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3 章(1 / 1)

英雄志 孙晓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东厂败得如此之惨,若非有人里应外合,把仲海的身世套出来,焉能让刘敬一败涂地?嘿嘿,江大人啊,我总以为人家替你套出了消息,剩下的事便该由你料理。却没想您江老爷天生的好福气,居然从头到尾躺着干,您还真会坐享其成啊!”

江充听得调侃,一时干笑数声,忽然之间,他神态大变,须发俱张,目光极见凶暴。

号称无敌的江太师,直至今夜,方才惊觉自己被人一路耍着玩……向来借刀杀人的他,如今给人玩弄于股掌间,成了驱虎吞狼的那只笨虎,这真是前所未见的奇耻大辱!

刘敬之后,下一个就是自己了。刀已经到了背后……

此刻想想,杨远这人的身世当真奇怪,朝廷大臣谁不是宦海多折,要不默默隐忍,要不告老还乡,只要在朝廷待上十年,谁能全身而退?只有他,杨远,此人官居极品,仕途扶摇直上,自景泰十七年中举以来,历任翰林院修撰、户部侍郎、光禄丞寺卿,景泰二十八年升任五辅大学士,十五年下来,赢回一个“杨五辅”的名号。

没有父丧母丧,自无须返乡丁忧,宦海生涯中杨远不曾犯错,大灾大祸也不曾找上门来,不争功、不推诿,不怎么长袖善舞,却也不怎么树立敌人。正因如此,杨远有孔阁揆难以企及的好名声,五位大学士之中,只有这个人是独来独往的。

若说王宁、梁知义像是迎风不摇的苍松,杨远便像是一颗软绵绵的藤蔓,风吹两头倒,却也不曾断了根本,大风一过,不知不觉间他又爬上墙头,轻轻缓缓地探出头来。

江充伸手抚面,低声道:“侯爷,打刘敬一死,您就疑心杨五辅了?”

柳昂天嗤地一声,凛然望着江充,道:“你毕竟是年轻。杨远是什么角色,他会心甘情愿做你的鹰犬么?打这人进朝廷的头一天,柳某便在留神他。”江充全身发抖,喘道:“所以……所以你留他儿子在身边帮办,现下又让他和怒苍交兵……您……您这是拿他儿子当人质?”

柳昂天叹了口气,他拿起一只菱角,道:“这菱皮是黑的。”霎时手上微微用力,将之折为两断,又道:“瞧,果肉是白的。”

他见江充茫然不解,当即正襟危坐,肃然道:“江大人,这便是柳昂天与你不同之处,我有心机、有手段,但我也有一颗赤子心。文杨也好,武秦也罢,也许因缘际会,也许轮回报应,这两个孩子都到我手底下做官,十年下来,我与他们真心相待,不曾有亏。”

江充干笑道:“好样的,您可别告诉我,您这辈子绝不杀他们。”

柳昂天睑上闪过一阵悲伤,低声道:“错事做过一回,便已足够了,江大人,除非到了抄家灭族的地步,柳某绝不下手害他们。”他拍了拍江充的肩头,淡淡地道:“江大人,官场上除了自知之明,还该有点良心。大人久在高位,多替自己的子孙积点阴德,百姓会欢喜的。”

眼看柳昂天从容离去,江充登时废然软倒。

本朝开国以来,历任阁揆还没一位能够善终,无论是总管太监、还是六部尚书,官越大,命越薄,抄家灭族的往往三中有一,宦海本如修罗场,要能全身而退,那是谈何容易?

最后一场硬战了……江充望向悠悠河水,忍不住叹了口气,在这一刻,眼前居然闪过那可耻可笑的两个字。

退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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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命如此

算过命么?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近来手气不顺,白日里钱如流水走,小人汹涌来,晚间辗转反侧,头疼牙疼兼撞猛鬼,看那幽冥鬼魂招手微笑,天哪,还能不去卜个卦么?

待到颤巍巍地坐上算命摊子,眼前赫见一位道貌岸然的神人,拿了生辰八字,在那儿掐指捏算,正心头惴惴间,忽见那人面带惊诧,食指举起,笔向鼻头,大呼道:“你!要发呀!!”

发了?真发了?还是别有玄机啊?

故事的主人翁姓范,号麻子,这日听说要发,登时眉开眼笑,喜不自胜。他老兄算了几十年的命,每回郎中不说他撞邪,便说他遇鬼,难得遇上好样的,还不笑得晕了么?

范麻子喜欢相命,一年总要算上十数回。倒非这人天性无聊,有钱没地方使,只因此人实在霉运过人,打小参上了“人参运”,方才养出这般怪异癖好。

什么是“人参运”?看范麻子的际遇便知晓了。这位仁兄打出生那天,家里便与人参结下不解之缘。那日东厢房婴儿呱呱落地,西厢房老头咻咻狂咳,这里吃奶水,那里喝参汤。好似在较劲似的。

人病了,便得吃药,吃药便食人参,爷爷一个人吃不痛快,之后数年不到,奶奶也咳了,一日吃半根,再一年,爹娘也咳了,一根两日三人合吃。

家里一个接一个重病,仿佛事先排队讲定,照轮而来,人参自然日日往家里跑。看那人参如流水,一根根从药辅飞出,直往家门送来,之后注入夜壶,再由范麻子亲手倒出去,做了杜鹃花肥。

日夜浇花施肥,门口杜鹃花受了人参滋补,长得自是锦绣灿烂,美不胜收,四邻都是啧啧称奇,不过家中田产却是一日比一日薄了。范麻子三十岁那年,家中田产终于吃得精光,病人们好似责任已了,两腿一伸,各自往西天见佛祖去了。

除了山边多出的几座坟墓,便似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眼见那药铺老板暗暗偷笑,分号接连开张,范麻子连哀叹的气力也没了,把最后几两银子换成纸钱烧了,便也开始他的佃农生涯。

人生到了这个田地,也不再想什么出头发越,每日干完活后,范麻子便是找大夫问诊,再不便找相士闲聊,就怕自个儿也忽然重病,却让那游手好闲的儿子再次倒楣。

这日土地庙旁来了个摸骨摊子,范麻子趁着农闲,自要过去给人摸摸,看看运数如何。哪知今日合当该发,板凳还没坐熟,半仙李瞎子瞪着一双翻白瞎眼,大喝道:“发了!”

范麻子眼前发黑,四肢发软,颤声道:“发……了?”

“当然是发了!”李瞎子吼得声嘶力竭,“恭喜官人,你范家即刻要发!快快往西横走三里,便会交上官运,快快快,官居极品啊,迟了便来不及啦!”

范麻子大喜若狂,听了官运要来,如何不兴冲冲地起身狂奔?管他刮风下雨,当下低头连走三里不止,心中更是欢喜不定。

轰地一声,朱员外的座车当头撞来,范麻子飞了出去,连惨叫也不及发出,当场睁眼死了。

惨哪,李瞎子说的官运呢,难道是骗人的?

官运才开始哪,范麻子惨死轮下,朱员外是个有良心的,立时拿出银钱抚恤遗族,眼见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