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8 章(1 / 1)

英雄志 孙晓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门板,将房门一推,霎时一股药味扑鼻而来,屋内昏暗阴森,满是腐败之气,望来直如死人的阴宅。

老人家总是如此,在明亮的地方,再宽敞的所在,一旦让他们住下,总有法子闹得死气沉沉。不过这也不能怪琼武川,八十多岁的人,手脚不便,体弱多病,夜里睡不稳,白天不开心,活着便似受罪,好似不能让全天下跟着难过,他们便称不了心。

傅元影服侍国丈多年,自也明白老人家的脾气,是以这十多年来,他每日为琼武川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替老国丈开窗透透气,多晒太阳,心情也能开朗些。他行入房中,正要推开窗扉,却听屋里传来老迈喘息:“别开……这样挺好……”

老人家又作怪了,傅元影摇头道:“老爷子,快要晌午了,您该起床啦。”

“雨枫,来……来……”国丈微微喘息:“我……我快不成了,快来,我……我有要紧话和你说……”傅元影见惯这些伎俩了,便道:“老爷子起来更衣吧,有话一会儿再说。”

“雨枫……来、过来……”老人家很是固执,催促几声,忽又猛烈呛咳,自在床上呻吟,傅元影无可奈何,只得行将过来,替老人家倒来一杯热茶,让他润润喉咙。

“我老了……不中用了……”床上坐了一名老者,双额凹陷,目光灰败,正是皇后娘娘的老父,“英国公”琼武川。他喝了口茶,低喘道:“雨枫、来……来……”

哗地一声,傅元影趁机掀开廉幕,推窗透气,霎时间天光地明,屋里又多了勃勃生机,他提起水壶,倒满满一盆热水,道:“老爷子洗脸吧。川王爷一早就来了,等了您个把时辰。”

屋外光芒刺眼,琼武川举手遮目,喘道:“怎么……阿郢那小子不耐烦了?”傅元影道:“这倒没有。”

“那你急什么……”琼武川咳嗽喘息:“是不是伍定远派人来了?”傅元影心下一凛:“您知道了?”国丈喘道:“今早……今早唢呐吹得老响……”掏了掏耳朵,露出嘴里剩下的几颗黄牙,裂嘴一笑:“你真当我耳背啦?”

饿鬼围城,琼武川早已知道了。傅元影也不多说什么,便取来了毛巾,自替老爷子洗脸。

在娟儿那样的小姑娘看来,琼武川只是个糟老头,不可理喻,其实傅元影心里明白,国丈最善扮猪吃老虎,他精明似鬼,城府过人,满面糊涂都是装出来的。若非如此,当年他早与“江刘柳”三派一同殒灭,何来的本钱与“威伍文杨”同朝为臣?

琼武川任凭傅元影擦脸,一边低声来问:“伍定远派来了多少车来?”傅元影道:“一共来了三十辆车,都是运粮的。另有五百兵卒,全在府外守侯着,说是要护送老爷子过去红螺寺。”

国丈道:“车子都全是空的,对吧?”傅元影欠了欠身,道:“老爷子英明。”琼武川点了点头,低声道:“有心人……有伍定远对我还是恭敬的……”

现今战火将至,天下最平安的地方,自是京北红螺寺,正统皇帝的行驾所在。只是琼府是帝王姻亲,洞见观瞻,倘学别的臣子抱头鼠窜,不说丢了琼家自己的脸,怕连皇上也要颜面无光。正因如此,伍定远才打着运粮的旗号,暗中将国丈送至红螺寺,也好让皇后娘娘一家相会。

伍定远是个周到的人,他自己并未将佳人送出城外,却暗中替国丈打点好了一切。这说明他懂得朝廷规矩,哪些事情该说一套、哪些事情该做一套,他心知肚子明。

琼武川洗过了脸,精神略振,便道:“芳儿呢?还在杨家么?”傅元影深深吸了口气,嘴中却应了一声:“是”国丈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派人去接她?”傅元影躬身道:“此事雨枫不敢作主,还要请老爷子吩咐。”

“等我吩咐?”国丈嘿嘿笑道:“那你又为何把颖超交给了玉瑛?这事怎又不必我吩咐啦?”傅元影双肩微动,没敢作声。琼武川接过了茶杯,嗽了嗽口,吐到脸盆里,道:“万福楼这么高,没摔死他吧?”傅元影叹道:“老爷子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问我?”

琼武川道:“雨枫,别介意,我这只是试一试你……”说着从枕下取出了物事,塞到傅元影手里,道:“看看你是不是真把我当糟老头了?”傅元影低头一看,只见手里多了块铁牌,篆刻雄鹰,双翼全展,大书“镇国铁卫”四字。

“雨枫……你知道的事情,我全都知道……”琼武川伸了个懒腰,哈欠道:“至于你不知道的事呢……嘿嘿……”说着说,便又朝床沿拍了拍,道:“坐下,我有大事要交代你。”

国丈连番催促,傅元影只得搬来一张凳子,一如往常坐在床边,任凭国丈握住他的手。

琼武川年轻很高大,身长至少九尺,年老之后,个头虽变矮了,那双手却还是一样大,他握紧了傅元影的手,忽道:“雨枫……你这趟下去贵州,可曾打听到不凡的下落了?”

傅元影别开了脸,低声道:“老爷子忘了么?您当年答应过娘娘什么了?”

“玉瑛?”琼武川睁开了眼,一脸茫然:“我……我答应她什么了?”

人老了,最大的好处便是这个,眼看国丈又装成了老糊涂,傅元影也不想多说了,琼武川笑道:“雨枫啊,别老是生闷气……其实颖超这件事,你处置得很对。”傅元影低声道:“老爷子是说……我把他交给了娘娘?”琼武川呵呵笑道:“是啊,颖超这孩子心太高

了……他不是宁不凡……却想当宁不凡,你得想法子杀杀他的锐气,不然他不能死心塌地守着芳儿。”

傅元影默默听着,忽道:“老爷子,颖超是一个剑客。”国丈笑道:“你呢?你不也是个剑客?”傅元影默然半晌,似想说些什么,却又忍住了,琼武川察言观色,呵呵笑道:“雨枫啊,你就不怕颖超会落到你这个下梢吗?”

傅元影摇了摇头,道:“老爷子多心了。我华山门下,一人一把剑。颖超的剑与我、与他师父的都不同,他迟早会找到自己的路子。”琼武川笑道:“什么路?死路?”

琼武川有很多面貌,在江充面前,他像个瞎子,跌跌撞撞,让人懒得计较。在景泰皇帝眼前,他又像个傻子,天天打摆子,到了华山门人眼中,他却又似是神算子,样样事都算无遗策,总之千变万化、莫衷一是,根本就是一个戏子。

琼武川张开了嘴,如小孩般让人喂了一汤匙,道“雨枫啊,你也别总是挂记着不凡、挂记着颖超,今儿咱俩来说说你的事吧。”傅元影皱眉道:“我?我有什么好说的?”国丈笑道:“你晓得你像谁吗?”

傅元影无心回话,提起汤勺,正要再喂,却听琼武川道:“你像杨肃观。”

傅元影微微一愣,手上汤匙微微一晃,险些溅了出来。琼武川握住他的手,微微摩挲,道:“雨枫啊,你可知我为何把你比成杨肃观?”傅元影摇了摇头,示意不知,琼武川呵呵笑道:“你可晓得朝廷若少了伍定远,会怎么地?”傅元影道:“兵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