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只是这几个闹事的人心慌慌, 不远处的王大花更是紧张地冒了冷汗。

　　她放在兜里的手死死捏着才新鲜拿到的一笔钱，听着大家?讨论着今天发生的这个一系列事情，身体简直是一动不敢动。

　　大家?都在热烈讨论, 还有本来在家?待着的人听说了上报公安的事情也从?家?里边跑了过来，她怕自己和儿子如果在这时候转身回家?，反而成了人群里边的特殊。

　　尤其是她旁边站着的还是死对头杨大丽一家?子，她更不敢动了，生怕被她看?到揪着不放。

　　清源大队大场。

　　大家?都耐心等着公安的到来, 姜暖也沉浸在放松的情绪当中。

　　她转动着视线，在人群中艰难地?寻找着刚才送机器过来的江聿寒的身影。

　　按理说江聿寒他?那独立于群的身高, 应该一眼就能看?到他?, 但姜暖环视了一圈，也没有看?到某个人。

　　在她收回视线之时?，姜暖忽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顿了顿, 抬眼看?到张红苗正踮着脚摇着手?，大声喊着她。

　　张红苗身边也都围着知青点的女知青, 不过，旁边还多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手?里端着一盆水。

　　姜暖来到张红苗她们这边之后，那人对着她腼腆笑了下。

　　“姜知青，我是杨小?虎的母亲，真的太谢谢姜知青了，不然我儿可?能就成不了工人了。”

　　说到这里, 杨小?虎母亲就眼含热泪, 口中连续不停地?说着谢谢。

　　姜暖头一次遇见这样热情说谢谢的人，笑着回了句：“不用谢, 能考核通过都是他?自己的本事，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听到她的这一番话，杨小?虎母亲更觉得姜暖太好了，不仅谦虚，还夸奖了她的儿子。

　　她的鼻头立马一酸，因为端着盆子不方?便，赶紧低头在肩膀上擦了擦快要流出来的泪水。

　　她虽然不识大字，也知道一点道理。

　　这次如果不是姜知青站出来说相信自己儿子，还帮忙澄清不是自己儿子弄坏的机器，还把坏了的机器给修好了。

　　她的儿子可?能就会受到很大打击，自己这个本来就入不敷出的家?庭可?能都会坚持不住了。

　　她抬了抬盆子，腼腆笑道：“姜知青，这是我从?家?里拿的水，这木盆子是我家?那口子才打的，都是干净的。”

　　姜暖疑惑地?‘啊’了一声。

　　这时?，张红苗指了指她的脸，笑着说道：“赶紧洗洗脸。”

　　旁边的女知青刘香终于忍不住，开始哈哈笑了起来。

　　姜暖：“......”

　　她怎么有种?不详的预感。

　　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抹了下脸，姜暖看?到手?指上带下来的黑色污泥，又无奈地?放了下去。

　　不用照镜子，她就知道自己脸上现在弄脏了。

　　怪不得张红苗她们喊她过来，谢过杨小?虎母亲的好意后，姜暖接过盆子放到地?上，顺势蹲下身体，掬了一把清水正要洗脸。

　　她的目光轻抬，隔着面前走动的众人留存的缝隙中，忽然就对上了刚才怎么找都找不到的那人的目光。

　　姜暖沉默。

　　想到自己不久之前才笑完他?，自己现在也弄了一脸的油污，正要洗脸还被对方?抓看?到，心里不由尴尬。

　　过了几秒，对面正蹲在机器边的江聿寒唇角像是抿了一个弧度，对她点点头。

　　姜暖：“......”

　　他?那是笑了吧，那绝对是笑了。

　　一时?之间，想假装没看?到对方?笑了的姜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打招呼，也跟着点了点头。

　　之后见对方?转过头拿着工具开始继续忙活起来，她也赶紧转了方?向。

　　像要掩饰什?么似的，她换了个背对着他?的方?向，低头洗起了脸。

　　等姜暖彻底清洗干净脸后，这边杨小?虎母亲又喊了儿子过来，母子俩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笑容，几个人说话间就又是一番感谢的话。

　　杨小?虎母子两个离开的时?候还在兴奋地?说话，姜暖这边听着都能体会到两个人高兴激动的心情。

　　“娘，你给我做的衣服是不是好了，我成工人了，明天我一定要穿着新衣服开工！”

　　回应他?的是落在胳膊上轻轻的一个巴掌。

　　“你是去打井，那满地?都是泥，穿什?么好衣服都被你糟践了。”

　　虽然是这样说着，杨母脸上却是笑着的，他?儿子的新衣服，她早就给他?准备好了。

　　杨小?虎想了想，傻傻一笑点头道：“也是，干活都得踩泥地?，穿好衣服的话，不知道得蹭多脏呢。”

　　“明天开工仪式，咱穿上新衣服，也显得精神，等开始干活后，你再换上旧衣服。”

　　“好！”

　　......

　　杨小?虎母子两人的对话越来越远，姜暖却听得若有所思。

　　她这几天心里总觉得落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有什?么忘了的事情，刚才那母子两人的话却让她犹如醍醐灌顶。

　　她想起来，居然把打井队的工作服给漏了。

　　明天是大队打井队的开工日子，也会给大家?放假一天，正好她可?以去公社的服装厂一趟看?看?情况。

　　姜暖还在想着工作服的事情，旁边的几个知青等到了这个她空闲的时?机，心里边早就转着的念头开始蠢蠢欲动起来，终于忍不住了，试探着说起话来。

　　“姜知青，你前不久说的咱大队会开新的厂，这个是什?么意思啊，姜知青你是已经有什?么计划了吗？”

　　“对啊对啊，姜知青，我们也还会有新的工作吗？”

　　姜暖回过神后，想到刚才看?到江聿寒拿着修理工具在机器旁边，她猜到江聿寒应该是在完成两人中午的约定，再给那批机器加强使用功能。

　　她本来想往机器那边去，看?看?江聿寒那边加强机器功能的情况进度，结果还没走出一步，就被大家?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起来新厂的事情。

　　“......喔这个啊，”姜暖停顿了下，转身看?着不远处默默摆弄机器的背影，她抿唇笑了下，“刚才是没有，不过现在有了思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想好的，过些天大概就可?以知道了。”

　　她之前在大家?面前会说那番话，本就不单单是为了在大家?面前给那几个闹事的人一个警示，而是本就有自己的计划。

　　不过，计划也是要一步一步得来的，毕竟一口吃不成胖子，一步到不了天边。

　　姜暖没有说绝对的承诺话，但却让大家?对她更信任了。

　　围着她的人像是得了什?么准话，满脸的兴奋。

　　*

　　种?花公社公安局接到了清源大队的报警电话后，听到是关?乎有人破坏集体资产的案情，立刻重视起来。

　　接听到电话的公安听说有好几个人都被逮到，立刻给去处理此事的公安申请了一辆警用车，车内空间宽敞，足够装得下好几个人了。

　　没用多长时?间，两个公安开着车就到了清源大队，看?到大场上拥挤围着的人群，两个公安顿时?吓了一跳，还以为又出现了聚众斗殴事件。

　　下了车后，较年长的公安直接大声问道：“请问是谁报的案？”

　　清源大队的社员看?着两个公安同志还是生了怯的，这个时?代最怕的就是这公安局相关?了，听到公安的问话，大家?都下意识地?看?向了人群中的姜暖，同时?往后散开几步，让出了能走动的空间。

　　“......”姜暖无奈地?看?了大家?一眼，上前和公安大概讲了下发生的事情，又让夏宇把刚才从?那几个闹事的人身上搜到的‘赃款’递给了公安同志。

　　听到和电话里说的事件一模一样，年长公安也不浪费时?间，反正都是要再带回公安局严加审问一遍的。

　　等身边的同事记录完笔录，就打算押人上车。

　　那几个闹事的人再看?到公安真的被喊来了，脸色早已灰白，不敢再乱动弹。

　　几个人每走一步路，就能看?到众人脸色那毫不掩饰的嫌弃表情。

　　“真是便宜了他?们，还好机器已经被姜暖同志给修好了。”

　　大家?一时?之间都无比万幸，姜暖会修理机器。

　　垂头丧气?的闹事几人一听这个消息，猛然抬起头。

　　机器也被修好了？！

　　有人看?着他?们，哼了一声，“没想到吧，姜知青会修理机器，你们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时?候，他?们真的听到了机器的响动声。

　　看?到机器真的被修好了，几个人顿时?面如死灰，那他?们做的这些事还算什?么？

　　刚到手?的钱不仅赔了出去，自己家?里边还需要倒贴赔偿，而且他?们还要进行?思想上的□□。

　　再看?大家?都胸有成竹的样子，这下子他?们是真的知道，那能得大家?信任的姜暖知青真的是个厉害人物了。

　　以后大队里肯定真的能开新厂子了，而他?们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了！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几个人此时?同频想到的都是同一个想法，还都面如沉灰。

　　踉踉跄跄跟着公安的脚步走的时?候，那几个人忽然看?到了偷偷藏在人群中的杨前进，顿时?奋力挣扎起来。

　　重新被人按压下来后，他?们激动地?指着杨前进就道：“公安同志，我举报，还有他?，他?也拿钱了！不能只抓我们。”

　　王大花本来见几个公安终于要离开了，憋着的一口气?也终于敢松了下来，伸手?擦了擦额头密布的冷汗。

　　正觉得逃过了一劫的王大花要拽着儿子回家?的时?候，冷不丁的，那几个闹事的人忽然嚷嚷起来还有同谋。

　　王大花转身的背影顿时?僵硬了，听到周围都安静下来，身体僵在原地?也不敢动了。

　　年长公安道：“一起带走。”

　　听公安放话，王大花受了大惊吓，一个猛子扑到她的儿子身上，口中啊啊喊道：“不能带走我儿子，我儿子什?么都没做——”

　　杨大丽翻了个白眼，撇撇嘴道：“得了吧王大花，那几个人谁都不指认，为什?么只指认你家?杨前进，还不是真的和他?们一起同谋做的事情，有嫌疑的人都得去被审问问话。”

　　那几个闹事的人也心狠，知道自己这一趟恐怕要在劳改所待好长一阵子了，哪会看?着同谋能逃过这一劫，过好日子。

　　于是，几个人都你一言我一语揭露了杨前进干过的事情。

　　“公安同志，我们还是听的这个杨前进的话，才做了那破坏机器的错事，我们的钱也是他?给我们的！”

　　“故意打架的计划也都是他?安排的，如果不是他?，我们还不会做这个事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

　　“......”

　　听完这番举报同谋的话，年轻公安看?了一眼王大花，跟着严肃道：“这位同志，请不要妨碍公安局办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被拉开的王大花担惊受怕，深怕自己儿子真的被带去批.斗了，颤抖着赶紧拿出来兜里的那叠大团结，吓得嚎叫着说着都在这里了。

　　同时?她想到了刚才大家?都隐隐猜测到的杨副书?记，还不忘努力给自己儿子撇清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儿子肯定也是被人故意教?唆的，他?还小?什?么都不懂，同志你一定要查清楚真相，还我儿子一个清白！”

　　还想再坚持坚持，抵抗一下的杨前进：“......”

　　公安：“......”

　　众人：“......”

　　还真会颠倒黑白，不要脸。

　　又揪出来一个尾巴，按押的队伍里因此又多出来一个人。

　　如丧家?犬般的几个人被押着往警车放心走，等路过姜暖的时?候，忽然听到姜暖喊了一声等下。

　　几个人心中顿时?涌起来一股希望，都忍不住看?向说话的姜暖。

　　姜暖眼里似笑非笑，看?向公安时?又换上了严肃的表情，“公安同志，辛苦你们跑这一趟，这几个人还需要你们给做些思想教?育，请一定查出真相。”

　　年长公安点点头，严肃保证道：“一定。”

　　闹事几人顿时?心如死灰，仿佛僵尸般行?动迟缓得，坐上了警车。

　　年轻公安记录完所有笔录后，拿出相机对着那批机器的方?向拍了张照片，留存证据。

　　等事情查问清楚之后，他?们还会整理出来具体内容，局里负责相关?的同事会投到报社，公布出来这个事情，让大家?警以为戒。

　　姜暖看?到这一幕后，也想到了这个可?能会上报纸的事情，眼睛顿时?一亮。

　　“公安同志，这个事情真是辛苦你们了，要不我们集体拍个照吧，这就是社员和公安一家?亲啊。”

　　刚才了解事情的时?候，公安们已经知道了姜暖的身份，知道她是今年才来插队的知青，现如今兼着打井队队长的身份，暂时?负责这个事情。

　　年长公安刚才和她打交道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姜暖的不简单，此时?听她这般话，深知她肯定有其他?什?么心思，但这样直白说出来却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公安听得笑了，欣然同意她的提议。

　　于是，姜暖和两名公安同志，清源大队的社员们几乎都挤在了大场上，人前面摆着的是打井机器，旁边还能看?到警用车的车身，背后是落日晕染的天空。

　　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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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画面就这样被拍到了相机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

　　......

　　警车打鸣声响起，慢慢开远。

　　大场上的人闲聊几句，也渐渐散了。

　　打井队的几个人抬着已经重新加强好的设备放进了仓库，姜暖转了一圈，却没看?到江聿寒的身影。

　　猜测他?已经离开了，她笑容灿烂，不由感叹一句。

　　“还真像‘田螺姑娘’，做完了好事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