜sè中,一动不动地伫立着。山风不停地吹过,两个人仿佛都感觉到了对方眼中的寒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青蓉才首先打破了这有些奇怪的僵局,也没有说话的意思,她转身就yù回房,也就是在她转身之际,忽然听到邵景在身后开口道:“稍等。”
苏青蓉目光微冷,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看着邵景,邵景迎着她的目光,道:“你放过阿虎吧。”
苏青蓉眉头一挑,眼中瞳孔不显眼地缩了一下,口中冷冷地道:“你什么意思?”话声冰冷,与她平日间完全是两个样子,却让邵景一下子回忆起了几个月前在那个神秘dòng府的一切。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底的那一丝悚然,缓缓道:“你手段高明,连言语都不用说,只是几个眼神脸sè,便足以让那家伙神魂颠倒,傻呆呆为你硬扛卫重。可是他这样一个傻大个,对你根本没有威胁,你就放过他吧。”
苏青蓉冷冷地看着他,片刻后忽然踏上一步,道:“你这算是求我么?”
邵景皱了皱眉,道:“不是。”
苏青蓉冷笑一声,道:“那你是什么意思,随口说说么,还是在警告我?”
夜风吹过,寒意入体,邵景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苏青蓉那张绝美的脸庞,这时的她没有了平日的温柔娇媚,在清冷中更多了几分凌厉,杀意在她明亮的眼眸中若隐若现,如寒冰般冷彻。
他静静地盯着她,苏青蓉也不再说话,迎着邵景的目光气势却仿佛更盛一筹,冷漠无言。
那一刻,两个人似乎都同时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曾经在神秘dòng府中发生过的那惨烈一幕。
邵景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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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九章 刻符
烛火微动,出一声噼啪的轻响,在房中摇曳了几下。邵景缓缓在桌边坐下,静坐片刻后,他摊开自己的右手手掌放在烛灯之下,光辉中,手心里有淡淡湿漉。
无色,透明,那是无声无息渗出的少许冷汗。
两个人终究没有在这个晚上,就在这屋层外大打出手,无论苏青蓉或是邵景自己,都不是那种容易冲动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们两个人的私密便更加要紧,决不能让别人知晓,所以到了最后,对峙多时的两人终于还是在暗流汹涌的僵局下悄然而退。
只是,如果真的有不死不休的决斗,谁会是死掉的那个人?
邵景盯着自己的手掌心,盯着已经开始渐渐挥消失的冷汗,脸色变得有些铁青。
从刚才开始就在一旁无所事事旁观热闹打酱油的小猪,不知何时又溜到床上去了,此时呼吸声渐渐变大,看来已是没心没肺地安睡而去。邵景独自一人坐在灯下,默然沉思着,过了许久,他终于还是到流云袋中摸索了一阵,拿出了几张纸片放在桌上。
黄色而略显粗糙的纸面上,红色扭曲的符文依次排列着,组成了一个个神秘椭圆的符阵,一共四张黄色的符纸,在灯下静静平躺着。冥思术修行太过缓慢,想依靠玄心诀更是一个笑话,苏青蓉在修真这一脉上的天赋高的吓人,到了最后,也只剩下符箓这门杂术有些希望了。
四张画好符阵的黄符纸,只剩下最后刻符这一道工序了。邵景不再犹豫,单独取出一张放在面前,随后凝神静气,闭目养神,待觉得精气神都已完满时,他才缓缓睁开双眼,右手五指平伸,掌心向上,也不见他如何动作用力,只见这一片静谧中火光猛然一闪,一缕细细金色的火焰,从他的掌心中显现出来。
凝视着这团无声无息燃烧着的金色火焰,邵景的手缓缓落下,周围的空气中忽然变得有些炽热起来,有一股细微然而怪异的“呜呜”声,在四周若隐若现地呼啸着。随着邵景的手掌接近桌上的黄色符纸,纸上那些原本平静的符文突然亮了起来,火光之下,符文如血,颜色陡然鲜yan,犹如人体刚刚流出的鲜血,那血滴甚至还在微微蠕动一般。
六个符文皆是如此,依次起了反应,似要脱纸而出随意流淌。但随即符纸上一股灵力涌出,恰到好处地压制了符文异动,正是那奇异的符阵起了作用,随后微光闪烁,符文鲜红蠕动,自行变成了一个平衡的局势,等待着。
一切都和邵景之前看到的记录一模一样,他心中安定了许多,然后慢慢地将掌中火焰,压了下去。
火光中,他脸色凝重,精神已经高度集中,眼中只有面前这团火焰和那张黄色符纸,随着金色的火焰靠近符纸上的符阵,一股灵力压了下来,顿时让原本只是维持了脆弱平衡的符阵起了波澜,那符阵像是本能地抗拒外来的灵力侵袭,产生了一股抵御之力,但显然这等符阵的灵力颇为弱小,无法抵抗邵景手上火球术的灵力,很快就被压制下去。
火焰,与符纸上的符文接触了。
看去平凡无奇的符纸,在这般威力强大的火焰靠上之后,竟然奇异地没有点燃,反而是符纸上的六个符文更加鲜红,字迹闪动,越来越快。整个符阵也在颤动着,渐渐产生了一股吸引之力,将火球术上的灵力引了下去。
邵景的额头上冒出了丝丝冷汗,从开始到现在,他全部的精力都用在控制手中的火球术,符纸上的符纸脆弱而纤细,六个符文组成的符阵更是仅有脆弱的平衡,一旦有一个地方控制不小心,火球术的灵力便能够轻而易举地打破这个符阵平衡,从而让这张符纸失去控制,六个符文一起报销,这符箓的制作自然也是失败。
幸好,这么多年来他对火球术这种术法无数次地修炼起到了作用,这个术法的每一丝灵力波动每一个灵力变化他都烂熟于胸,真正做到了无微不至,然后依仗着这种熟络与沉稳,他继续一点一点地将火焰向符阵上压去。
一团火球,已经有一半的火焰碰触到了符纸上,然而符纸依旧安然无恙,从旁边看过去,这景象颇有几分诡异,倒像是邵景手心中的那团火球有一半的体积被压入了符纸中,而另一半也在他控制之下,缓缓向下压去,正慢慢进入到符纸里面。
火光闪烁,身前灵力在不停地颤动着,然而一切看起来都还在控制之中,邵景聚精会神全神贯注,似乎已经看到了成功在即。然而就在此刻,忽然间在他眼角余光中看到组成符阵的六个符文中,其中一个阴火符文突然一暗,几乎是在同时,原本保持了脆弱平衡的符阵上的灵力,一下子紊1uan起来。
邵景心中顿时一沉,牙关紧要,调动全身灵力想要挽回,然而局势却如山洪暴势不可挡,只在转眼之间,剩下的五个符文迅暗淡下去,一股微弱的灵力在符文上凝聚片刻,随即就像一颗炸弹般轰然爆开。
“轰!”
低沉而生涩的开裂声,伴随着突然窜起的火苗,从黄色符纸的符阵中央猛然烧起,将六个符文全部吞噬进去,烧开了一个大dong,很快将整张符纸烧成了灰烬。
慢慢地放下手掌,邵景的脸色有些苍白,一滴汗珠从额上滑落,落在他浓黑的眉梢。
面无表情地抹去这颗汗珠,邵景面沉如水,仔细地将刚才刻符的过程回忆了一遍,却自觉在刻符失败之前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没有犯错,那一刻的失败真的是突如其来,甚至有些莫名其妙,邵景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看起来一切都在掌握中的情况下,符阵上会突然失控。
难道这就是符箓艰难的地方,纵然对术法的掌控再好再纯熟,也会有极高的失败几率?
屏息,静气!邵景强行压下了心头涌起的那一丝焦灼,还有机会,还有机会,他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了几句,何况古书中早已记载过,任你技艺如何出众群的符箓师,制符成功的几率也是极低的。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邵景重新将自己的心神定下,恢复精力精神,面上露出沉毅之色,再一次拿过一张符纸,摆放在桌面上。
手掌伸出,火焰燃起,他所特有的那一缕带着金色火光的火球术,在掌心中静静燃烧着。
邵景凝视片刻,然后向着那张黄色符纸缓缓压了下去。
火光闪动,符文“复活”鲜红如血,灵力紊1uan后又恢复平衡,一切都像刚才一样,在开始的时候很顺利。随着掌心中的火球缓缓下压,符阵上的抵御之力也渐渐增强,然而这些都难不倒邵景,他要做的反而是控制自己火球术的灵力波动与威力,继续保持掌下那个符阵的平衡。
随着时间过去,火球接触到了符纸,符纸安然无恙,灵力在被符阵吸收着。火球继续融入符纸,邵景的手掌稳定而缓慢下压,符阵上的灵气有轻微波动但仍然保持平衡,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仿佛噩梦重现,几乎是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时间点上,火球已经融入了符阵一半时候,一个阴火符文突然失控,紧接着整个符阵便如骨牌倒下般完全失去了控制,灵力1uan窜,平衡瞬间破裂,一团火焰“嘭”的一声迸裂开去,从符阵中间燃烧开来,转眼间就将这张黄符纸烧成灰烬。
邵景木然坐在桌边,看着面前焦黑的纸灰,面色苍白,汗水流淌而下也不自知。
哪里错了,到底哪里错了?
他闭上眼咬着牙,带着一股咬牙切齿般的恨意与mí惑,再度回忆着刚才的刻符过程。
可是没有错,一点错误也没有,他完全找不到在这刻符过程中哪里有出错的地方,他想得脑子都有些生疼,却依然无法找出问题的关键究竟是在哪里?
咬了咬牙,犹如一只困兽,邵景站起身在屋子中来回走着,忽然他一把扯开房门,大步走到了庭院之中,冰凉的山风顿时吹拂在他的脸上,让他有些热的脑子缓缓冷静了下来。
长长呼出了胸中一口浊气,邵景就这样闭目站在风中,好一会之后,他脸上的神情平伏了下来,随后走回了屋子,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小猪的鼾声已经从床铺那里传了过来,悠长平稳而有节奏,邵景没有马上回到那张桌子边,而是停顿了一下身子后,走到了床边。那个贪吃好睡的家伙侧躺着,睡得很香,小蹄子随意叠着放在被上,露出了黑白相间的肚皮。
邵景笑了笑,扯过被子,盖在了小猪肚皮上,然后站起身,回到了桌子边,思索了片刻之后,他取过了第三张符纸。
黄色带着纹理的符纸,在灯火下平凡无奇,纸上红色的符文符阵安静无声,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邵景沉默地坐了很久,然后又一次伸出了自己的右掌,火光再现。
凝神屏息,他眼中此刻似乎只有那团金色的火焰。熟悉的过程又再一次出现,每一个动作看起来都完美无缺,他的脸色在火光中阴晴不定,一片沉默寂静中,只有火球在无声地燃烧着。
“嘭!”
第三次,仿佛是带着几分嘲讽笑意的低沉声音,从符纸上传来,符阵再一次的失去控制,火焰从符阵中央烧了起来,转眼间将符纸烧掉,又是完全一样的情况,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情况下,符阵莫名其妙地突然崩溃。
眼角微微chou搐,邵景死死地盯着那兀自在燃烧的残火,倒映在眼瞳中就像是双眼也在燃烧一般,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的双眼忽地精光大盛,一把抓住那已经烧得残破不堪的符纸,似乎根本感受不到残火在他手心的灼痛,只是盯着那越来越大的烧开的破dong,口中道:
“不对,有些不对劲!这火不对!”
他的脑海急转着,像是隐隐约约想起了什么,然而某个念头若隐若现,他却无法一下子抓住,所以只能不顾一切地却追踪着,绞尽脑汁地想着,那条隐约透漏出来的痕迹尾巴,到底是什么?
忽地,手掌心一阵剧痛,却是那残火在熄灭之前终于烧疼了他的肌肤,邵景条件射般地将这残符丢掉,抓住自己的手掌吹了两口气,抬头时,只见半空中残符缓缓飘落,偌大的符纸上只剩下了周围一圈薄薄的焦黄符纸,中间完全就是一个大dong,至于符文符阵什么的,自然是早就被烧没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邵景身子一震,猛然站起,眼睛盯着这张残符,心中一个声音叫了出来:“是了,就是这里,这火烧的地方不对!”
一屁股坐回桌边,邵景将桌上残留的灰烬一把扫开,然后伸手到流云袋中快摸索了两下,片刻后摆到了桌上已经有三本书,分别是当日他自学符箓这门杂术时阅读的《符箓小解》、《杂术谱》和《书书札记》。他快地翻开书本,不时地对照着三本书上关于符箓的说法,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并且没过多久,他的动作便缓慢了下来,双眼不停地在书本上切换着,嘴唇微动,口中低声地诵读着什么。约莫半盏茶后,邵景慢慢抬起头来,眼神已是亮了许多,但看着仍有几分mí惑。
“古书中记载了因火焚而刻符失败,多是因灵力失控所致。其中又分两种,其一是符箓师在刻符时手法失误,符阵灵力失控,则符纸便被火苗烧尽;其二却是选择符纸错误,符箓师所刻术法强大,所选的符纸等级太低,无法承受灵力而导致符阵崩溃。”
邵景眉头紧皱着,暗自思索:“这两种情况引起的火烧差不多,区别只在起火的位置不同。若是刻符手法失误,则火起于边角;若是符纸品质不够,则火起于符阵中央。刚才三次刻符失败,次次火苗皆起于符阵之中,这”
邵景面上惊疑不定,难道说自己刻符失败并非是手法失误,而是这符纸的问题?可是无论任何一本古书,包括《符箓小解》上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明了,五行术法中的一级术法,只需用黄符纸即可,品质更好的青符纸是至少二级术法才需要用到的。这却又作何解释?
邵景从未想到自己会遇到如此古怪的一个难题,偏偏这个问题似乎连古人都未见过,无论是两本古书还是《符箓小解》上都不曾提及,他只能自己苦苦思索,绞尽脑汁,想尽诸般可能后,邵景终于在心中得出了一个虽有些夸张但好像在眼下情况里,却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那就是自己的这个火球术,看起来威力要远远大过世间其他人所释放的火球术法,甚至达到了二级五行术法的强大威力程度。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为何黄符纸接二连三地在刻符手法没有失误的状态下连续烧毁。至于邵景这火球术威力为何如此之大与众不同,结论也是不言而喻的,自然便是那半卷神奇的《天书》上所记载的冥思术的功劳。
邵景站起身,缓步走到庭院门边,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又一次走到小院中,山风也还是像刚才那样寒冷,只是吹在他的身上时,邵景并没有感觉到多少寒意。
头脑两侧有些隐隐的疼痛,那是连续刻符精力大量损耗和之后冥思苦想所带来的后遗症,但是不管怎样,心中的mí惑总算是找到了一条出路,人便清醒了许多。他抬头看着这夜色,只见黑幕低垂,苍穹如墨,天地茫茫无边,身似蝼蚁,仰望无穷,一时间只觉得自身渺小如沙尘,天地造化,仿佛才是无穷无尽,永难勘破。
※※※
八月初七日,阴。
一晚上没睡好直到快天亮时才mímí糊糊睡去的邵景是被小猪的哼哼声叫醒的,勉力起了床,漱洗后整理衣衫,他才带着一脸倦容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门口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身影,正是他的邻居端木虎,见到邵景打着哈欠走出来,端木虎笑呵呵走过来道:“怎么,昨晚没睡好吗?”
邵景随口敷衍了两句,又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天空中阴沉沉的不见太阳,看来倒是八月里难得的一个阴天,不会那么燥热,便笑着问他道:“怎么还站在这儿,不用干活啊?”
端木虎笑了笑,yù言又止,最后只是笑道:“还早,还早。”
邵景翻了个白眼,看看周围,自己算是今天起床比较迟的人了,此刻看去上下屋层中有许多玄天宗弟子都已经离开房子走向自己的目的地,偏偏端木虎看起来倒是悠闲的很,正想多问他几句,便听到身后一声轻响,第十二间屋子的房门打开,苏青蓉走了出来。
晨光中的那个女子,年轻貌美,清丽动人,眼波盈盈似水,看了过来,见他们二人站在这里,苏青蓉的目光与邵景略碰了碰,然后落在端木虎的身上。她微微一笑,衣袖微动,在从背后轻轻吹来的山风中,她似落入凡间的仙子,温柔婉约,浅浅笑意中,说了一句:
“早啊。”
邵景没有反应,他只是转头向端木虎看去,只见那个高大的男子脸上满是笑意,大步走了过去,笑道:“早早早,苏师姐,你这是要去炼丹堂吗?”
苏青蓉嘴角含笑,白皙的肌肤上隐隐透着红润,微笑道:“是啊,我不是每天都要去的么?”
端木虎呵呵一笑,道:“如此正好,我要去灵兽堂,正好同路。”
苏青蓉嘴角笑意仍是那般淡淡的,没有言语,像是不经意般转过头向邵景看去。
邵景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深深地看了端木虎一眼,随后转身大步走去,没有再回头。看着邵景远去的背影,苏青蓉眼中目光闪动,片刻后转过头来,对仍等待一旁的端木虎轻轻一笑,道:
“好啊,我们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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