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退却。只有四帐房一人孤身在前,双手抱胸,凝视着林间。
枯叶半空飞洒,赫见巨大白影幔住了夜空。巨大白影分散开来,化作无数细小影子,一一振翅向空。霎时四散飞去。
不是妖魔,那是鸽子。树林里藏着一座巨大鸽笼,数以百计的鸽影翱翔天际,其中一只,却是为天下带来动荡讯息的信差。
师金藤牙关发颤,办事不力,必受重罚,他自知小命将休,两腿竟是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纵使灌进全身内力,也还是止不住颤动。
“二十三……”背后传来呼唤,喊出了自己的身分,天下是一座大客栈,百姓是房客,老板是皇上,总管权事的叫做大掌柜,他有六个收钱的帐房,另有无数跑堂,眼前这人便是其中之一,而帅金藤则是他们手下的跑腿伙计,座次二十三。
连个姓名都没有的帅金藤回身跪倒,哽咽道:“小的在。”
指头穿上黄金指环,发出神圣的光芒,在帅金藤眼前骄傲地发亮。它说话了。
“当初投店时,你说过要替朝廷除灭烦恼,还记得那是什么吗?”
“记得……”帅金藤解下了面罩,露出汪汪泪眼,他学着老祖宗,哼了几哼哀歌,向指头叩首下拜。低声回话:“围堵勇剑,看守魔刀,遮蔽圣光。”
“结果呢?”手指头幽幽叹气。帅金藤全身发抖,忽然间拿起血筝,铜线发动,便往自己喉咙射去。自我了断一途,在客栈里算是至高极乐,三两下把气咽下,便能去西天极乐报到,还可以为儿孙留个忠烈待遇,添衣买房还有点便宜可捡。
为人父,为人夫,死而后已。
正要以钢弦自裁,黄金手指说话了,一个“慢”字响起,当地一声,长剑向地,剑尖已然点中钢丝,牢牢按压在地。这钢丝何等细小,对方却以一点剑尖将之阻住,足见眼力剑法均达第一流境界。帅金藤大感骇然,复又惊惧,哑声道:“四帐房……恳请您网开一面,让我以极乐之刑自己了断!”
帅金藤满头冷汗,对方却只淡淡一笑,没有回话,蓦然间,吱地一声锐响,四帐房撮唇做哨。哨音辗转上天,久久不灭,空中传来呼啸,一只形凶貌恶的猛禽翱翔盘旋,吓得帅金藤放声大哭。“活天葬”乃是天下酷刑!他抱住了上司的腿,喊道:“不要!不要!”
黄金手指抚摸雄鹰,淡淡地道:“你别怕,要不要退房,不是我俩说了算。”
“是,除了大掌柜……”大人物就是天、就是神。不管刮风下雨、天寒天暖,想要什么,就是什么,说你是谁,你便是谁。帅金藤哽咽道:“没人可以让我……退房…………”
黄金手指没有理他,只从飞鹰脚爪除下竹筒,黄金手指取出字条,低头读着,引火烧了。帅金藤不知一会儿有什么惨祸,彷佛等候放榜的贡生,满脑子胡思乱想,一颗心怦怦跳着。
这条命值得万两白银还是两个铜钱,片刻便知分晓。
耳中传来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报你个消息,二十三……”师金藤牙关颤抖,喀喀呜了呜,耳中听道:“咱们要解决第一个烦恼。”帅金藤呼出了恐惧的长气:“您……您是说三达剑……”
“没错……”黄金手指语气平淡:“天下第一的传人修炼到什么地步,能否勇斩天罡,咱们很快就可以知道。”
“呵呵,那真是太好了……”去你妈的,管你谁是谁,老子哪来空闲理你谁是谁?师金藤假意陪笑,心中咒骂,赶忙问自己的命运:“四当家……那小人……小人……”
“你还有点用处。”
有用处了!有用的人不是废料,废料便不会被扫地出门,帅金藤的身价大幅跃升,从两个铜板升为万两白银,他破涕为笑,抖擞了精神,大声道:“属下为国为民,再所不辞!”
“你要将功折罪……”指头定向帅金藤的脸,“把魔刀掘出来,运抵北京。倘若失手,提头来见。”
帅金藤高声欢呼,手舞足蹈,正喜乐间,忽见黄金手指送入嘴中,须臾之间,冒出了淅沥沥的鲜血。帅金藤又怕了起来,颤声道:“四当家……您……您要……”
“别怕,不是要施你血刑……”黄金手指蘸就鲜血,于手巾上画了几笔暗号,道:“大掌柜吩咐下来,说有个大人物即将返国,我要传令给各地分舵,未雨绸缪。”
帅金藤惊道:“您……您指得是谁……”
“我不晓得,大掌柜没有明说。”黄金手指叹了口气,向上一晃荡,锐唳划破夜空,啪啪双翅拍振,飞鹰扑天而起,瞬间化作黑点,消逝不见。“这回魔刀的消息走露,我们中间恐怕有叛徒,三个烦恼纠缠在一块儿……我担心大掌柜吃睡又要不好了。一烦恼接踵而来,最后的烦恼,也是最大的烦恼,圣光不灭,黑暗不至,修罗不临,南瞻部洲就不会陪葬。帅金藤身为客栈的一员,自也听说过这个传闻。
这个年关……恐怕不好过……
帅金藤喃喃自语,惧怕的冷汗涔涔而落,须臾之间,汗水滑落脸庞,彷佛满面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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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智剑平八方
晌午时分,阳光映照,雄鹰盘旋飞绕,陡地它对正方位,向下俯冲,飞入了人堆之中。
哎呀……锐响从教场上空传出,惊动了看台上的人群,也吓得阿秀弹了起来。
“什么玩意儿?”看台上男女老幼大惊失色,阿秀自也目瞪口呆,啊着一张小嘴,傻傻望着那只怪鸟,它正正停在华妹身边的美女手上,那是她唤做妈妈的那个女人。
“飞鸽传书!飞鸽传书!”华妹喜悦拍手,欢容笑道。
阿秀慌忙去问华妹:“这……这是鸽子?”华妹微笑便道:“可不是么?大家都说飞鸽传书,不是鸽子,哪里会传书?”
鸽子汤鲜肉美,阿秀打小便吃,听那怪鸟便是盘中飧,阿秀自是偷眼去望,不过一转头,便见那鸟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好似随时会啄上来。阿秀心下一惊,却不知鸽子原来长成这等凶暴模样,不由吞了口唾沫,喃喃地道:“鸟大王,我……我没吃你太多同伴,你别这么凶……”
两个孩童傻里傻气地对话,伍伯母笑了,她解下飞鹰脚下的字条,将猛禽交到一旁军官的手上,含笑道:“傻孩儿听了,这是大老鹰,不是小白鸽。”
阿秀哦了一声,原来伯母手上的是只飞鹰,无怪眼神会如此凶狠。只是他仍旧满心好奇,都说鹰凶鸽柔,那真正的鸽子,却是生成什么模样呢?
他把目光撇向台下,赫地之间,惊见自己叔叔手上停着一只白鸟。阿秀拉着管家,低声问道:“这就是鸽儿么?”管家笑道:“少爷想吃鸽肉么?一会儿我向夫人说去。”
阿秀也没回话,只是呆呆望着叔叔,但见他满面含笑,摸了摸白鸟的头顶,伸手一放,那影子又冲上天。阿秀茫然道:“大家都有鸟儿,这是干啥啊?”
他望着天边翱翔的白影,看它消逝在万里晴空里……也许……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