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生死
“郡主?, 这消息定然是假的!王爷那?般厉害,怎可能败在几个蛮族手中?”见元朝脸色苍白,飞云立刻安慰道?, “以王爷的身手?, 再加上国公爷的护持, 区区蛮族绝不可能伤到王爷!”
正如?小陆氏等人所想, 飞云袭月等也不相信虞晋会死得这般轻易。
若说是在两方战场上战死, 许是有可能。但只凭几个蛮族的偷袭,是绝不可能要了虞晋的命。
这一点, 元朝更懂。
师兄的厉害不下于父亲,而他也不是年?轻莽撞的小子了。相反,他打过那?么?多胜仗,经历过那?么?多危险和事, 不是一个普通的兵将,而是能领万军的大将军。
但正因为太清楚虞晋的实力, 才让她?心中的慌乱和彷徨更甚。师兄定然不会这般轻易死去?,那?为何边关那?边又会传来这样的消息呢?
不知为甚,那?一刻,元朝忽然想到了上一世的事。
上一世, 虞晋身亡的消息也来得这般突兀。
虽说虞晋于海战上不算熟悉,但是……实在也太轻易了一些。上一世, 元朝起初也不信, 但从?那?之后,虞晋再也未回京城, 日?子久了, 让元朝不得不信。
两世,竟出奇的熟悉。
也是同样的让人不安。
“郡主?, 您别多想。王爷定会平安回来的。”见元朝久久不言语,只白着一张脸怔然地坐在那?里,飞云和袭月都很担心,“不如?这样,再让卫一派人去?边关看看,这肯定是一场误……郡主??”
话未说完,元朝忽然站了起来。
“郡主?,您要去?哪里?”
见元朝起身直接朝外走,飞云和袭月愣了一下,忙跟上去?,“您先别慌,这消息还不知是真?是假,陛下那?边也把消息压了下来……”
“我?没有慌。”
元朝摇了摇头,脸色虽然苍白,但声音还算镇定。
她?冷静地说:“我?知道?师兄还活着。”她?只是迫切的想要去?确定一件事。
“那?郡主?这是要去?哪儿?”袭月飞云都疑惑的看向她?。
“去?东宫。”话音落下时,元朝已经出了福清宫,当真?往东宫的方向走。这一刻,她?没法再顾及什么?流言蜚语,所以不顾飞云袭月等人惊讶的目光,径直朝东宫去?。
幸而两宫离得不远,而此时,天色已黑,倒是没太引人注意。
不过半刻钟,元朝便?到了东宫门口。
“奴才见过郡主?。”不想,常文竟恰好在宫门前,见到她?来了,躬身行礼,直接道?,“郡主?里边请。”
袭月和飞云等人倒是被拦在了外面。但看着元朝的脸色,两人心中着急,却也不敢闹。
看来,这不是恰好,而是早等着了。
元朝唇角隐隐挂着一抹冷笑。
她?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大步进了东宫。没走几步,便?瞧见了似乎正在等待什么?的男人。
他正站在院子里,今日?换了一身艳丽的褐红色衣裳,几日?过去?,他的面色和精神都好了不少,如?今瞧着,恍然又回到了风光最盛之时。
艳色的衣裳衬得他血色都盛了几分,极为灼眼。
那?般绝色风华,却是无人欣赏,着实可惜。
元朝也无心注意。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不等元朝开口,他已然回头,笑着说:“你来了。”
“看来太子殿下早就猜到我?要来。”元朝语气有些冲,理智岌岌可危,“我?该夸赞殿下神机妙算,还是赞殿下不愧是太子,什么?都算得这么?清。”
“这一切都在殿下的算计中,殿下是不是很自豪很高兴?所有人都是你棋盘中的棋子,供你驱使,任你玩弄于股掌之间,殿下是该骄傲。”
元朝本是想要忍住的,但在看到晏长裕的刹那?,怒火却如?冲出牢笼的猛兽,根本不受控制。
晏长裕总能轻而易举地点燃她?的愤怒。
“我?是很高兴,只是高兴你来找我?了。”晏长裕朝元朝走近,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也高兴,原来知知这般了解我?。”
元朝的怒气顿时被堵在了胸口,发?不出来,咽不下去?。
那?一瞬间,元朝陡然冷静了下来。
对上男人清亮平静的眸子,看着他镇定的脸色,她?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心头忽然涌出了一股剧烈的沮丧和颓然。
她?想,哪怕重生一次,她?果然依旧不是晏长裕的对手?。不,准确的说,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因为她?连他的一招都接不住。
她?只是个普通的女人,甚至会被愤怒被情绪控制,而面前的这个男人,无论遇到什么?事,哪怕是生死大事,从?始至终似乎都能维持冷静和理智。
她?不想被晏长裕牵着鼻子走,也不想被他影响,但偏偏,两样都不受控制。
“师兄还活着是吗?”
许久,元朝才重新?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答案,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晏长裕终于走到了她?面前,看着她?,无比直白的说,“就像上一世一样。”
元朝的心重重落了下去?。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元朝仰头,红着眼看着面前的男人,“你说过,你不喜欢我?的,你说过,你放弃了……晏长裕,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狠?”
所以为什么?还要来破坏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
元朝想忍住的,可是那?一瞬间,沉寂在心头的委屈猛然喷了出来,几乎要把她?完全淹没。
她?控制不住那?股铺天盖地的委屈和不甘。
眼睛红了,眼泪掉了。
眼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被水雾侵透,晏长裕的心似乎也在瞬间被早就捆绑的绳子收紧,传来尖锐的疼。
他伸手?,接住了那?滴还温热的泪。
泪水落在指尖,仿若是针尖落进了心脏,瞬间没入其中,不见了,却又无时无刻不显示着它?的存在。
去?不掉,放不下,让人耿耿于怀。
“我?从?来没有放弃过你。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卫知知,我?只是提供了选择而已。但做选择的,不是我?。”晏长裕收回手?,握成拳,也收起了那?丝不忍和汹涌的心疼。
“上一世如?此,这一世亦是。”
“是活还是生,是虞晋自己的选择。”晏长裕唇角的笑散去?,整个人如?冰封般冷漠,“两世,他都放弃了你。”
冰冷的声音如?刀如?剑狠戾的刺进了元朝的心里。
“我?不会杀他,因为,根本不需要我?动手?,不是吗?”
他逼近元朝,忽而伸手?,捏住了元朝的下巴,凑近她?,一字一顿的说。
“他不能背叛养父,也不愿伤害师父,所以他选择了逃避。卫知知,你还不清楚吗?你的师兄,两世都是个懦夫!”
懦夫二字,实在刺耳!
“你闭嘴!”
元朝低吼了一声,想要推开晏长裕,不想男人先她?一步,猛然掐住了她?柔软纤细的腰肢。
随即用力把她?拉到近前,强势又霸道?的困住了她?。
两人几乎贴在了一起。
“你想说,你师兄不是那?样的人?”晏长裕笑了一声,眼里却无半分笑意,“卫知知,到了现在,你还要自欺欺人吗?”
“对他有教养之恩的养父很重要,于他有授艺之恩的师父很重要,与他拜了天地的妻子也很重要,他们都很重要,所以他选不出来,他只能选择像个懦夫一样逃避。”
“他甚至连与你告别都不敢,连见你一面也不敢。”
“这样懦弱的人,你当真?喜欢吗?你又想要吗?”
元朝咬紧了唇。
她?太清楚晏长裕的厉害了,他能杀人也擅攻心,甚至更甚一筹。但这种厉害,晏长裕从?未用在她?的身上。如?今,猛然领教,便?是元朝心里有所准备,竟也被逼得步步后退。
直至退无可退。
与往常的少言寡语不同,此刻,男人的话竟多了好几倍。
“卫知知,你的师兄护不了你。”晏长裕轻呵了一声,眼底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他甚至连自己都护不住。”
本是元朝来质问他的,结果却是她?被问得狼狈不堪。
“你够了!”元朝不愿再被逼退,愤声反击,“若不是你这个混蛋在其中捣乱,师兄……师兄不可能走到这一步!”
“上一世,我?可没动手?。”晏长裕淡然回对,“这一世,我?也只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再说,”
他掐着元朝腰肢的手?蓦然收紧。
“我?从?未伤害过你的父兄亲人,甚至还想方设法护住了他们。你气我?曾经对你的辜负,我?认。是我?没有好好珍惜你,你对我?有气是应该的。所以你不谢我?也没关系,但误会我?骂我?,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元朝不受控制朝他靠近,落进他的怀里,呼吸间全是他的味道?。如?那?一夜她?挣脱不开一般,这一次,她?依然挣不出男人霸道?至极的禁锢。
“知知,你太偏心了。”
他又附在她?的耳边,轻咬着她?的耳垂,低低叹一声。
*
是夜。
福清宫中。
元朝独自坐在屋中,手?里捏着那?只曾送给?虞晋的香囊,沉默不语,像是化作了僵硬的冰雕。
香囊上的青松犹在,可如?青松的那?人却不在了。
他甚至把它?也还给?了她?。
两世,元朝亲自绣的香囊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偏偏,每一只都没有一个好结果。无论是鸳鸯,还是青松。
它?们最后都被丢弃了。
晏长裕淡漠薄情,而虞晋重情重义。她?曾爱他的重情,他们的夫妻缘分也源于他的重情重义,而如?今,也将终于这份情义。
“卫知知,你的师兄不会回来了。上一世是,这一世亦是。”
无论生死。
他都不会回来了。
晏长裕没有骗她?。
元朝清楚,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她?的师兄,她?的夫君,他还活着,他只是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