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熬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间息不断的咳嗽声时急时缓,说话声也随着这咳嗽间断间续,咳嗽声渐密,说话声就会驟停,等待那阵密集的咳嗽声停歇,才又继续。
河道正在加紧修筑中,雍州城中洪水已退,但是城中情形不容乐观,受灾的百姓实在太多。
可有受灾的百姓咳咳涌出雍州?撑在龙椅上的修长手掌中握着一方玄色锦帕,说话间有咳嗽声无法抑制,他边说边咳,咳嗽压住后,话语有些低沉。
京中暂时还未出现雍州的灾民,但是据报距离雍州较近的几个没有受灾的县已经有灾民出现。王辅臣坐在皇帝坐下首位,听到皇帝的话,立即应道。
皇帝略一颔首,尽快安置受灾的百姓,此乃重中之重,切不可有丝毫闪失。
为君者,如舟,庶人百姓,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大胤有如今的安定实在太过不易,如若再被倾覆
玄湛眼眸深处的深沉痛楚一闪而过,如若,这安定再被倾覆,他实在不知以他如今的心力,是否还有力气去平定纷乱。
咳咳咳咳陛下!
陛下?!
一阵撕心裂肺一般的剧烈咳嗽,惹得坐于下首的诸位大臣纷纷变色站起身来,忧心忡忡的,却无人敢近前冒犯天颜。
咳嗽剧烈的持续了半响之后,才缓缓压下,见他缓解了一些,全安忙送上温水,陛下?
将一整杯温水灌下,玄湛摆摆手,说道哪儿了?继续吧。
秦正阳上前一步,朝皇帝拱手一摆之后轻言,陛下,您龙体不适,还是先将政务放放,安心调养身子吧。
是啊,陛下,龙体要紧。张青榆也劝道。
皇帝摆摆手,不必,朕有数。朝中正值多事之秋,他就是想放下,又哪里能放得下心?更何况
如若暂且放下前朝之事,真能安心静养,他何尝不喜?
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臣,对他的脾气都是知晓一二的,听他如此说,谁也没敢再继续纠缠此事。
连着议了两个时辰的朝事,皇帝的神色已然难看异常,待众大臣离去之后,他靠在龙椅上,咳得脸涨得通红,青筋毕现,都未止住。
全安忧心忡忡的替他倒水拍背顺气,陛下,您就歇歇吧,孙大人说您不能在这么熬下去了
又是一连串的剧烈咳嗽,好不容易止住之后,玄湛抿了一口全安递上的水,恸儿今日好些了吗?孙敬可有前去请平安脉?
一个时辰前孙大人前来回了话,说殿下的脉象一切正常,并无大碍。
药呢?可有好好的服用?
全安摇摇头,殿下还是不愿服药
玄湛端着茶杯的手一僵,唇瓣的笑意苦涩异常,告诉孙敬,无论想什么法子,定要让恸儿将调养身子的药服下。
奴才告诉过孙大人了,孙大人和御厨商量,看能否将调养的药加入到膳食中。
玄湛点了点头,将枢密院递上的折子呈上来吧。
陛下!全安焦急不已,陛下,您已经连着熬了五日了,您这样身子会熬垮的!自从那一日在太极殿内殿责罚了云九和云德,那人儿醒来之后仍不愿见他,不愿跟他说话,更不愿提及有关那个孩子的任何言语。
他甚至不能安睡
他只得远远避开,避开他的视线。
这样熬着总好过看着他痛不欲生。
他喃喃的低语,话语很轻,轻到全安站在他身旁,都未听清。
陛下,您听奴才一句劝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殿下年纪轻,遇上这般突兀的事儿,一时难以接受也是常理,等殿下缓过这段时日,定会释怀的,您如若将身子熬垮了,日后殿下要怎么办?
失去一个孩子,折磨得两个人痛不欲生。
全安啊,你觉得我和恸儿还有日后可言吗?玄湛抬手压住额际,遮掩了大半的神色,但是那精致的眉眼上,分明是痛处难当。
全安反问道,陛下,事到如今,您难道还能放手吗?
玄湛沉默不语。
不能放手又如何?他本以为,那人儿终有一日会对这份情有所回应,可是这个突然到来的孩子,将这微小的希翼彻底扼杀了。
他就算终其这一生,只怕都得不到了。
得不到了
*
呜呃缩着身子枕在榻上的人儿在豁然睁眼的那一瞬,猛然从榻上弹坐而起,额际上汗意淋漓,鬓角湿透,大张的双眸微微发直,眸低闪过的分明是恐惧。
主子!
云德听到榻上传来的声响,忙近前来查看,看着那拥被坐立,神色恍然惊惧的小主子,忙坐到榻沿安抚,主子,别怕,别怕,德叔在呢。看他的模样,他知道他是发了梦魇,他将掌心贴在他的发心,一下一下的顺着,就如同他幼时做了噩梦一样,轻声细语的安慰他。
德叔。云恸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轻唤声中带着些许的不确定。
嗯,德叔在呢。云德点点头,低声应道。
确认了眼前的人,云恸似乎惓极,曲起双膝,闭眼靠在自己的膝头,便不再多言。
主子,再睡片刻吧,德叔就在这儿守着您。看着他眼下的一圈青色,云德心疼不已。
这几日来,倦极他才闭眼,小憩不到片刻就会被惊醒,惊醒之后就这样抱着膝头静坐着,一坐就是几个时辰,不言不语。
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让太医孙敬想尽了一切法子,始终无法让他安睡,哪怕是多睡一刻钟都是难能可贵。
无法安睡,膳食勉强能进一些,却也只是些许,即便是好人这样熬都要熬坏了,更遑论小产之后虚弱的身子。
眼看着人就这样一日一日清减消瘦,众人都急得团团转,却任谁都没有办法
云恸微不可查的摇摇头。
主子,听话,您这样熬会把身子骨熬垮的,这样不行!云德压着声儿,可是眼珠子都急红了,主子,您听德叔一句劝,您这样真不行。
知道他的心结到底是为何,云德闭口不谈那个失去的孩子,更不言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可是就算对此不言不语,小主子也依然深陷其中无法摆脱。
长长叹息一声,主子,事已至此,您要试着释怀放下,您不是怪物,您不要为此耿耿于怀好吗?
云恸曲着的背脊微微一僵。
等您的身子好一些,咱们就回西北去吧。
萨玛家那个小子前些日子还来信,问你何时回去,今年,哈木部落今年的赛马大会,大家还等着您一展去年的风采呢,那些哈木小伙儿还等着一雪前耻。
您还记得去年赛马大会雪鹰那小子半道截了您,害得您在沙漠上席天幕地的睡了一宿吗?
云恸突然开口,声音撕哑得不像话。
德叔,我睡不着
主子云德一怔。
德叔,我睡不着我一闭上眼就他眼睛依然闭着,半张脸都埋在膝头,看不清神色。
主子云德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发顶,德叔知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呐呐低语,鼻音越发的重。
云德泪光闪闪的颔首,德叔知道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知道你其实是那般在意这个被你称为孽障的孩子
孙敬说,孩子之所以小产,是因剧烈打斗致使损了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