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按照两种宗教的仪式进行,一种是道教,一种是佛教。
说起喻广财,爷爷也弄不清他所属宗教。或许真如他所说,这民间丧礼基本礼数都相差不大。能为死者安魂、活者避灾,这才是宗旨。
爷爷跟在曾银贵身后,在正房前的院子里停了下来。按照管家老莫的指示,几人坐到院子靠右边角落那张桌子边。见几人稍稍安顿,莫管家就躬身道:“喻广财先生,你能跟我过来一下吗?我们家老爷在房间等你。”
看着莫管家神神秘秘的样子,喻广财迟疑了两秒,还是点点头跟了上去。
爷爷在曾银贵身边坐了下来,气氛倒是落得了几分尴尬。爷爷不安分地四下看了看,正房的最里边摆着一张黑漆的小方桌,方桌的正中间放着一张黑白相片,上面的女人正是这个客死异乡的女人。相片里,她笑得十分灿烂,由于隔得不远,爷爷看清了她的模样。她很年轻,也就不过二十出头,一身旗袍衬托出她起伏有致的腰身,右手自然地插在腰间,摆出一副极其高雅的姿势,这姿势倒是对了她这身装扮的味儿,看上去很有几分贵气。
想到这里,爷爷一转念:昨晚在院子里要掐死自己的不就是她吗?爷爷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总觉得她的那个透彻的笑容里藏了刀似的,还泛着寒光。
“咦,你们看这女人的遗照倒是有点儿奇怪。”曾银贵眯着眼睛看着那张相片,眉头紧蹙。
“奇怪?看你一脸的假模假相,你说你看到哪个村子里稍带点姿色的姑娘不觉得奇怪?”罗琪跟他开着玩笑。
曾银贵一听就有点儿慌了:“胡扯!你这话要是惹恼了这死者,只怕你脱不了爪爪(关系)!”
曾银贵的话音落了半天,只见罗琪没有再往下接,而是埋头喝起了闷茶。曾银贵开始得意起来:“看你还知道点儿规矩。”
罗琪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对他使了个颜色,示意他看身后。曾银贵和爷爷瞬间转过身去,只见一个小男孩站在身后,穿着一件丝织衣衫,腰间的那块玉佩昭示着他的身份,他的年龄也不过四五岁,想必正是李家这位媳妇的儿子。
此时,这个小男孩手里攥着一块白糍粑,目瞪瞪地看着曾银贵。那眼神有些呆滞,看不出半点儿情绪来。
曾银贵看着看着,就觉得浑身发冷。他故意避开那对利剑般的目光,低头去喝茶。谁知这小男孩并不罢休,他把手中那块白糍粑稳稳地砸到曾银贵的头上,他瞪大着眼睛恶狠狠地说:“我再跟你们说一遍,我的娘亲没有死,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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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小男孩迅速转过身去,拔腿朝着正房跑了进去,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好像后面真的有人在追他一般。跑到那正房的时候,他停下来看着那方桌上的供品,一时火起,竟顺手将那桌子给掀翻了。
等他一跑开,一个家丁上前来把散落到地上的供品一一拾起。末了,他忙上前来跟爷爷几人解释道:“几位不要见怪,小少爷一时间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没事儿,没事儿,这可以理解,人之常情嘛。”曾银贵尴尬地说道。
家丁走后,罗琪追问:“你到底觉得那相片有什么奇怪的?”
曾银贵冷冷一笑:“亏你还做了这么多场,你就没觉得这张遗照跟别的有些不同?”
罗琪吸了口气,仔细地看了半天,突然猛拍了自己的脑门子一下:“你看我,这照片明显不对,人家家里死了人,遗照都是正面大脑袋,他们这个居然是个全身的!”
“嗯,不只是这点,刚才那个小少爷也很奇怪。”曾银贵说,“因为我觉得他的话并不像是假话,好像他的母亲一直都在他身边。”
曾银贵的话一出口,让爷爷没忍住打了个激灵。爷爷扭头看着那口摆放在正房内的红木棺材,心里毛毛的。许久,爷爷说:“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们说的遗照都是在人去世之前准备好的,可如果事出突然呢?”
“有道理,看这相片里的少夫人也不像是生了重病的模样。”罗琪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这时,喻广财从房间里出来,几个人都围了上去。
曾银贵最先开了口:“师傅,怎么说?”
喻广财喝了一口茶,说:“没什么大的问题,只是根据李家老爷的说法,这李家少夫人是跟二少爷李少华一起去的天津,后来出意外死了,直到今天棺材才被运送回来,不过……今天正好是人死的第七天。”
“七天?”罗琪听了瞪大了眼睛,“那这尸体恐怕早已经……”
“腐烂了?”林子终于插上来一句话。
罗琪点了点头。
“那倒没有什么大不了,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今天是第七天,也就是说今天晚上是死者的头七。”林子说道。
喻广财点了点头说:“嗯,今天晚上,死者还魂。”
还魂?爷爷的心里“噌”一下亮了起来,昨天在老家院子里没有见到这女鬼真身,看来今晚还是有机会的。
“那我们今天晚上要不要住这儿?”爷爷问道,语气里有藏不住的兴奋。
“你是不是很好奇?”曾银贵问。
爷爷这才意识到自己话里有幸灾乐祸的味道,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喻广财看了几人一眼,声音变得异常严厉:“今天晚上我们做完事,早点儿休息,记住晚上不要出来,睡不着也给我在床上躺着!”
“师傅,这回该不是真的惹到……”罗琪有些不解。
“让峻之给你们讲讲昨天晚上遇到的事,你们就知道了。”李伟插了一句,然后就被喻广财拉到了一边。
曾银贵和罗琪朝爷爷围过来,罗琪催道:“快说说,昨天晚上咋了?”
“嗯,昨天晚上嘛……”爷爷故意把话音拖得很长,说话间瞟了一旁的林子一眼,满以为他也会好奇地围过来,可没想到他竟然起身走到了一边。爷爷朝他白了白眼,跟面前两人讲起了昨天晚上的奇遇。
整个过程中,两人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直到听完都欷歔不已。
“又是一桩怪事。”罗琪叹了一句。
她这话,被爷爷听出了蹊跷,他追问:“又是?以前也遇到过?”
“瞧你那好奇劲儿,做咱们这行,就相当于游离在生死之间,活人死人其实没有多少分别,昨天晚上师傅让你搭瓦招魂,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把戏,只是没想到让你给遇到这种怪事,以前啊,我们遇到的可多得很了。”曾银贵一副倚老卖老的样子,摆开阵势给自己点燃了一根烟,那烟自然是李家摆来招待他们的。
“看吧看吧,话包子又吹开了。”罗琪瞥了他一眼,闪到了一边,“他的那些事儿我耳朵都要听出老茧子了。”
“快说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