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长翊(1 / 1)

吻娇 将欲晚 7980 汉字|14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47章 长翊

  47.

  过往的二十六年里, 萧琢的人生从来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他习惯了居高临下。

  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莫名有一种不安全感, 但是?面对着宋枕棠, 他不愿将这种不安表现出来。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攥紧,萧琢没有动, 安静地等着宋枕棠的动作?,直到宋枕棠细密的吻落下,萧琢不可控制地抖了一下。

  下意识的,他就想夺回掌控权,然而才刚伸出手?,就被宋枕棠按住。

  “别动。”宋枕棠轻声道。

  萧琢没办法,只好把手?掌放回身体两侧, 而后等着宋枕棠的下一步动作?。

  “萧琢,你要听我的, 你不许睁眼?。”

  宋枕棠的命令贴着萧琢的耳边传来,痒痒的, 萧琢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而后哑声点头,“是?, 公主。”

  他以为自己?的动作?并不明显,殊不知一切都被宋枕棠瞧在眼?里, 两人离得这么近,即便是?他的睫毛颤一下,宋枕棠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她勾起唇, 无声地笑,而后按住萧琢挨在身边的手?掌, 在他的耳朵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萧琢强忍着痒意,由着小姑娘动作?。

  谁知,这一下过后,宋枕棠竟没再?继续往下,少女温热的身躯就这么从怀中离开?。

  萧琢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失落,而后便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宋枕棠离开?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萧琢仍旧坐在原地,想要睁开?眼?看看,但想到方才宋枕棠说的话,他到底是?忍住没动。

  宋枕棠去衣柜翻出了萧琢的换洗衣服。

  方才她湿漉漉的趴在萧琢背上,身上的水根本擦都没擦,萧琢的后背被她完全弄湿,回来之后也没有想着给自己?擦一擦,光顾着给她换衣服了。

  宋枕棠刚才碰到他的手?,发?现他连衣袖上都沾着水。

  再?强壮的身体也会生病的,宋枕棠顿时没了风花雪月的旖旎心思,起身给他找换洗的衣服。

  从前?,她从来没有做过伺候人的活计,这种小事更是?不会关?心,可直到遇见萧琢,她才明白,原来遇到喜欢的人,再?不拘小节,也会忍不住关?心对方的一点一滴,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也会忍不住下凡。

  宋枕棠翻出一套衣服,转身一看,萧琢竟然还闭着眼?睛没有动。

  在他们两人之间,更包容、更照顾人的那?个一直都是?萧琢,甚至因为两人年岁相差较大的缘故,宋枕棠有时候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总是?像个小孩子似的。

  他好像总是?那?么强大,无所不能。

  她享受萧琢的关?心和宠爱,但偶尔有时候,她也会有些沮丧。

  尤其是?猜到萧琢从前?日子过得并不算很好的时候,她想要为他做点什么。

  此时,萧琢坐在椅子前?一动不动,身上的衣服因为沾着水汽而湿哒哒贴在身上,头发?也软塌塌的,颈侧隐约可见水迹蜿蜒。

  他看上去和平时很不一样?,不像是?大将军,更像是?一只被雨淋湿的大狗。

  莫名的,她有些想笑,心口的某一快仿佛塌进去一般,让她有些心软。

  她捡起方才被萧琢扔在榻上的帕子,学着萧琢的样?子,把帕子一把盖在萧琢的头上,然后动作?不算轻柔的给他擦头发?。

  萧琢没想到宋枕棠会做这个,愣了一下,而后下意识就要伸手?,“我自己?来。”

  宋枕棠使劲在他掌心敲了一下,故意问道:“你觉得我不能照顾你吗?”

  萧琢立刻摇头,“怎么会。”

  宋枕棠道:“那?不就是?了,你不许动,让我来给你擦。”

  萧琢只好不再?说什么,收回了手?,等着宋枕棠来照顾。

  宋枕棠的手?法不算熟练,动作?时而重时而轻的,蒙在帕子里的萧琢十分无奈。好在他不是?真的淋了雨,只是?头顶和发?尾有些水迹,宋枕棠折腾了一会儿,摸了摸,应该擦得差不多了。

  萧琢感觉到她的动作?,问:“好了?”

  宋枕棠道:“还没有好。”

  萧琢正疑惑,便听到宋枕棠接着开?口道:“你把胳膊抬起来。”

  萧琢不知道宋枕棠要做什么,反应慢了些,宋枕棠有些急切地去拉他的手?,一边抬高,一边去解他的衣扣。

  萧琢这才知道她想做什么,没再?躲,任由宋枕棠给自己?换下沾湿的衣服

  扣子被一粒一粒地解开?,露出中衣,宋枕棠扯开?他的衣带,萧琢的胸膛整个袒露出来。

  腰腹之间的肌肉依旧明显,胸口的伤疤仍然狰狞。

  无论看了多少次,但每一次都会心脏一跳。

  宋枕棠抬手抚上那道最深的疤痕,没忍住伸手?覆了上去,“萧琢。”

  她一点不掩饰自己?心疼的语气。

  不是?第一次被她心疼了,可没人愿意拒绝枕边人的关心。萧琢抬手盖住宋枕棠的手?背,“早就不疼了。”

  宋枕棠嗯一声,没说什么,只是?低头在萧琢的手?臂上蹭了蹭。

  小猫似的,像在撒娇。

  蹭完自己?又有些不好意思,她轻咳一声收回手?,“好了,我继续给你穿衣服,省得一会着凉。”

  萧琢并未拆穿,顺从地抽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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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衣服很快,但是?扣子不太好系,尤其是?中衣的带子有那?么多根,宋枕棠头疼得要命。

  而且两人的姿势也不是?很方便。萧琢坐在椅子上,宋枕棠则是?立在萧琢的两腿之间,上面的几根带子还好说,腰上的两个就有些不好弄了。

  宋枕棠性子不算特别急,但是?折腾了半晌也有些气恼,最后干脆直接蹲了下去,两只手?捉着腰侧的两根带子摆弄。

  从萧琢今天见到宋枕棠裹着一件单薄的布巾泡温泉开?始,他的心口便隐约有什么在不住地躁动。

  先前?一直在压抑的情/欲仿佛都涌了出来,萧琢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努力,才没有最终对她做些什么。

  方才宋枕棠给他换衣服,萧琢浑身的燥热总算落下去了一些,可现在宋枕棠就蹲在他的两腿之间。

  细嫩的手?指在小腹上游走,像有什么东西爬过,萧琢不由自主地绷紧腰腹。

  “好了吗?”萧琢哑声开?口。

  宋枕棠以为萧琢是?等急了,应道:“很快就好了。”

  然后,她加快了速度,然而越是?焦急,动作?就越是?慢,那?两根带子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系不上,宋枕棠急得掌心都冒汗了。

  “怎么系不上啊……”宋枕棠嘟嘟囔囔,没注意到萧琢岔开?在两侧的双腿悄悄绷紧了许多。

  她的手?不规矩地乱摸,有几下险些直接摸到了下面,萧琢深吸一口气,再?也受不住,抬手?捉住她的胳膊,轻而易举地将人拎了起来。

  “别弄了。”萧琢低声道。

  “怎么了?”宋枕棠还一脸茫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琢怕宋枕棠发?现自己?的不对劲,没去管那?两根带子,大掌按在她腰间,将人从自己?腿间推了出去。

  宋枕棠猝不及防地被人推了出去,一时间有些懵懵的,她看着突然站起来的萧琢,“怎么了?”

  萧琢起身扶住她的肩膀,道:“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完,他起身朝外走去。

  宋枕棠疑惑地看着他,“你去做什么?”

  萧琢留下一句“沐浴”,便推门出去了。

  这时候沐什么浴,何况水还没有烧开?呢,宋枕棠奇怪地看着萧琢的背影,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萧琢出去了,宋枕棠自己?一个人在屋里,便先乖乖地去了床上等他。

  她这几日在宜秋行宫,除了吃就是?睡,基本没有什么正事要做,现在即便躺到床上也不是?很困,正好萧琢有一本书扔在枕头边,宋枕棠抽出来打算打发?一会儿时间,没想到竟然是?一本兵书。

  宋枕棠一向好动,又时而懒怠,所以小时候一直不怎么爱看书。

  

  直到长大之后,她的性子才稍稍静了下来几分,再?加上皇宫藏书繁多,宋枕棠渐渐也养成了看书的习惯,但是?还从未读过兵书。

  宋枕棠以为自己?会读不懂,没想到翻开?一页之后,那?上面的兵法演绎竟然十分直白。

  而且有的地方还有萧琢的注解,有时是?他的不同理解,有时是?萧琢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在论证书中的观点。

  宋枕棠从来没有读过这类型的书,想象中枯燥,实?际读来竟然很有趣,尤其是?看过萧琢的注解之后,宋枕棠仿佛能透过那?些简练的逐渐,看到萧琢金戈铁马的前?半生。

  不知不觉,宋枕棠看了十几页后,才撂下兵书,一边抬手?揉脖子,一边去看墙角的漏刻。

  竟然已经过去三刻钟了。

  宋枕棠奇怪地看向隔壁的浴房,没有水声,但是?房门仍旧紧闭着。

  萧琢已经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

  大男人怎么沐浴需要这么久,宋枕棠不由得想到从前?萧琢每次晚上去沐浴,好像都用?很长时间。

  她默了默,把兵书重新?搁回了萧琢的枕边,趿着睡鞋走出卧房。

  浴房就在隔壁,宋枕棠来到门边,贴耳去听里面的声音。

  好像没有水声,也没有其他的声音,宋枕棠奇怪地皱起眉,人没在里面?总不能是?晕过去了吧……

  她犹疑地敲了敲门,“萧琢?”

  里头静了一下,才传出了萧琢的声音,“怎么了?”

  听着萧琢的声音,宋枕棠反而觉得更奇怪了,怎么他的声音那?么沙哑。

  想到萧琢今日穿着洗衣服待了那?么久,难道是?得了风寒?

  宋枕棠忍不住问:“你,你没事吧。”

  萧琢的声音难得有些吞吞吐吐,“……无事,你先回去吧。”

  宋枕棠这下更是?摸不着头脑了,可萧琢毕竟是?在里头沐浴,她也不好进去,只得关?切了一句,“那?你注意别着了凉,我先回去了。”

  萧琢应下,“好。”

  门外响起宋枕棠离开?的脚步声,浴桶里的萧琢总算松了一口气,他收回手?,不算温热的水面泛起一圈深深的涟漪。

  他本以为宋枕棠已经睡了,没想到她还没睡,而且还主动找了出来,估计是?等得有些不耐烦。

  萧琢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工夫再?耗下去,他站起身,从旁边的桌上直接提起一桶凉水,兜头朝自己?倒了下去。

  某处的燥热瞬间被压了下去,萧琢擦干身上,寻了寝衣穿好,回到卧房时,宋枕棠果然还在等他。

  听到脚步声,宋枕棠抬头看过来,“怎么洗得这么久?”

  对着宋枕棠晶亮亮的眼?睛,他竟然有些语塞,“我……”

  好在宋枕棠根本没有多问,她朝桌上指了指,道:“那?里有一碗姜汤,喝了吧。”

  想到方才宋枕棠的关?切,萧琢笑了一下,走过去喝完姜汤,就打算熄灯上床。

  不料宋枕棠抬头招呼他,“你过来。”

  “怎么了?”萧琢狐疑地看着她,但还是?走了过来。

  宋枕棠拉着他的胳膊坐下,然后不知从哪摸出来一个小小的纸包。

  萧琢盯着她手?里的东西,“这是?……”

  说话间,宋枕棠已经解开?纸包,里面是?一颗饴糖。

  她亲手?喂到萧琢的唇边,“你不是?喜欢吃糖吗?”

  萧琢愣了一下,启唇把饴糖含进去,看着宋枕棠温柔含笑的眉眼?,终究还是?没忍住,握着宋枕棠的脖颈,将人压过来狠狠亲了一口。

  宋枕棠被他突如起来的吻搅得满面通红,她捶了萧琢肩膀一下,“做什么啊!”

  萧琢笑着说:“我感觉你更甜。”

  这男人,怎么忽然就说甜言蜜语。

  宋枕棠害羞地捂了一下脸,推他去熄灯,“睡觉!”

  明日要去围场,宋枕棠早就说了想去围场骑马,萧琢也不愿闹得起了火,最后折腾的还是?他自己?,于是?他又贴着她的额头亲了一下,便起身吹熄了烛灯。

  惦记着要去围场的事,翌日晨起,宋枕棠难得醒得很早,睁开?眼?睛的时候,萧琢已经在榻上坐着了。

  听到动静,萧琢抬眼?看来,道:“醒了?”

  宋枕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点点头。

  萧琢到了杯水给她,“方才周喜过来传话,说是?陛下传我们去万寿园用?膳。”

  宋枕棠本在喝水,闻言顿了一下,她忍不住问:“怎么父皇近来总是?唤我们过去?”

  大约是?关?心他们的房里事。

  萧琢无声叹口气,但没把这话告诉宋枕棠。男女之间的这些事,总是?女子承受更多的

压力,即便宋枕棠是?公主也难以幸免。

  他并不想宋枕棠承担太多的压力。

  萧琢佯装不知,“许是?陛下太久没有见到你,想你了吧,毕竟回京之后就很少能有这么朝夕相处的时候了。”

  这话倒是?有道理,想到自己?婚后便没怎么回宫,宋枕棠道:“那?我日后常进宫去看看阿爹阿娘。”

  洗漱更衣过后,宋枕棠和萧琢没乘轿撵,携手?步行去了万寿园。

  万寿园内,除了宣成帝和裴皇后之外,还有宋长钰也在,他远远听到宫人的通传声,没等宋枕棠走近就主动迎了出来。

  “阿姐。”

  宋枕棠松开?牵着萧琢的手?,转而去摸宋长钰的脑袋。

  萧琢看着强行挤进自己?和宋枕棠之间的宋长钰,压下眼?底的情绪,拱了拱手?,“三殿下。”

  不料宋长钰却道:“姐夫不必客气。”

  萧琢一愣,旋即笑开?来,口中却道:“臣不敢。”

  宋长钰道:“你和我姐姐平日相处也这么生分吗?我们都是?一家人。”

  自然不会,但是?萧琢总不能当?着小孩子的面说起他的宋枕棠的夫妻之事。

  他正要开?口,那?边宣成帝也附和道:“深玉,你也不是?外人,以后不必这么多礼,一家人倒是?显得生分。”

  萧琢听出言外之意,改口道:“是?,父皇。”

  裴皇后招呼三人落座,“好了,快过来坐下,时辰不早了,今日不是?还要去围场吗?”

  宋枕棠挨着裴皇后坐下,萧琢坐在她的身侧,宋长钰则是?坐到了宣成帝的身边。

  宋枕棠正对着宣成帝,此时看他眼?底乌青,唇色也有些泛白,便主动关?切道:“父皇可是?最近批折子太累了,怎么瞧着没什么精神。”

  宣成帝笑着道:“许是?昨晚睡得不好,不必担心。”

  宋枕棠说:“一会儿还是?叫太医来请个平安脉。”

  “好,听你的。”宣成帝点头应下,而后对着身边的周喜说:“传膳吧。”

  宫人鱼贯而入,将早已准备好的膳食一一摆上,而后退到侧面,预备着给各位主子们布菜。裴皇后挥了挥手?,“下去吧,我们一家人用?膳,不用?伺候。”

  宫人们齐齐应声,退了出去,这下花厅里当?真只剩他们一家人了。

  宋枕棠看着宋长钰,忽然道:“阿娘,二哥还在京城吗?”

  裴皇后没答,而是?看了身边的宣成帝一眼?,宣成帝道:“京中不能无人。”

  “可是?往年不是?都一起的吗?”宋枕棠问。

  宣成帝道:“今年不一样?,你忘了你先前?遇刺一事?”

  因着宋枕棠遇刺的事,宣成帝担心京中无人,会给宵小以可乘之机,便将宋长翊留在了京城。

  最近的生活实?在过于安逸,以至于宋枕棠都要把这件事忘了,这会儿提起,她主动问道:“可查出是?谁了?”

  宣成帝夹菜的手?一顿,而后不着痕迹地看了萧琢一眼?,道:“城外的流寇而已,上次没有绞杀干净,留了后患。”

  宋枕棠觉得哪里不对,但她一向很少过问朝事,便也没有多问,只是?有些感叹地说:“我们都在这,只有二哥一个人在京中,想来也怪无趣的。”

  听到这话,宣成帝的语气严肃了些许,“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储君,家国大事才是?他的职责。”

  在宋枕棠面前?,宣成帝向来是?个慈父,但是?对于宋长翊,宣成帝可就不是?这般态度了。

  宋枕棠自然也知道宣成帝对宋长翊寄予厚望,不敢再?说什么。

  一家人用?过早膳,外头周喜来报,“陛下,工部的陆大人和赵大人在书房外候着您呢。”

  听到这话,萧琢微微挑了下眉,而后用?手?肘碰了碰宋枕棠。

  宋枕棠不明所以,“怎么了?”

  萧琢道:“我想吃那?道凉拌杏仁。”

  “想吃你不会自己?动筷子么,还要使唤我。”宋枕棠不满意地撞回去,但还是?伸出勺子给他盛了一勺。

  宣成帝看着两人的动作?,无声笑了笑,而后道:“知道了,朕这就去。”

  宣成帝还有政事,裴皇后也有许多事要处理。

  前?朝随行的臣子大多拖家带口,后宅命妇纷纷递了牌子要来觐见皇后娘娘。

  宋枕棠和萧琢便没再?多待,起身告辞了。

  两人并肩走出主殿,轿撵停在不远处,抬轿的小太监一看见他们两个,立刻压下轿子。

  萧琢主动替她撩开?车帘,宋枕棠却道:“天气这么好,走走吧。”

  萧琢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问:“去哪?”

  宋枕棠说:“随意逛逛。”

  “好。”萧琢说着,主动伸出手?。

  两人牵手?离开?万寿园,没注意到身后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两人紧紧交握的手?掌。

  万寿园书房外,陆元声和赵桓正并肩站在台阶下。

  陆元声远远瞧见宋枕棠走过来,本想上前?说话,却又看到了萧琢,只好止住步子。

  两人郎才女貌,看起来倒是?般配的一对璧人。

  赵桓站在陆元声的身边,将他的动作?全都看在眼?里,随即开?口道:“都说大将军萧琢的性子比漠北雪山还冷,这会儿看他对待公主,倒是?温柔体贴啊。”

  陆元声淡淡地说:“阿棠是?公主,自然值得所有人都对她这么好。”

  “是?吗?”赵桓意味深长地看了陆元声一眼?,没再?说什么。

  午前?逛了一通,午后便要去围场,萧琢虽然是?驸马,但也有另一层武将的身份在,一用?过午膳便先去了。

  宋枕棠十分期待去围场骑马,因此午膳都没吃几口,早早便扔下筷子。

  紫苏劝她,“公主今日起的这么早,要不要歇会儿午觉,出发?之前?,驸马会叫人来通知的。”

  宋枕棠没有半分睡意,拿了本书翻开?看,实?际上也没看进去几个字。

  大约半个时辰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宋枕棠立刻扔下书,“是?萧琢的人么?”

  谁知进来的却是?御前?伺候的一个小太监,他扑通一声跪倒,急切地说:“公主殿下!陛下他,他方才忽然晕厥过去了!”

  宋枕棠一愣,再?也顾不上什么别的,当?即便往外跑去,紫苏急匆匆跟上,“殿下,您慢些,小心摔了跤。”

  等宋枕棠到万寿园的时候,发?现裴皇后、宋长钰都在,她快步走过去,问:“阿娘,父皇他怎么了?”

  裴皇后握住她冰凉的手?,安慰道:“没事,别担心。”

  不一会儿萧琢也来了,他疾步走到宋枕棠跟前?,没说什么,只是?抬手?揽住了宋枕棠的肩膀,无形中带着安慰的力量。

  宋枕棠靠近他的怀里,一颗心扑通扑通地乱跳,怎么都安定不下来。

  这时房门推开?,两个太医从里面出来,对着他们拱手?行礼。

  裴皇后急道:“不必行礼了,陛下怎么样??”

  两个太医对视一眼?,而后道:“回皇后娘娘,陛下并无大碍。”

  宋枕棠听到这话松了口气,裴皇后抚着胸口道:“老天保佑。”

  这时,那?太医又开?口,“只是?陛下这病,需得慢慢调理,否则很有可能复发?,皇后娘娘,臣可否向您单独回禀。”

  裴皇后一怔,道:“跟本宫来吧。”

  一个太医跟着裴皇后下去了,另一个去开?药,宋枕棠、萧琢还有宋长钰三个留在外面,宋枕棠看着裴皇后的背影,总有些不安。

  没多久裴皇后回来,宋枕棠第一个迎过去,“母后,父皇的身体可有什么不妥?”

  裴皇后看着像是?松了口气,安稳道:“当?然没有。”

  宋枕棠本还有些担心,但看裴皇后神色如常,也没有太多担忧的样?子,便稍稍放心些。

  宣成帝一直昏迷不醒,宋枕棠在万寿园待到傍晚,被裴皇后打发?回去了,叫她明日再?来。

  宋枕棠不愿,萧琢却说:“回去吧,你在这儿,娘娘还要担心你。”

  想想也是?,宋枕棠又对裴皇后和宋长钰嘱咐了几句,便随萧琢先回平湖秋月,谁知一出去,竟然撞上了宋长翊。

  她愣了一下,惊讶道:“二哥,你怎么回来了?”

  宋长翊风尘仆仆,“听说父皇病了,我不放心。”

  宣成帝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寝殿内只留了几盏灯,昏暗而又安静。

  “顺盈……”

  宣成帝撑起身子,开?口唤裴皇后

的名字,底下却传来一声,“父皇。”

  宣成帝一愣,这才看到不远处跪着一个人,他眯起眼?睛看了半晌,才发?现竟是?宋长翊。

  “怎么是?你?”宣成帝看着跪在榻前?的儿子,语气冷了些,“你怎么过来了?”

  宋长翊说:“儿子担心父皇。”

  宣成帝忍不住皱眉,“京中的事怎么办?你是?太子,现在应该坐镇燕京。”

  宋长翊仍是?那?句话:“儿子担心您。”

  宣成帝看着他执拗的模样?,一时间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实?际上,父子两人除了聊政事,私底下很少单独相处。

  宋长翊原是?次子,上头还有一个宋长稷,两个人差了四岁,在宋长翊刚开?蒙没多久,宋长稷就已经被册封为太子,入了御书房听政。

  先帝儿子众多,晚年各家争宠夺嫡闹得不可开?交。

  宣成帝的生母不过一介庶妃,还早早失宠,连带着宣成帝年少时的处境也很艰难。

  他夺位之路万分坎坷,早年默默无闻积蓄力量,后来为了上位,与父兄反目成仇,最后十几个兄弟,到现在就只剩下襄南王一个。

  这并不是?宣成帝想看到的。

  有了这样?的经历,他更不愿意自己?的儿子之间生出阋墙之事,所以在宋长翊少时,并没有安排他学习政事,这不仅是?为了区分出二人的身份,也是?为了给外头的臣子一个信号,明确表示太子之位不会动摇。

  且从两人的名字里,也能察觉到宣成帝对两人不同的寄托。

  宋长稷的名字乃是?江山社稷,任谁听了都是?要继承大统的。

  而宋长翊,翊乃辅佐之意。

  可谁知宋长稷英年早逝。

  对于宣成帝来说,宋长稷不仅是?最得心意的长子,更是?寄予厚望的继承人。

  他的猝然崩逝,让宣成帝颇受打击。

  在他眼?里,剩下的儿子都不如宋长稷,可国不可一日无君,他若是?将太子之位空出太长时间,难免会有人生出旁的心思。

  而第二任太子的人选,无疑就是?宋长翊。

  宋长稷一死,宋长翊就是?长子。

  年龄最长不说,且他自小就跟在宋长稷的旁边,虽然没有真正地修习过国政,但也算耳濡目染。两人对政事的看法都差不多,性子处事也都有些相似。

  而且他若是?越过宋长翊去立底下的人,那?么不知道要生出什么谣言,更不愿意惹得各方势力不平衡,再?加上裴皇后的劝谏,在宋长稷去世三年后,便将宋长翊正式册立为了太子。

  当?时,宋长翊才刚刚及冠,初入东宫,总是?会惶恐。

  有时候宣成帝忍不住生气,不明白他怎么会是?这样?的性子,看着实?在难以堪当?大任。

  那?时候宋长翊总是?说,他住在东宫,会忍不住想起大哥。

  而如今,宋长翊也才当?了不到三年的太子,看着却比从前?成熟稳重了不少,处事风格也越发?的干练,越发?能够独挡一面。

  想到这儿,宣成帝也有些心软,这些年他对宋长翊总是?太严厉。

  他看着眼?前?这个长身玉立的儿子,即便跪着也身体挺拔,他忍不住朝他伸了下手?,然后拍了拍自己?身侧,道:“阿翊,过来。”

  听到宣成帝这么亲昵的称呼,宋长翊竟然有些惶恐。

  面对宋枕棠和宋长钰,宣成帝总是?温和的,但是?对着宋长翊,他很少会说什么安慰的话,尤其是?这两年政事杂多,不知不觉间,父子两人的相处越发?的像是?君臣。

  宋长翊有些发?怔。

  宣成帝和皇后有四个孩子,上头的宋长稷身为长子,自然是?承担了宣成帝的最多目光,下面的宋长钰因是?幼子,也得了宣成帝的许多偏爱。

  至于宋枕棠作?为唯一的公主,更是?不必说,宣成帝对她那?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口中怕化了。

  而宋长翊则是?自小到大,都不是?很得父亲喜欢。

  因此,他根本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成为一国储君。

  作?为嫡次子,他一直是?跟在宋长稷这个大哥后面,跟他一起读书,一起学习。

  他十分的敬仰和佩服大哥,只把他当?作?自己?的榜样?,觉得他是?这个世界最厉害的人,从不敢生出别样?的心思。

  何况,父皇虽然对他不如像大哥那?么器重,也不像小弟那?样?纵容,但也还算关?切,每次有何赏赐,他们三兄弟都是?一视同仁,宣成帝和裴皇后从来不会落下他。

  他有时虽会失落,但是?也理解,他不是?太子,又是?兄长,不得偏倚也很正常。更何况弟妹对他敬服,母后对他更是?百般关?爱,他实?在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宋长翊一直以为自己?的一生就会这样?路线明确地走下去,等兄长继位,他将会是?他身边最得力的辅政之臣。

  可是?后来大哥去世了,且死得那?般突然。

  原本稳固的储君之位忽然空了出来。

  按理说,下一任太子是?根本没有悬念的,宋长稷去世后,他既嫡又长,除了他还有谁呢?

  宋长稷去世一年后,朝臣纷纷上书请宣成帝立他为太子,可谁都没想到的是?,宣成帝竟然按下一直没有同意。

  一时间朝中议论纷纷,都说陛下是?偏心幼子,打算册立宋长钰,而除了宋长钰之外,剩下两个刚出襁褓的庶子竟也有人提起。

  但是?,宣成帝无视了所有的声音。

  那?时候的宋长翊想,若是?父皇想要册立三弟,他也认了。

  可没想到,宣成帝虽没有册立太子,但却给他请了教国政的太傅,而且允他入御书房听政。

  宋长翊能感受到宣成帝是?在考验他,他愿意接受,也愿意努力,但同时,他也感觉到了宣成帝的迟疑。

  他也终于意识到,原来不是?因为自己?排在中间不受重视,而是?宣成帝真的不喜欢自己?,因为即便他已经成为了长子,还是?不能像大哥那?般得到父皇的肯定和器重。

  以至于后来他都成为了新?一任太子,父皇对他也还是?不算亲近。

  此时此刻,宋长翊跪在宣成帝榻前?,听着宣成帝这般亲近地唤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愣在原地没动,然而一抬头,竟然看到了宣成帝眼?底的欣赏。

  他从未在宣成帝眼?中看到过这么清晰的赞许和肯定。

  这三年来,他的努力是?不是?终于被父皇看到了,他终于不只是?无奈之下的选择,而是?能够被父皇器重的长子了?

  宋长翊动了动唇,没唤父皇,而是?唤了一声,“阿爹。”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此时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宣成帝抬手?拍了拍宋长翊的肩膀,忽而想到他第一次入东宫的模样?。

  当?时的他多么青涩,慌乱得脊背都挺不直,他当?时甚至都不敢把东宫玺印交到他的手?里,生怕他拿不稳。

  还是?皇后说的对,阿翊到底也是?他的孩子,在他膝下多年,又得皇后亲自教导,到底还是?不同的。

  次子已经长成,宣成帝忍不住想到了自己?那?个完美?的长子。

  半晌,他道:“阿翊,你越来越像你大哥了。”

  宣成帝的语气有些飘忽,带着毫不遮掩的怀念,却没注意到,身边宋长翊倏地一僵,眼?底期待的神情,也一寸寸地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