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您还记得, 这老朋友是什么时候被下放的吗?”霍英又问了一句。
首长说了个年份。
霍英筷子都掉了, 艰难的说, “您这朋友, 可能就住在我们家。”
“什么?”首长噌的一下坐了起来, 目光紧紧的盯着霍英,“他现在怎么样?身体还行吧?他孙子呢?”
首长看起来特别激动, 高兴的不行。
霍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只好撞了撞丈夫的胳膊。
阮正业接过话头, “您先别着急, 边吃饭边说。”
一番交谈之后, 首长已经完全确定,住在阮家的叶家祖孙俩就是他要找的老朋友, 开始迫不及待的让阮正业带自己回去见见叶老爷子。
“我也得给您打个预防针,老爷子早些年遭了罪, 之前就身体就不好, 还是吃了人参才稳住了,但是最近又摔了一跤,医生说情况不太乐观,如果有条件的话, 还是去大城市的医院看看比较好。”坐在吉普车上, 阮正业对首长说道:“而且对于他儿子的那件事,老爷子一直很自责。”
首长长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到了阮家,正好看见大队长带着人过来。
“有什么事吗?”阮正业下意识的问。
大队长杵着拐杖, 满脸唏嘘的走过来,“上面来了通知,老爷子平反啦,以后就摘掉了黑五类的帽子!”
阮正业带着首长来到老爷子所在的房间,看见祖孙俩眼睛都红了。
“老爷子,这是高兴的事,别哭呀!看我给你带谁来了。”阮正业扶着老爷子坐了起来。
自从上次摔了之后叶老爷子身体就一直在恶化,现在已经不能下地了,炕也得烧的暖和和的,房间里大家都觉得热,他才不会感觉到冷。
“刚才人家说,我平反了。”老爷子脸上却不见一点高兴的神色,悲愤道:“但是他们跟我说,那时候是有人故意整我,不管我承认不承认,儿子都会被打死啊!”
这消息比之前听上去更让人伤心,老爷子自责了一辈子,愧疚了一辈子,现在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选择。
阮正业真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只好让开位置,让两个老朋友见面。
“你来了。”老爷子咳嗽了两声,情绪渐渐缓和下来。
首长眼睛也红红的,“咱们都多少年没见了,接你回京城,上面把收上去的东西还给你啦,看病去!”
老爷子摆了摆手,“给我平反了,我这辈子也算值了,回不去啦,就是孙子还得你照顾,你把他带部队去吧,历练历练。”
然后他又对着叶沉之招手,“过来,以后你跟着这个爷爷去部队,家里的东西一个都不许卖,都留着,早点娶个媳妇,成个家,爷爷就放心了。”
阮正业看着这一幕,鼻子直发酸,赶忙走了出去。
……
老爷子走了,就在平反的消息传来之后没多久,是带着笑走的。
阮大哥带着一家人帮霍英搬家,阮正业则是留在这里帮着处理老爷子的后事,按照老爷子的遗愿,在后山找了个风水宝地下葬,让他在这里长眠。
第二天中午,家搬完了,叶沉之也要跟首长一起去部队了。
到底也是相处过这么长时间有了感情,霍英专门做了一桌子菜给他践行。
临走之前甜妞拉着叶沉之的手嗷嗷大哭,“哥哥,我不想你走。”
叶沉之向来冷漠的眼神动了动,主动蹲下来看着甜妞,好像要把她刻进心里,“我不是给你留了地址,以后给我写信,我也会给你寄东西的,会给你买糖,买好吃的零食,玩具。”
当初没出事儿之前,叶家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现在叶家只剩下叶沉之一个人,钱当然由他支配,糖、零食、玩具这些东西应有尽有。
叶沉之现在就把这小丫头当成妹妹,打心底里疼着。
但是再舍不得,也要走啦。
车子开出巷子,甜妞追了一路。
最后还是被霍英眼疾手快的截住,要不然非得走丢了不可。
“哥哥已经走了,等以后你就能看见了,别哭了好不好?”看着闺女哭,霍英真是说不出的心疼。
甜妞闷闷不乐了好长时间,三个哥哥就见天的逗着她,陪着她,渐渐的才缓过了神儿。
等甜妞不想哥哥的时候,她家也在巷子里扎稳了脚跟儿。
二哥景瑜还没办好入学手续,是巷子里当仁不让的孩子王。
原来的孩子王江琳琳本来就是靠着她爹公安的身份上位的,大家心里都不怎么服气,二哥一来,立刻荣登宝座。
“走!咱们打弹珠去!”二哥长臂一挥,几个大将就跟在后面咋咋呼呼,小三哥叫的最响。
临走之前,俩哥哥看向甜妞,“妹,你去不?”
甜妞撑着下巴坐在家门口,一脸你们这些小屁孩的表情。
“你们去吧,我在家看门儿。”
在县城的日子,没有大灰,没有山上的动物作伴,只有小黑陪着,甜妞感觉有些无聊。
唉!
小丫头老成的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江琳琳穿着一身新裙子走了出来,看见甜妞落单,眼睛顿时一亮。
不过她今天可不是来找茬的,而是来打听事情的。
“那小丫头,说你呢!”江琳琳插着腰说道。
甜妞兴致缺缺的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你不懂礼貌,我不想跟你说话。”
说着,身子一转,屁股对着江琳琳。
这可不是一句公安就能被吓住的小丫头,江琳琳跟她没法逞威风,只能通红着脸走到甜妞身边,装作不在意道:“那我给你吃糖,问你个问题好吗?”
“什么问题?”甜妞有点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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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管什么问题,你先答应我,这块糖就归你了!”江琳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糖,上面还有个棒棒,又不像是麦芽糖,反正看着特别馋人。
“这可是棒棒糖,你想吃吗?”拿着棒棒糖,江琳琳去勾引甜妞。
甜妞长这么大还真没吃过棒棒糖,尤其是色彩这么鲜艳的,眼睛顿时直了,眼珠子跟这糖走,用力吞了口唾沫,“想吃。”
江琳琳把糖塞到了甜妞嘴里,红着脸问道:“那我问你,上次来你家的那个小哥哥是谁?”
“哪个?”甜妞嗦着糖,含糊不清的回了一句。
“就是那个坐着车,长的高高的那个。”江琳琳红着脸又补充了一句。
“你说叶哥哥吗?问他干嘛啊?你不是喜欢跟我大哥玩儿吗?”甜妞下意识的问道。
从搬过来之后,江琳琳光是假装来家里借橡皮就借了七次,还有什么东西掉到阮家院子里啦,什么小狗跑进来啦,反正次数都不少,回回都是为了看景曜一眼。
甜妞没有刻意记这些东西,但是架不住脑子好使呀!
江琳琳特别早熟,因为她有个流氓舅舅,天天把情情爱爱的挂在嘴边,耳濡目染的,江琳琳就开窍了,她第一个喜欢的就是郑景曜。
“谁喜欢跟你哥玩了!”江琳琳的脸更红了,“你说不说,不说把糖还给我!”
“不想说。”甜妞一听这话,果断把嗦的湿哒哒的糖从嘴里拿出来,然后又跑到家里拿了一大把的水果糖,“这糖我已经吃过了,要的话我就还你,不要,就把这些糖给你,这糖也好吃。”
江琳琳哪是想吃糖啊,被甜妞的反应气了个半死,跺着脚道:“你不是最爱吃糖吗?咋不愿意告诉我。”
甜妞诚恳的说,“因为你不像个好人!当然不能把叶哥哥的事情告诉你啦!”
说完,她把棒棒糖往江琳琳手里一塞,又给了她几个水果糖,扭头就跑回家了,才不愿意跟她啰嗦呢!
孩子们玩得无忧无虑不知愁滋味,但是霍英和阮正业两个家长可不能这样啊,他们这些天一直在愁着干什么活儿才好。
家里到处都要开销,虽说现在买菜是霍大哥直接从农村背过来,但是其他的,煤,电,哪一样不是钱呢,工作也被搅和黄了,没有收入,全靠之前存下的钱撑着,但不能坐吃山空吧。
回到家,甜妞就看见娘在厨房里发呆。
“娘!”甜妞拽了拽霍英的袖子。
霍英猛地回神,勉强笑道:“饿了吧,娘现在就做饭,等一会就能吃了。”
“中午吃啥呀?”甜妞摸着自己已经饿扁了的肚子,舔了舔嘴巴。
糖是好吃,但是不管饱,吃多少都是饿的。
“我也饿了。”二哥景瑜从门外探了个头,但是,他浑身已经大变样了。
甜妞看了一眼,顿时惊呆了,“二哥,你这是咋了?”
只见景瑜浑身从上到下全都是黑乎乎的,只能看见眼白和牙齿,手上还捧着俩煤球。
“捡煤去啦!咱旁边不是有个煤厂吗?后面全都是碎煤渣子,我跟他们一起去的。”景瑜走了进来,把俩煤球放地上,有些不安的看着霍英,生怕遭到责骂。
但孩子也是为了帮家里减少开支,霍英感动都来不及,骂是骂不出口的。
“我知道你们想给家里减轻负担,但是那里太脏了,去一次就得洗一身衣服,衣服洗得次数多了,就容易坏了。”霍英牵着景瑜的手去洗澡,一边走一边说道。
二哥洗澡的时候甜妞就躺在葡萄藤下面的躺椅上晃啊晃,不知不觉的就睡迷糊了,还是被霍英的叫喊声叫醒的。
“孩子们!回来吃饭!”霍英站在门口一喊,二哥和小三哥就捏着一拳头的弹珠回来了,这次他们注意的很,衣服都干干净净的。
这兄弟俩自从搬来之后就成了巷子里孩子们的噩梦,原因无他,二哥玩起来简直太厉害了,玩什么都是最厉害的,没两天孩子们手里的玩具就输得精打光。
甜妞揉着眼睛坐起来,正好赶上吃饭。
今天中午吃的是青椒炒蛋,外加一个清炒西葫芦,虽然没有肉,但是几个孩子都吃的津津有味的。
甜妞吃到一半,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娘,大哥咋不回来吃饭呀?”
大哥景曜是今天去的学校,早上走的时候甜妞还没睡醒呢。
“你大哥上学去了,中午就在学校吃。”霍英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小三哥的碗里,这孩子光吃鸡蛋不爱吃蔬菜,也是愁人。
“学校里有好吃的吗?”甜妞来劲了,整个人都在往桌子上爬。
“什么好吃的,就是饭和咸菜。”二哥兴致缺缺的回道,“我们以前都是带个铁饭盒,里面放米饭和咸菜,中午食堂蒸好了就吃。”
说到这里,二哥突然眼睛一亮,扫过桌上的饭菜,对霍英道:“姨,你这两天不是愁干啥吗?要不出去卖饭吧!”
“卖饭?”霍英脑子还没转过弯,“卖什么饭?大家家里都有饭菜,谁买呢?”
现在市场开放了,有钱也能买到东西,大家都不愁饿肚子,谁会花钱出来买呢?
二哥继续说,“卖给煤厂的人啊!刚才我们出来的时候还听见有人说肚子饿,带的饭菜不好吃呢,咱们可以做很多菜,就像以前的食堂一样,给一份的钱,那就打上一份。”
煤厂也是以前的热门工作,但是现在也就那样,厂里效益入不敷出,食堂就不提供饭菜了,只提供蒸的服务,大家自己带饭。
不过煤厂再怎么入不敷出,职工还是手上有点钱的,亏也不能亏了自己的嘴。
“姨,我看见那些厂门口有好几个人在卖东西呢。”小二哥又压低声音说。
“卖的啥?”
小三哥立刻放下碗筷,掰着手指头数,“鸡蛋,馒头……”
听了几样,全都是没啥味道的,而且也做不出个什么花儿来,霍英也开始心动了。
因为现在刚开放市场,大家胆子小,不敢投入太多,这时候自己要是卖饭菜,说不准真能赚钱呢。
说干就干,当天下午霍英就去买了几个大盆,用开水烫一烫。
正清洗的时候,阮正业从外面回来了,少有的哼着歌。
甜妞立刻跑过去,甜甜的喊了一声,“爹!”
这几天阮正业从外面回来的时候都会带好吃的,久而久之,甜妞就眼巴巴的开始盼这个时间。
今天也不例外,阮正业从口袋里掏出几包零食,都是京城才有的卖的那种,“拿去跟几个哥哥分。”
几包零食到手,换来了甜妞一句,“最喜欢爹啦!”
然后小丫头屁颠屁颠的走了,阮正业继续往里走,找自家媳妇。
看见霍英在厨房里洗洗涮涮,阮正业立刻接过手,搓洗着盆子,后知后觉的问道:“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盆,要腌什么东西吗?”
“腌东西也不用盆啊!”霍英失笑道:“我想试试卖饭菜,做了去大厂门口卖。”
阮正业动作顿了一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钱递给了媳妇。
“你赚的?”霍英惊讶的数了数,发现居然有三百。
前几天阮正业从家里拿了一百块钱说要出去做生意,霍英也没过问,这才几天啊,已经赚了两百了?
阮正业点了点头,“我能赚钱,你在家好好休息吧,这些年也累了。”
按照阮正业的想法,他媳妇最好像隔壁林晓秋一样,想干啥干啥,想买啥买啥,天天过的开开心心的,不用为钱发愁。
霍英想了想隔壁家半夜响起的吵架声,本能的一哆嗦,连连摆手,“算了吧,我想出去赚钱,总呆在家里容易生病。”
说着,霍英又问道:“你这钱是咋挣的?这么快?”
“卖东西。”阮正业搓着手上的盆子,言简意赅。
“卖东西能这么赚这么多?”霍英觉得不可思议。
其实是这样的,阮正业平时人缘好,各行各业的都结交着,现在市场开放,白天就跟开卡车的朋友一起去其他城市,专门挑那种生活必需品,以最低的价格买回来。
到了县城,这些货品被以前的倒爷一抢而空,然后各自卖到下面的大队去,不费劲的就卖出去了。
这工作也不是谁都能干的,得看得准货品,还得跟厂家砍价。
万一花了高价买个卖不出去的,就砸手上了。
听了卖东西的全过程,霍英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样的话,要是干上半年,咱们岂不是成万元户了?”
“这个活能赚的钱有限。”阮正业摇了摇头,“现在卖的快是因为大家都在买以前买不到的东西,胰子,镜子这些东西都是能用很长时间的,等卖到差不多我就再去寻摸别的生意。”
阮家的日子,就这么上正轨了。
第二天一早,霍英做了好几样菜,还专门称了几斤肉回来,让阮正业给剁成了肉糜,做了好多红烧狮子头。
这是大荤的菜,只做了一样,其余的要么是炒蛋,要么干脆就是素菜。
不过霍英的手艺好,素菜也做的有滋有味。
到了饭点,搬上一个桌子,上面放着饭和菜,霍英还专门准备了好几个饭盒,就这么开张了。
第一天卖,为了壮胆还把家里三个孩子给带着。
到了那一看,原来不止霍英发现了商机,还有另外两个也在卖,不过他们没有做肉,都是炒的素菜。
饭点一到,大批没有带饭的职工就往外涌,跟饿狼似的,就想买点鸡蛋馒头的垫垫肚子。
其实大家也不想吃煮熟的鸡蛋和馒头,没有新意,而且干巴巴的没味道,但是厂里职工大部分都是双职工家庭,没时间回去做菜,要么就是家离得比较远,压根没办法回去,只能买这些东西垫垫肚子。
但是今天一出厂的大门,他们麻木的嗅觉突然灵敏了许多。
其中一个人嗅了嗅,“小王,你有没有觉得厂外面好像有股饭菜的香味。”
“是有!肉味!宿舍区的谁家在烧肉吧。”被叫做小王的年轻人叹了口气,“真羡慕他们啊,还有人在家做饭,做的这么香,我现在回家就只有冷锅冷灶,连个媳妇都没有……”
小王正陷入自己没有媳妇的悲伤之中,突然被同事拍了一下肩膀,“什么宿舍区的!是有人在那卖!”
两人眼睛朝着霍英所在的摊位望去,发现外围已经站了很多人了,热闹的不行,其他两个卖吃食的人眼神哀怨的看着自己的熟客。
霍英做菜的手艺真是一绝,平平无奇的食材到了她的手里都好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卖相,口味,那都是一绝。
所以刚一下班,大家都闻着味儿过来了,摊位面前为了许多人。
虽然人多,但是没人敢买,因为之前压根没人在外面以这种形式,卖这样的饭菜,大家都在犹豫不决呢。
这时候,小二哥带着甜妞跑了过来,看着霍英愁眉不展的脸,主动说道:“哥哥姐姐,这是我家第一次出来卖,特别好吃,东西也不贵,五角钱是一荤三素,还送一份冬瓜汤,三角钱是三素,加二两饭,筷子在这里,你们可以先尝尝。”
在霍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二哥直接拿了一个饭盒,舀了一点点素菜放在里面,然后拿出了筷子分发给前面的几位。
“尝尝吧,真的很好吃,我妹妹都很爱吃的。”二哥不遗余力的游说。
甜妞跟在后面狂点头,抓着霍英的袖子说,“娘,我饿了,我也想吃。”
几个孩子因为出来的太早,也都没吃午饭,这会正饿的是饥肠辘辘。
反正一个小孩吃不了什么,霍英就直接拿了个饭盒给三个孩子各打了一份,蹲在路边吃的津津有味。
今天三份素菜分别是酸辣土豆丝,韭菜炒蛋,还有个青椒炒豆干,荤菜就是之前做的红烧狮子头。
这时候,刚才品尝的人给出了反馈。
“您这土豆丝炒的真好吃,酸辣正合适,给我来一份五角钱的。”小王眼睛放光的看着红烧狮子头,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霍英没想到俩孩子过来说了几句话,就让这些站了半天的人主动掏钱买吃的,还楞了一下,“哎,行,现在就打。”
收了第一个五角钱,霍英心里就有底多了,手脚麻利的给人家打了一荤三素递过去,“开业第一天,给你多打点土豆丝。”
小王拿着饭盒,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蹲在路边跟三个崽崽一起埋头吃饭。
后面的人看见他吃的那么香,也不由自主的吸溜了一下口水,各自开始掏钱。
“同志,给我来一份五角钱的。”
“给我来一份三角全素的,多打点菜啊妹子。”
霍英一边收钱一边打饭,忙得不可开交。
二哥见状立刻三口并作两口的把饭给扒了进去,然后接下了收钱的活儿。
这边忙得热火朝天,另一边门庭冷落,鸡蛋什么的压根就卖不出去了。
居然还有出不来,请同事帮忙带的。
不得不说厂里的职工还是有钱啊,一带就是五份。
“您要三份素的两份荤的,给了两块钱,这是一角钱,给。”二哥一边收着钱一边在嘴里计算,说完的那一瞬间也正好计算好了,递了一角钱过去。
来买东西的正好是厂里的会计,听见这利落的算术不由得惊道:“同志,你家孩子真聪明啊,学习成绩很好吧?”
这算术不算困难,但是大多数这个年纪的孩子还得仔细的数数,实在不行还有上手的,像景瑜这样一边做事一边在嘴里算的真是罕见了。
霍英揩了把汗,笑道:“还不错。”
说是这么说,霍英心里倒是景瑜的学业放在了心上,这孩子聪明,不能把他栓在这里白白浪费了时间。
本来今天出来摆摊的时候霍英还担心卖不完,惹得巷子里的人笑话,毕竟今天出来摆摊的时候林晓秋就靠在门上尖酸刻薄的挖苦,“哟,这不是我们霍老师吗?怎么沦落到投机倒把去了?别到时候卖不出去还碰一鼻子灰啊!”
好在今天的生意异常火爆,唯一不好的就是饭盒和筷子准备的太少,到了后面甚至有好多人就专门等着别人吃完了洗洗再盛饭。
还没到下午上班的时间,霍英的饭菜已经被一扫而空,三个崽崽肚子也吃的饱饱的,算得上是满载而归啦!
霍英先是端着盆子回了趟家,正好遇上阮正业从外面回来,连忙招呼道:“正业,来帮我把东西收拾一下。”
“都卖出去了?”阮正业看着空空如也的饭盆,也是吃了一惊。
“可不是,都卖光了,还有好多没有吃到的专门跟我预定了明天。”霍英累得不行,但是心里特别充实,感觉很快乐。
今天中午的盛况可不止厂门口知道,家门口的也都知道,大家都说霍英有本事,唯一有个人不高兴,那就是林晓秋。
她还专门选在霍英回家的时候出来膈应人。
往门口一靠,林晓秋端着个茶杯,惬意道:“这在家不用干活就是舒坦啊,霍老师今天出去晒吧?小心把皮晒黑喽。”
席惠正好从门口走出来,她最近在县城的百货大楼找了个班上,钱不多,但还是那句话,待在家里人都快憋坏了。
急匆匆的关上门,尖牙利嘴的回了一句,“我姐就是再晒也没你黑,可别喝茶了,出去走走吧,看看您腰上的肥膘。”
席惠可不怕林晓秋,这女人之前就三番五次的找茬,就看不惯比她漂亮的,讨厌死了。
再一回头,跟霍英对视的时候席惠就笑了,“卖完啦今天?”
霍英也高兴的不行,“卖完啦,晚上来我家吃饭。”
席惠一看手表,抓紧去推自行车,还一边摆手,“饭就不吃啦,晚上小懿回来吃。”
人家姐妹俩好的跟什么似的,林晓秋不敢再说话,生怕姐妹俩合起伙围攻自己,等席惠走了在想开口的时候,霍英已经被丈夫呵护着回了家。
砰的一声,林晓秋关上了门,气冲冲的也回房了。
到了家,霍英第一时间跟阮正业一起把饭盆和饭盒都洗的干干净净,浸泡在热水里消毒,这才擦这手道:“今天的生意太好了,饭盒都没够,等会吃了饭你还得跟我出去多买一些回来。”
阮正业把今天赚的钱递到霍英手里,“行,待会我出去买。”
数了数钱,霍英又一次震惊了,“一百?你赚钱咋这么快!”
事实上,现在就是个遍地是黄金的时代呀,阮正业眼光毒辣,出手准,想不赚钱那都难。
阮正业擦了把汗,笑着说,“不赚快点,怎么养老婆孩子?”
一说到这个,霍英脸上的表情都生动了许多,轻哼了一声,“我才不需要你养,我自己赚的也够啦!”
把阮正业拉到房间,霍英拿出今天的钱罐子开始数钱,今天一共赚了二十七块钱。
现在肉价是六角钱一斤,霍英买了十斤,狮子头都是实心的,除此以外的素菜基本都是大哥送来的,也就豆干花了三角钱,本钱一共是六块三。
“所以,我光是今天一天就赚了二十一块钱?”霍英的表情看上去比昨天知道阮正业赚了二百的时候还要不可思议,毕竟是自己赚的,自己一角一角收过来的。
二十一块钱,听起来跟阮正业的一百块钱没法比对吧?但是仔细想一想,现在正式职工一个月的工资也才三十六块钱,霍英一天把人家大半个月的工资给赚了。
霍英一脸不敢置信,“现在的钱这么好赚?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要抢着当个体户了。”
“好赚?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拿着本钱赔的血本无归的吗?”阮正业失笑道:“我的傻媳妇,是因为你做的好吃,价格实诚人家才愿意到你这买。”
不管怎么说,霍英看似小打小闹的小生意,也做上正轨了。
既然认真的当成一门交易来做,那什么东西都得记账。
今天也是因为素菜之类的东西都是霍大哥送来的,没花钱,以后就有大量的需求。
“这样吧正业,你待会骑车去我大哥家里一趟,帮我把这十块钱给他,就说是我一个月的买菜钱,我要是亲自去,他肯定不会收。”霍英数出来十块钱递给了阮正业。
大哥一家子都是勤勤恳恳的庄稼人,还专门开辟了一个小菜园子,里面的蔬菜多到吃不完,这钱给别人赚不如给大哥赚了。
阮正业猛灌了一口水,点了点头,拿上钱准备走。
“等等。”霍英又想起什么似的叫了一句,“景瑜那边入学手续办的怎么样了?这孩子太聪明了,课程不能落下来。”
阮正业边走边说,“明天就能去入学,别担心,落下的课程我会给他补的。”
于是下午还在跟小伙伴快快乐乐玩弹珠的二哥,晚上就喜提晚自习了,不做完试卷不能睡觉的那种。
……
霍英第一天的生意已经够好了吧?煤厂一共才一百五十左右的员工,将近一百个人来买了她的饭菜。
第二天就更夸张了,摊子还没摆出去,外面已经围了一群的人,各各手上都拿着三四个饭盒,就等着霍英来呢,他们有的是帮同事带的,有的则是双职工家庭懒得做饭,直接带回去给老婆孩子吃。
看见霍英抱着盆子走来,大家伙连忙过去帮忙搭把手,“大姐,今天吃什么?”
揩了把汗,霍英说,“今天吃红烧肉,肉末粉丝,拌豆皮还有个炒青菜,跟昨天一样,五角钱一荤三素,三角钱三个素菜,都是二两的米饭。”
今天这三角钱还能沾点肉末,也划算了,众人看着眼睛都亮了。
还有那种手上不缺钱的,眼睛就直勾勾的盯着烧得晶莹剔透,软烂入味的红烧肉。
肉是五花三层的,也不知道煮了多长时间,肥肉跟化了一样,桌子一晃动,它就跟着震颤,让人根本移不开眼珠子。
“给我来五角的!两份!”
“五份三角的,谢谢您了。”
大家迫不及待的开始抢着付钱。
今天二哥不在,甜妞主动担负起了收钱的任务,别看她人小,但是收起来却不出错,就是速度慢了点,大家看她认真数数的样子实在可爱,也不催促。
霍英准备的分量可不少,整整七盆菜,还不算饭,一个半小时之后卖的精打光,连口汤都没剩下。
“大姐,还是你运气好啊,咱们运气就没这么好,只卖了两三个人。”旁边的摊主语气泛着酸。
能不泛酸吗?这一中午自己摊子面前就小猫两三只,人家那边都快给人头抢破了,光那钱就看的人眼红。
霍英听见声音扭头一看,这不是昨天靠在门口卖熟鸡蛋的人吗?
再看她的摊子。
今天也不卖熟鸡蛋了,改卖饭菜,可惜她厨艺不咋好,做的饭油少,还有泛着焦黑的,又没有荤腥,也就是手上实在倒腾不开的才愿意去买了,很明显这是看见自己赚钱眼红了,霍英心里门儿清。
但既然是做生意,当然不能刚起步就跟人起冲突了,霍英笑吟吟的回了一句,“这跟运气好有什么关系,要说运气还是你们好,前几天不就在这卖了,赚的钱肯定比我多吧?”
多个屁!隔壁的摊主翻了个白眼,转过去搅和自己的饭菜不说话了。
其实不只是摊主眼红,只要认识霍英,知道她在这摆摊的谁不眼红啊?
昨天大家还说霍英赚的钱不少,收摊回家的一路上都有人打趣,今天没人说了,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倒是响起了一大片锅碗瓢盆洗洗涮涮的声音。
霍英到家的时候阮正业已经在了,笑吟吟的看着妻子,“今天没少赚吧?”
“你咋知道?”霍英还挺诧异的,因为丈夫这两天早出晚归,中午是不在家的。
阮正业笑了笑,低下头帮霍英洗盆子,“我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在说,而且你没发现他们已经回家洗盆子了吗?明天你有对手了。”
这个年代,大家看见第一个吃到肉的人,心里都痒痒的。
霍英若有所思。
吃饭之前她数了一下,今天居然赚了七十块钱!是人家工人两个月的工资!除去本钱,这两天一共赚了八十几块钱。
霍英由衷的说,“改天我得回去谢谢你娘,要不是她把咱们工作搅黄了,还真不一定能赚到这么多。”
可想而知,要是阮婆子知道自己不仅害人不成,还误打误撞的送他们走上了正轨,怕是要气得吐血。
“娘?娘最近可顾不上咱们,她忙着呢!”王翠芬搬着一篮子鸡蛋从外面走了进来。
自从决定做生意之后霍英就把菜源定在了自己的大哥家,除此以外还有鸡蛋。
其实大哥也能吃得下,无非是辛苦一些。
但是好处不能都给自己娘家,大嫂平时待人也不错,尽心尽力的,霍英就让阮正业通知霍大哥的同时也通知了阮家的大嫂王翠芬,让他们这两天收鸡蛋和能下蛋的母鸡,收鸡蛋是赚个差价,母鸡成规模了之后就能自己做货源了。
虽然不像霍英赚的这么多,但是足够把家里孩子的吃穿对付过去。
“她忙啥呢?”霍英挥舞着铲子,回头问道。
王翠芬眼里有活儿,放下鸡蛋之后就主动去刨土豆皮,还回答道:“之前不是问我们要了钱去把老四弄出来吗?”
“都出来啦?这么快?”霍英吓了一跳,“之前不是说三年监狱吗?”
王翠芬点头,“是三年,但是娘又到处打点关系,求爷爷告奶奶,再加上老四确实没有伤人性命,所以现在就给放回家了,不过他在里面过的可太苦了,回来之后像变了个人!”
不用想也知道阮老四在里面讨不到什么好处,一般人有了这种经历无非是大彻大悟以后奋发图强,又或者是直接丧失信心,在家混混日子,霍英觉得阮老四属于后者。
“变了个人?他天天在家躺着啦?”霍英把锅里的饭菜盛出来,嘴上还问道。
王翠芬摆了摆手,脸色复杂道:“要真那样就好了,他在牢里也不知道咋想的,回来之后就怨当初没好好培养他,把他培养成这样,现在天天在家打人,不顺心了就打,没肉吃也打,反正就是像个疯子似的。”
阮老四以前是个癞皮狗,现在就是个有暴力倾向的癞皮狗,这种人你还真不知道怎么对付他。
“他打谁啊?打爹?”霍英又开始炒下一盘菜。
刺啦的一声。
王翠芬狠狠的吸了一口油烟味,说,“打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