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圆了(1 / 1)

妄夺金枝(重生) 东家宁 9351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51章 圆了

  “殿下, 郡主与瑞王并未圆房。”

  对上那双带着期翼的?眼,海嬷嬷叹息着重复了一次。

  有什么东西,轰然?从心底炸开。晏长裕一时分不清自己是欣喜还是什么, 那一刻, 他?的?耳边只一直回荡着海嬷嬷的那句话。

  ——卫元朝与虞晋并未圆房。

  没有圆房, 便不是真正的?夫妻。

  成婚了自会?同?房, 在他?们成婚的?那一日, 晏长裕便不敢再想。他?努力回避这?个问题,不敢深想, 也不敢去想有另一种答案。

  尤其当今日去送行时,无意瞥见虞晋脖间的?那抹牙印,另一种答案更是自他?心底彻底消失。

  那时,他?只庆幸自己没有多思多想, 庆幸自己想的?是最糟糕的?结果。所以他?虽嫉妒,却依然?能够忍住, 也能冷静地分析处理。

  因为最深的?嫉妒,早在他?们新婚的?那一夜,他?便深深体会?过了。

  而如?今,海嬷嬷却告诉他?, 原来当真有另一种答案。

  “嬷嬷,您没骗我么?”

  许是太惊喜, 他?甚至忘记了刻进了骨血里?的?礼仪规矩, 以及作为储君该有的?克制。

  “殿下认为老奴会?骗您吗?”

  海嬷嬷心中轻叹。

  当然?不会?。

  海嬷嬷与其他?人不同?,她不会?骗他?。

  所以……是真的?。

  卫元朝与虞晋当真没有圆房, 不是真夫妻。

  是了。

  她曾说过, 她只嫁意中人。她对虞晋没有男女之情,又岂会?与他?做一对真夫妻?

  所以, 她没有骗他?。

  所以,这?桩婚姻从头到尾都只是权宜之计。

  “孤想见她。”

  冷清的?月色下,青年眉目间的?郁气瞬间烟消云散。他?的?唇角无意识的?翘起,便如?他?的?心脏,那一瞬间,所有的?疼痛酸胀也都彻底消失。

  与之而来的?,是心底深处越来越无法阻挡的?急迫。

  他?想见她。

  更想要她回到他?身边,想要她眼底心里?只他?一人。

  心头鼓胀着一股势不可挡的?想望。

  他?想见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她。

  那股曾经被抑制的?想念如?雷霆一般冲了出来。

  晏长裕转身,便想要朝元朝居住的?小院去。他?的?速度很快,最后,甚至相当于是跑了起来。

  只是当他?到了小院门口时,望着一片昏暗时,又忽然?清醒了过来。

  不行,她已经睡着了,他?不能去吵醒她。而且,以她现在对他?的?态度,便是见了面,怕是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闹到后来,或许只会?是一场争吵。

  所以晏长裕停了下来。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久到天际一道?银白亮起,一声鸡鸣响起,他?才如?梦初醒。眼见着院里?传来了动静,他?立时转身,快步离开了这?里?。

  冷静。

  他?告诉自己,此?刻还是要冷静。

  时机未到,所以不能自乱阵脚。只是这?一次,那股冲出牢笼的?想望与冲动似乎不再甘愿被束缚。

  回到了自己的?居处,他?的?心脏依然?跳得很快。那跳动的?频率,甚至让他?觉得,那胸腔里?的?心脏似乎随时都会?破土而出。

  他?没有冷静下来。

  “殿下,您衣裳湿了。”

  常文起来,还没来得及去伺候,便见晏长裕从外走了进来。不用多想,只瞬间,他?心中便有了猜测。

  作为跟随多年的?随侍,这?些日子来,常文已经明白郡主对殿下的?影响力了。从最开始难以置信和惊慌到现在的?习惯与淡然?,也无不过是短短几?日而已。

  他?很清楚,殿下既然?决定了,那便无法改变。既如?此?,他?们这?些跟随殿下的?人自然?是希望他?能如?愿。

  ——当然?,他?们也不敢去想失败的?后果。

  所以常文都没提郡主,只关注殿下微湿的?发以及衣裳和鞋,忙道?:“殿下身体还未彻底痊愈,可不能受寒,还是先把?这?衣裳换了吧。”

  夜深露重。

  晏长裕在外面站了几?乎一夜,身上自然?湿了不少。只是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直到此?刻常文提起,他?才感到了一丝凉意。

  不仅身上的?衣裳鞋子湿了,他?的?身体更是冰凉。

  与之相反,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却是一片火热。自昨夜重新燃起的?那把?火,烧了整整一夜,非但没有停熄,甚至越来越旺,以至于晏长裕甚至感受不到身体上的?寒冷。

  不过常文说得对,如?今,他?不能再随意折腾自己的?身体了。

  “进屋吧。”

  所以他?微点?了下颌,话音未落,他?已经径直快步进了屋。

  不用常文提醒,便快速褪下了身上的?湿衣裳和鞋子。待常文跟进来时,他?竟已差不多换好了。

  “殿下……”

  常文惊讶地瞪大眼。

  “传早膳吧。”结果不等常文说完,晏长裕已经又开口说,“孤饿了。”

  闻言,常文哪里?还有心思多想,忙高兴地应了一声:“请殿下稍候,老奴这?就去准备!”

  须知自郡主与瑞王成婚后,殿下虽不说是茶不思饭不想,但确实食欲越来越差。如?今日这?般主动说饿了的?情况,更是再未有过。

  所以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常文敏锐的?察觉到殿下的?心情似乎不错。虽然?暂时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但可以想见,定然?与郡主有关。

  殿下心情好了,难道?说,与郡主复合有望了?

  想到此?,常文也激动了起来。他?快速吩咐下人把?早膳端上来,眼看着殿下全都用完了,眼眶也忍不住红了。

  “孤要休息一会?儿,若无急事,不要来打扰。”

  用完早膳后,晏长裕吩咐了一句,便径直回了卧室。

  这?一觉,他?睡得极好。

  再不像是以往那般,中途便被梦惊醒,随后再难入睡。这?一次,晏长裕躺到床上,不过半刻钟,便已睡熟了。

  也做了梦。

  只是那梦一点?也不吓人,唯有一片美好。

  他?梦到了前?世时,他?与她最好的?时候。那一段日子,他?们如?胶似漆,像天下间所有的?夫妻一般,每一刻的?相处都充满了甜蜜。

  “晏长裕,我喜欢你!”

  他?又听到了她对他?的?告白。

  其实记忆里?,她从不吝啬说这?些蜜语。对于自己的?感情,她从来都是正大光明的?直白表达。

  无论是喜欢还是想念,亦或是不满和埋怨,她从未隐藏过。

  所以在她的?面前?,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放松。不知从何时起,那座冷冰冰的?宫殿有了独一无二的?的?温度,他?不再抗拒回来,有时甚至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

  那时,他?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但他?不是傻子,自然?察觉到了卫元朝于自己的?不同?。

  只不过他?没有深想,只认为她是他?的?妻子。她的?存在,代表着他?的?家。想家,是每个人都会?生出的?正常心思。

  可他?从未想过,若他?娶得不是她,那还是家吗?

  从一开始,他?便搞错了因果。

  是因为是她,所以他?才愿意娶妻;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所以那才成了他?的?家。若是他?人,也成不了家,于他?来说,永远都只是那座冷冰冰的?宫殿而已。

  从始至终,她才是最重要的?一环。

  没有她,什么也不是。

  再次醒来时,已是正午。晏长裕坐在床上怔愣了一会?儿,才下了床换衣。早早候在外面的?常文听见了动静,忙轻轻叩了叩门问:“殿下,您起了?”

  晏长裕嗯了一声,快速换好衣裳,打开了门。

  好好睡了一觉起来,他?的?精神都好了不少,眉目间的?病色少了许多,便连脸色也红润了几?分。

  常文瞧着,便忍不住露了笑:“殿下,可要现在备午膳?”

  晏长裕点?了头。

  作为一个正值盛年的?成年男子,要补充身体的?能量,食物?是最重要的?。况且晏长裕还习武,食量其实比普通男子更大。

  如?今他?身体又正处于恢复期,自然?就需要更多食物?了。只不过之前?,心境影响了身体,所以才显得食欲不振。

  “让陈文业来一趟。”

  用膳时,晏长裕说了一句。

  常文立时应了。

  待用过午膳后,陈文业便来了。

  晏长裕直接让他?诊脉,边问:“还需要多久才能恢复?”

  陈文业被唤来时,其实提心吊胆,还以为殿下又出了什么事。说实话,他?都有些怕了。

  殿下身体素质再好,但也是肉体凡胎,哪里?经得住这?般折腾?

  他?真怕殿下把?自己折腾坏了。

  不想,进来时竟没看到殿下吐血,反倒颇有些神采奕奕。等仔细诊了脉,陈文业高高提起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去,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回:“若殿下保持这?样的?状态,再配合属下的?治疗,最多一月,便能恢复如?初!”

  闻言,晏长裕唇角微微翘了翘,近似一抹笑。

  陈文业忍不住瞪大眼,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殿下今日竟然?笑了?这?可太稀罕了!这?到底是遇上了什么好事?

  陈文业忍不住向常文使?眼色。

  常文眼观鼻鼻观心,暂时当做没看见。

  “下去配药吧。”

  晏长裕自是不知陈文业的?心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便嗯了一声,把?人打发了下去。

  “唤顾决来。”

  “是。”

  常文立刻应了一声,很快便把?顾决也召了来。

  *

  晏长裕那边忙忙碌碌,元朝这?头倒是颇为清闲。

  今日一早,慈惠大师便派人把?平安符送了过来。元朝道?谢后,小心翼翼接过,把?它们仔细地放好。

  这?是她来护国寺的?主要目的?之一,如?今顺利完成,让她心情极好。这?样的?好心情,一直维持了三日。直到第四日,她祈福结束回京。

  这?三日过得很平静。

  除了每日的?祈福,便是绣香囊,偶尔会?绕着寺庙走走,总得来说,元朝过得还不错。

  第四日一早,用了早膳,他?们一行便启程回京。结果没想到,本?来阳光明媚,走到半途时,却开始下起了雨。

  而且雨势很急,没一会?儿便成了倾盆大雨,时不时还有雷电闪过。

  这?样大的?雨势,他?们自然?不可能再走。

  只不过如?今距离护国寺也有一段距离了,他?们也不好走回头路,只好就近去了附近的?村子避雨。

  元朝一行人多马壮,只瞧着,便知道?身份不凡。是以,最后是村长亲自来接待了他?们。

  马车上有瑞王府的?标志,得知来的?竟是瑞王妃,村长一方又是惊喜又是惶恐。

  “瑞王妃,可是卫将?军之女元朝郡主?”

  有村民忍不住问。

  此?地离京城不算远,消息自然?算是灵通。

  正好,元朝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因着还在下雨,所以她带了斗笠,只露出了半张脸。

  然?饶是如?此?,也是肉眼可见的?尊贵。

  “草民见过瑞王妃!”

  村长等人便要下跪行礼。

  元朝岂能让他?们如?此?,忙道?:“各位乡亲不必多礼。是我们来此?避雨,打扰了你们,还要谢过你们才是。”

  她虽是郡主,但不过是依靠父荫得来。如?今是瑞王妃,也只是因着丈夫的?名头。在京城时,为了家族颜面,她自然?得把?排场撑起来。但面对百姓时,自是不用。

  所以,这?礼,她受不起。

  眼见着大家很是惶恐,元朝只好赶紧转移话题,请村长为他?们一行准备一些干净的?空屋子。

  好在村长还算稳得住,闻言,当然?不敢耽误,忙让人准备了起来。卫一飞云也带着人上前?帮忙。

  见众人忙着,元朝便先由村长妻子领着,准备先去她家堂屋等待。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忽而由远及近。

  元朝下意识回头看去,便见阑风伏雨间,有几?人骑着马飞快朝此?而来。看这?模样,想来也是来此?避雨的?人。

  这?本?与元朝无关,然?而在看清打头之人时,她的?脚步倏然?顿住。

  “……那是太子殿下?!”

  身旁,同?样看见了的?袭月惊呼出声。话音未落,她反射性转头看向元朝,“郡主,咱们现在该怎么做?”

  若没有看见便罢,但既然?看见了,自然?不可能无视。

  私事不谈,晏长裕乃是储君,见了储君自然?没有不拜见的?道?理。当然?,以元朝的?身份便是装作没看到转头就走,晏长裕也不会?真的?治她无礼之罪。

  倘若是以前?,元朝或许会?这?般做。遇到自己不想见的?人,她从不会?勉强自己。但如?今,她经历了那么多,也长大了,自是不可能再那般无所顾忌。

  不出意外,今生,晏长裕依然?会?登上皇位。储君虽是半君,但没有登上那个位置,其实也不算什么,终究在一人之下,受人桎梏。

  太子与帝王,看似只差了一步,其实天差地别。

  元朝可以无视只是太子的?晏长裕,却不能随意对待未来的?帝王。无论是卫家,还是瑞王府,终是在皇权之下,惹了未来皇帝不喜,于他?们来说,百害无利。

  所以元朝站在原地没动,目光定定地看着那快速靠近的?一行人。

  待到晏长裕等人到了近前?,元朝主动上前?一步,不等晏长裕下马,便朝他?微微福了福身,姿态端庄地行了一礼:“臣妇见过太子殿下。”

  “吁——!”

  晏长裕骑着马停在前?方,却是侧了侧身子,像是避开了这?一礼。

  “郡主不必多礼。”

  他?的?称呼依然?没变。

  元朝却是没再就着这?个话题再说,而是从善如?流地起直起了身子。反正无论是郡主还是瑞王妃,都无法抹杀她与虞晋已然?成婚的?事实。

  所以,称呼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

  晏长裕已然?下了马,落在了元朝面前?。

  元朝只微微垂眸,含笑静立,并?未再开口。她不开口,跟在她身后的?人自然?也不会?出声。

  晏长裕那方当然?也是。

  一时安静了下来,气氛微微有些僵凝。

  “风大雨凉,进屋避一避吧。”须臾,晏长裕开了口。

  元朝应了一声是,便立刻转身朝前?走了。村长妻子早已被太子的?到来惊住了,脑子都木了,只僵硬地带着众人朝堂屋去了。

  晏长裕一行人不多,都是身强体壮的?男子。得益于上一世,这?些人,元朝基本?都认得。

  只不过她只淡淡扫了一眼,便没再搭理,装作不识,跟着村长妻子进了堂屋。

  这?个村子因着靠近京城,地理位置优越,算是比较富裕。如?村长家,看得出房屋应该新建不久,很是宽敞。

  不过在那么多人走进来后,再大的?屋子,也显得有些逼仄了。

  “家里?简陋,还请各位贵客见谅。”

  村长妻子慌忙吩咐家里?子女搬凳子倒茶,袭月等人自是上去帮忙,一时倒是打破了一路的?静寂。

  弄好后,元朝挑了个位置坐下。

  若不是事出有因,暂时避不开,元朝是一点?也不想与晏长裕有过多交集的?。便是此?刻,不得不与他?同?处一室,她也闭上嘴,只安静地喝着热茶,与她平常热情开朗的?模样完全不同?。

  即便她不说,晏长裕也能感受到那股明显的?排斥。

  只不过,这?一次他?只做不知。

  见元朝坐下后,他?也在对面坐了下来。

  “你们去帮着收拾。”

  坐下后,他?便对顾决等人吩咐了几?句。

  顾决等人应了是,便快速退了下去。因着走得急,所以常文没跟上来,还留在护国寺。

  待到几?个人高马大的?男子出去,堂屋里?,立刻空了不少。

  飞云卫一在外面帮着收拾,是以,元朝身边便只剩下了袭月。此?次来护国寺,她并?未带上年事已高的?文嬷嬷。

  村长妻子带着子女早已退了下去。

  堂屋里?,又安静了下来。

  元朝不说话,晏长裕也未开口,气氛竟然?达成了一种有些异样的?平和。

  “郡主方从护国寺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晏长裕忽然?出声。他?声音不疾不徐,清冷淡然?,仿佛只是很平常的?随口一问。

  “回殿下,正是。”

  元朝言简意赅,只回了一句,便又住了嘴。

  这?幅模样很明显是不欲多聊。以晏长裕的?聪明,自然?会?领会?她的?意思。两人到底夫妻一场,元朝很清楚晏长裕的?骄傲,他?是不屑与话不投机的?人多说半个字的?。

  “郡主是去护国寺祈福?”

  不想,晏长裕面色如?常,仿佛没察觉到她的?排斥,又淡淡开了口。

  “是。”

  元朝态度冷疏。

  “是为了镇国公吗?”

  晏长裕又问。

  “是。”

  元朝又只回了一个字。

  然?面对这?样的?冷淡,晏长裕却笑了,淡声道?:“郡主这?般孝顺,镇国公定然?很是欣喜。”

  他?只字未提虞晋,仿佛没有亲耳听见过元朝向慈惠大师求得是两道?平安符,也没有亲眼看见,那只未绣完的?鸳鸯香囊。

  元朝有点?忍不下去了。

  两世加起来,她与晏长裕都从未这?般相处过。她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晏长裕,这?让她心中莫名涌起一些不安和焦躁。

  偏偏晏长裕比她淡然?多了,没得到元朝的?回应,他?竟也不在意,依然?稳坐泰山。

  反倒是元朝,到底不如?他?冷静镇定,忍了忍,到底还是站了起来。

  “他?们应该收拾好了吧,袭月,我们一起去看看。”说完这?话,她才看向晏长裕,挤出一抹笑说,“便先别过殿下了。”

  结果晏长裕竟也顺势站起,淡然?地说:“出门在外,郡主不必如?此?客气。我与你一同?过去吧。”

  他?用了“我”,而不是“孤”,似在表明态度。

  元朝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

  她深吸口气,忍下心中不满,敷衍地嗯了一声,也不等晏长裕反应,便带着袭月朝外走了。

  恰好飞云过来,见到她们就说:“郡主,屋子已经收拾好了。”

  元朝立时松了口气,忙道?:“那便带路过去吧。”

  直到跟着飞云去了单独的?屋子,元朝紧绷的?身体才松懈了下来。她坐在凳子上,有些生气的?鼓起了脸:“今天真是倒霉。”

  出门遇雨不说,还遇到了不想见的?人,于元朝来说,确实倒霉极了。

  袭月飞云跟了她多年,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安慰道?:“不过是个巧合而已,郡主不用放在心上。”

  “不错,瞧这?雨势,怕是得下到晚间,今日估摸是回不来京城了。”飞云提议,“郡主若不喜,便待在屋里?,不出去便是。”

  元朝明白这?个理,只是心底不爽。

  “算了,不想这?些烦心事了。”元朝轻叹一声,边道?,“把?我的?针线拿出来,还差一点?便能收尾了。正好现在无事,不如?早些绣完也好。”

  袭月应了一声,很快便把?未绣完的?鸳鸯香囊找了出来。只是刚打开装着针线的?盒子,便有一物?跟着落了出来。

  “咦,这?物?怎么收到这?个盒子里?了?”

  落出来的?也是一只鸳鸯香囊,只差最后一点?便能收针。因着绣工都是出自一人之手,与另一只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更丑了一些。

  元朝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她曾准备送给?晏长裕的?那一只。若非今日它落了出来,她已经都快忘了它了。

  “许是方才乱糟糟,所以才装错了。”袭月皱了皱眉,捏着那只香囊,小心看了元朝一眼问,“郡主,奴婢再把?它重新收起来……”

  “不用了。”元朝摇了摇头,平静地说,“扔了吧。”

  袭月与飞云都顿了顿。

  “这?无用的?东西早就该扔了的?。”元朝笑了笑,“不用那般小心,我早就不在意了。若不今日落出来,我早就忘了这?东西。我现在都绣好新的?了,还留着这?只旧的?残品作甚?扔出去吧。”

  话音未落,元朝拿起那只旧香囊,打开窗,直接就扔了出去。

  那一刻,她心中有些怅惘,却无半分不舍。正如?她所说,这?种早就失去了意义的?无用东西,早就该扔掉,何必留下来碍眼?

  扔出去后,她便重新把?窗户关上,以免风雨吹进来。

  至于那只香囊落在了哪里?,元朝并?未有丝毫在意。

  她关窗关得急,自是看不见,隐没在转角处的?那道?修长身影。直到窗户关严,晏长裕才从转角走了出来,目光深深地看向不远处,落在地上的?那只香囊。

  即便沾满了泥水,他?也一眼认了出来。

  这?是卫元朝曾送给?他?的?礼物?。

  只不过当初收到时,它虽丑了一些,却干干净净、整齐平整,如?今皱成了一团不说,还脏透了。

  若不是他?曾贴身带着许久,看过它无数次,怕是都认出它来。

  而且,它还未真正完成。

  晏长裕大步走了过去,弯腰,把?那只脏兮兮的?香囊捡了起来。本?来再见她的?好心情,此?刻到底还是蒙上了一点?阴影。

  眼前?又闪过了虞晋脖间的?那枚清晰的?牙印。

  他?捏紧了那只香囊,又望了一眼那紧闭的?窗户,终是快步转身离开。

  ——没关系,总有一日,无论是这?一只,还是新的?,都只会?属于他?一个人。

  *

  果然?如?他?们所料,到了晚间,这?场雨还未停。无奈,元朝一行便只能暂且住了下来。

  只不过村子到底比不上府里?,元朝这?一夜并?未睡好。

  睡到半途时,更是被一阵打斗声惊醒。

  “发生什么事了?”

  此?时,袭月与飞云都起来了。因着在外,所以两人在屋子里?打了地铺。如?今一听到外面的?动静,飞云立刻护到了元朝身前?。

  “郡主,你们暂时待在屋里?,不要出来。”门外响起了卫一的?声音,混着雨声,带着急迫,“有人刺杀太子!属下……”

  结果话未说完,利刃碰撞的?声音便倏然?传了过来。卫一的?声音戛然?而止,透过门缝,她们看见有几?个人围了上去。

  “飞云,你去帮忙。”

  元朝蹙眉道?。

  飞云摇头:“不行,郡主,奴婢的?职责是守护您的?安全。现在外面情况不明,不能离开您。”

  元朝也明白她说的?有理,只是听着外面越发激烈的?打斗声,她心中越发不安。尤其是她们根本?不清楚外面的?状况,这?种莫测,更加剧了不安。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踹开,有两个黑衣人冲了进来。

  “杀了瑞王妃!”

  这?两个黑衣人明显认识她,也是冲着她而来,进屋之后,举着刀便朝她砍了过来。

  飞云立刻上前?挡住。

  只是不想,这?两个黑衣人功夫竟然?很好,一时间,飞云与他?们纠缠在了一起,难以脱身。

  “袭月,快带着郡主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躲起来!”

  元朝咬牙,与袭月一起,慌忙从窗口翻了出去。此?时雨势更大,没有月亮星辰,外面乌黑一片,于普通人来说,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袭月只学了一点?三脚猫功夫,与元朝差不多,两人刚跑出来不远,便有黑衣人注意到了她们。

  “抓住她们!”

  两个普通女子哪里?跑得过练家子,眼见着便要被追上,袭月咬牙道?:“郡主,您先跑。奴婢拖住他?们!”

  元朝怎么可能先走。

  况且,以袭月的?能力也拖不住黑衣人。她告诉自己冷静下来,努力想着对策,只是黑衣人的?速度太快了,不等元朝反应,便见一把?泛着冷光的?刀朝她砍了下来。

  “郡主!”

  袭月惊恐大叫,想要扑上来,可是根本?来不及。

  ……这?就要死了么?

  元朝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内心涌出了强烈的?不甘。

  她不想死,她想活着,她还有好多事未做,她还没有与师兄真正的?在一起……

  然?而预期的?疼痛并?未传来,反倒是传来了几?声落地声与急促的?叫声,一切静止,随即身体忽然?被拥入了一个炽热宽阔,熟悉又陌生的?怀抱。

  那人把?她抱得很紧很紧,元朝甚至感受到了一丝疼痛以及那具身躯细微的?颤抖。

  “没事了。”

  男人沙哑低沉的?声音在她耳际响起。

  是晏长裕。

  元朝睁开了眼睛,果然?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恰时,两人四目相对,有那么一瞬间,元朝以为在那双深沉墨黑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心慌与恐惧。

  但怎么可能?

  晏长裕怎会?有恐惧?

  “你有没有哪里?受伤?”见元朝面色发白,只看着他?不说话,晏长裕脸色微变,便想要检查元朝的?身体,只是不等他?动作,一只手抵在了他?的?胸腔。

  怀里?的?人,用力又坚定地推开了他?。

  “我没有受伤。”元朝从他?怀里?出来,站直了身体,脸上没有感激或是感动,唯有冰冷,“太子殿下,那些人是因您而来吧?”

  晏长裕身子蓦然?僵住。

  “……是。”对上女子的?目光,晏长裕只觉一股彻骨的?寒意自心头掠过,“抱歉,是我疏忽了。我……”

  “太子殿下。”只是不等他?说完,元朝便打断他?的?话,冷静地说,“您也知道?许多人想要您的?命,我只是普通人,比不得殿下冷静强大。我不想死,所以,能不能请您往后离我远点??”

  元朝本?是不想把?话说得这?般难听的?。

  只是那濒临死亡的?感觉,她实在是怕了,也不想再有下一次。她死过一次,所以更珍惜自己的?命。

  曾经她心悦他?,所以哪怕害怕,她也鼓足勇气,心甘情愿与他?一同?面对。

  可那只是曾经。

  晏长裕僵立在原地。

  这?一刻,所有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他?现在的?处境确实危险。

  只是,前?世她从未说过这?些话。

  “死亡的?感受太痛苦了。”元朝喃喃低语,有那么一刻,她仿佛回到了前?世躺在冷宫床上等死的?时候。

  那种无力和绝望,记忆犹新。倘若有存活的?希望,元朝都不会?放弃。

  曾经她告诉自己不要去恨,毕竟今生的?晏长裕与前?世不是同?一个人,而今,却是再也忍不住心底深处的?怨怼和恨意。

  她望向面前?的?男人,很认真很认真地说:“请殿下原谅臣妇的?无礼,只是求生畏死乃人的?本?能,臣妇只想好好活着,等我的?父亲,我的?夫君回来。”

  那一瞬,晏长裕几?乎以为自己要溺毙在那轻飘飘的?几?句话中。

  “你恨我?”

  喉间像是被堵住了,发出的?声音越发粗哑。

  元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方才袭击她的?黑衣人已经被晏长裕杀死,这?里?暂时安全。她吸了口气,抬步欲走。只是方一动,手腕忽然?被抓住。

  有一股温热落在了她的?手上。

  元朝低头,看到了一片鲜红。晏长裕的?手臂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此?时伤口处还在流着血。

  她微微蹙眉。

  “殿下,请自重。”

  她想要抽出自己的?手,然?而晏长裕握得极紧,她根本?挣脱不开,“太子殿下,请放开臣妇。”

  元朝不由加重了语气。

  臣妇二字,更是响亮无比。

  “不要用这?个自称!”男人忽然?低喝了一声,“我知道?,你与虞晋根本?没有圆房。你们不是夫妻!你根本?不喜欢他?!”

  他?本?是不想暴露这?件事,可这?一刻,心头的?慌乱让他?无所适从,失了该有的?理智。

  闻言,元朝停止了挣扎。

  她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她无意去读懂他?的?心思,只笑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不,臣妇喜欢。太子殿下,我很喜欢我的?夫君。”

  “臣妇不知殿下是从何处得知我与夫君并?未圆房。不错,这?是真的?,但又如?何?”元朝唇角笑意更深,“没有及时圆房,只是因为臣妇与夫君都在等,等我们两情相悦的?时候。”

  “我们等到了。”

  晏长裕定定看着她,表情是如?冰封般的?沉默。

  元朝终于抽回了自己的?手,她唇角笑意淡去,冷淡地说:“这?是我们夫妻的?私事,与太子殿下无关,还请您不要再做这?些多余的?事。”

  恰时,卫一与飞云等人也找了过来。

  见元朝无事,一行人都松了口气,忙跑了过来,护在她身边:“郡主,您没事吧?”

  “没事,我们回去吧。”

  元朝应了一声,转身带着人便要走。

  “卫元朝,你不会?的?。”身后,晏长裕的?声音传了过来,混着雨声,多了几?分飘渺之感,“你说过的?,你只嫁意中人。”

  元朝陡然?停住脚步。

  这?话,她确实说过。

  但是在上一世。

  那一刻,元朝忽然?明白了两世为何不同?,明白晏长裕的?态度为何变了这?么多,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原来如?此?,原来他?也回来了。

  其实心底早有猜测,只是她不愿去信,下意识忽略了。

  况且,若晏长裕与她一样也是重生而来,那他?还有何脸面说这?些话?

  元朝回头,静静看着曾是她丈夫的?男人,看着她曾追逐了多年的?人,一字一顿地说:“——我会?。”

  “以及,太子殿下许是记错了,臣妇从未说过这?话。不过,”元朝笑了一声,“臣妇倒是很赞同?这?句话。此?生,我嫁的?便是我的?意中人。”

  她不想让晏长裕知道?自己也是重生的?,自然?要否认自己说过那话。

  “最后,请太子殿下不要再说这?些可能会?引人误会?的?话。想来殿下,也不想自己名声有损吧?”

  元朝很清楚,于晏长裕来说,皇位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说罢,她不再看晏长裕,转身便带着人走了。至始至终,她都未曾回头。她的?身影与她的?态度一样,皆是带着噬人的?决绝。

  晏长裕望着那道?纤细的?身影,许久,才低声说:“不,卫知知,你不会?。你不喜欢虞晋的?,上一世不喜,这?一世也不会?喜欢。”

  只是这?一次,无人回应。

  那些话,仿佛只是他?的?自欺欺人。

  *

  此?次刺杀来得突然?,幸而并?未造成很严重的?后果。元朝不想节外生枝,也不想再与晏长裕扯在一起,所以并?不想闹大此?事。

  好在这?里?不是京城,只要他?们处理得当,事情倒是不容易传开。

  她相信,晏长裕会?把?此?事处理得很好。

  翌日一早,雨终于停了。

  元朝不想再耽搁,带着人便直往京城而去。待到午间时,总算是回到了王府。因着昨夜的?发现,元朝也没了游玩的?心情。

  是以,接下来的?日子,她未再出府。

  直到虞晋终于回来。

  “师兄!”

  得知虞晋今日回来,元朝早便让人在门口守着,结果她刚到府门,便见从马上下来的?虞晋。

  压在心底的?想念与重逢的?欢喜交织,让元朝顾不上周围还有其他?人,已是红着眼,迫不及待地朝男人扑了过去。

  虞晋张开双手,牢牢接住了她。

  “师兄,我好想你!”元朝把?头埋进了男人怀里?,声音闷闷的?带着委屈,“你怎么才回来啊!”

  “知知,我也好想你。”他?抱着怀中人,忍不住用了点?力气,声音微哑,“抱歉,让你等久了。”

  “算了,我原谅你了!”

  元朝从他?怀里?抬起头,轻哼了一声,“只要你接下来对我好一点?,我就不生你气了。”

  虞晋自是顺从的?嗯了一声。

  这?里?到底是在外面,太不方便。分别多日,两人自有许多话要说,牵着手一同?进了府。

  “这?一次,可还顺利?”一边走,元朝一边问,“有没有受伤?”

  虞晋自是认真回答每一个问题:“还算顺利。放心,我没有受伤。”

  “真的?没有?”元朝却是眯了眼,“我不信。回去我要检查!”

  “……检查?”

  虞晋喉间一紧。

  偏头,便对上了女子笑意盈盈的?漂亮双眸,听她说:“是啊,夫君要我检查吗?”

  她换了称呼。

  不是师兄,而是夫君。

  虞晋的?心跳骤然?加速,他?想到了临走之前?,两人的?约定,一股热意升腾,峻秀的?脸终是挂上了红意。

  其实这?一次,本?来还要耗不少时间。

  只是心底有了期望,便一刻也待不住,所以不惜昼夜不休也要快速把?事情处理完。

  他?想早点?回家,早点?见到她,见到……他?的?妻子。

  思念一旦升起,便再难克制。

  “……要。”

  虞晋张了张嘴,须臾,用力握紧了掌心的?那只小手,“知知,我们进屋吧。”

  本?来是她在逗弄他?,然?这?一刻,目光交汇间,元朝的?脸却是情不自禁地发烫了。

  这?还是大白日的?,两人当然?不会?真的?做什么。只是那股子暧昧旖旎的?气氛萦绕在周围,仿佛连空气都变热了。

  直到入夜,这?股朦胧的?气氛也没有散去,反而越发浓郁。

  用过晚膳后,两人分别沐了浴,回到了卧室里?。

  卧室本?来很宽敞,平常,便是他?们两人与随侍一起进来,也空空荡荡的?。然?此?刻,元朝莫名觉得屋子里?有些挤。

  “师……”

  “知知,唤我夫君。”

  那声师兄还未出口,元朝的?手便被另一只灼热的?大手握住。男人垂首,在她耳际温声说着,炽热的?气息一瞬间把?她完全包裹。

  身子陡然?热了起来。

  这?一刻,不仅是脸庞,便连脖子也跟着染上了胭脂色的?色彩。

  心中犹如?小鹿乱撞,如?擂鼓相击。

  “……夫君。”

  “夫人。”

  虞晋看着那片雪白染红,眸色缓缓暗了下来,夫人出口的?瞬间,他?已经垂首,吻上了那片诱人的?绯色,声音低哑地问:“可以么?”

  ……他?听见他?的?妻子低低嗯了一声,一双柔软的?手臂轻轻环住了他?的?脖子。

  呼吸陡然?加重。

  “知知,你不能后悔了。”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已经打横抱起了她,与她一同?倒在床上,垂首,深深堵上了她的?唇。

  随后红烛帐暖,春宵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