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1 / 1)

大地的阶梯 阿来.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计得跟杂一带地方,南北约四十余里,东西约二十余里。是夜,贼番来犯营卡,遇伏伤败。十八日夜,守备张汉等领兵由沿河一带克取,葛布基大碉八间、小平房六间、木城一座、石卡四处,斫破大皮船四只,前后杀贼甚众。查看彼处,左倚山险,右近大河,前有恶尔溪大战碉六座,周围俱有石城,贼番甚众,又有日旁山贼及康八达山上贼及康八达山上贼众救应。我兵攻战一夜,未免疲之,后无接应,因暂收兵。”

乾隆十三年十月壬辰,谕军机大臣等:

“现据傅尔丹奏请添调满、汉官兵二、三万,朕已命军机大臣酌量分派调往。计其陆续到营,当需时日。”

乾隆十三年十一月癸丑,大学士傅恒出师,上亲诣堂子行祭告礼,经略大学士及诸王、大臣、官兵等俱随行礼。上亲祭吉尔丹纛、八旗护军纛于堂子大门外。经略大学士及出征大臣、官员等俱随行礼。上还。至东安门外幄次,亲赐经略大学士傅恒酒,命于御幄前上马。

乾隆十四年正月丙子,上谕:

“据经略大学士忠勇公傅恒奏称:番众震我兵威,且粮食将尽,屡次喊降。正月十二日具禀哀吁,经臣开诚晓谕,十五日又遣伊头人来营,并送还抢去绿旗兵三名。观其情词恳切。穷蹙似系实情。因谕以莎罗奔、郎卡若亲缚赴辕,贷以不死。臣意乘其投诚,仍抵贼窟,将二酋带入内地,还朝献俘等语。朕思番本属化外,无足深较。而驭番之道,惟当开示恩信,使之弭首贴耳,革面革心,庶足绥靖蛮氛,永无携贰。今莎罗奔、郎卡面缚归诚,在经略大学士傅恒受钺专征,志期执馘,但既对众晓谕,许以不死,若系之槛车,献俘阙下,法当悬首藁街,纵贼酋罪无可赦,而群番环视,且畏且惊,不若昭布殊恩,网开三面。著于谕旨所至之处,会集文武大小官员,宣示纶音,解缚释放。并遣弁兵押送回巢,告布群番,令知王师有征无战,降者不杀,信义宏孚,恩威并著,包含无外,边徼由此永宁。经略大学士傅恒宣力岩疆,成绩茂著,宜加优叙,以示渥恩。今据缴还封公谕旨,沥情恳辞,国家酬庸晋爵,令典攸昭,五服五章,非朕所得而私,亦非经略大学士所得而辞。其勉遵朕旨,式克钦承,还朝襄赞,以副倚毗。”

至此,大金川战事算告一段落。

虽然,满耳都是杀伐之声,但我已经感觉到一个真正的嘉绒了。

这些引文中间,还有地名都还保留到今天。譬如党坝、卡撒、勒乌、再比如:曾达,所有这些地名,都在离金川县城不远的弹丸之地里。而且,我想,读者从这些文字中不只读到了刀光剑影,还有金川当年的民情风习与地理形胜了。只是,今天的公路一通,当年那些山路上的关卡,也就仅仅只是一种记忆,而且早已湮灭在历史的风尘与萋萋的荒草之中了。我们重温历史的发现,才知道,历史其实早就被我们遗忘。

清早我走出宾馆的大门,想去寻访那些书中写到的地方时,看到完全不同于历史记载的今天大金川两岸的景色,我又开始觉得,历史书中的记载像是一种颇有气势的虚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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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大金川上的渡口

读了一夜过去的金川,人却毫无倦意。

白天喧嚣噪杂的县城,这时却十分安静,下半夜过后,雨停了,一声声鸡啼催我入眠。我才放下书,合了一会儿眼。但是天刚亮,就醒了过来。

我又上路了。

晚上,是从书读到一个过去时代的故事,今天,我要在路上重温这个传奇。

我上了路,往雍忠拉顶寺走去。清晨清新的河水吹在身上,带着些微的寒意,我稍稍加快一点脚步,身体一发热,那薄薄的寒意就消失了。我要去的地方,是一座在嘉绒地区名声远扬的寺庙,过去叫做雍忠拉顶。此庙位于大金川西岸安宁乡境内的末末扎村附近。距金川县城34公里。

上路大概一个小时的样子,有一辆车从身后开来。我招手,车没有停下。车上的人还对我甩了甩手指。第二辆车开来,我继续招手,车停下了。这是一辆东风牌卡车,司机是个当地人。

我问他是汉族还是藏族。这个问题对于有些人总是个忌讳。但我看到这位司机人到中年,面目也还和善,才提出了这个问题。司机把着方向盘,眼睛紧盯着前方的道路,良久才开口说话。他反问我:“你看呢?”

我也盯着前方的道路,没有说话。

他叹了口气,说:“我们这种人,算什么族呢?虽然在这里生活几辈人了,真正的当地人把我们当成汉人,而到了真正的汉人地方,我们这种人又成了藏族了。真正的藏族和真正的汉族都有点看不起你。人家嘴里不说,对你也客气,但心里是看不起的。”

我有些后悔提起了这个话题,就不再开口说话。好在,很快目的地就到了。

开到一道铁索桥头,司机停下了车,从这里过桥,到河东岸,再顺流而下走一公里多路,就是雍忠拉顶寺了。几年前的一个秋天,我在金川县委统战部干部的陪同下,走过那条道路。那次,统战部的人还带了蔬菜与肉,请庙里的喇嘛为我们做了一顿藏式的饭菜。具体做了些什么菜式,却记不太清楚了。我甚至把那庙子的样子也记不很清楚了,倒是院子里有一株挂了稀稀落落两三个青皮果子的桔子树,一直使我难以忘怀。我见过很多的桔子树,但都是在内地,在嘉绒我曾行经的数百上千里的地面上,这株桔子树是我看见的惟一的一株。我觉得,这株桔子树有点像早先马尔康寺庙遗址上的那株榆树,其中可能有些特别的故事,一些再也难于恢复其本来面目的故事。

但我一直记着这株桔子树。

司机见我不动,说:“你不是要到庙子上去吗?”

我说:“我想从渡口过去。”

司机又发动了车子,说:“你原先来过呀,还晓得渡口。”

很快,汽车转过一道山弯,顺着大河的弯道又折向一个小山凹,下了车,渡口就在我面前了。对面河岸的柳树下拴着一只小木船。岸上,是一大片绿色深重的玉米地,玉米地尽头,靠着山脚的地方,就是过去在整个嘉绒都非常有名的雍忠拉顶寺了。

当然,那时的寺庙绝不止于眼前这样一座寺庙的规模与气象。

汽车开走了,我站在岸边,看着太阳慢慢升上山岗。阳光慢慢从山上,往谷底降临下来。

这时,一个人走到对岸,双手做成喇叭状,向我喊,是不是要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