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三姐妹。
要说这几天没有察觉到阿撒兹勒的异常, 那是假话。
两人住在同一个房间里,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总有些时候会不经意地碰到。但在碰到时, 青年会故意回避她的目光。
归根结底,她之前不过是想弄清背后的原因, 既然阿撒兹勒自己也不明白,她其实也没那么有所谓。
人和人相处久了, 会产生一种微妙的探知。
就比如, 她知道阿撒兹勒待她的方式几乎称得上一片赤诚。
何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
室内明媚, 食物俱全。泽卡莱亚放下手中的餐具,与青年不安的目光交汇。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觉得开心不就好了。”她说着忍不住笑了笑, “你每天都在为难自己,其实真的……没有必要。”
这是看穿他的自作多情了。
阿撒兹勒窘迫地移开目光,低头吃饭。
恶魔不需要进食。
不过他十分享受人类用餐时的温馨时光。
……
“二十圈!”北风猎猎,红棘甩着长鞭向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新生发出了命令,“给我以你们最快的速度跑完, 跑不完的, 我管你是谁,老娘统统打!”
下午的课程是艰苦的体能训练, 为首的教官竟是一位恶魔, 她以自身武器为命名, 人称红棘。
对人类如此,她对自己的同胞亦是毫不客气。
发现恶魔群中竟混入了一只魅魔, 红棘猩红的眼眸眯起,森冷道:“一会儿你也给我跑,跑死了也要跑, 我才不管你的主人是谁,听明白了吗?”
姬玛吓得眼泪汪汪委屈无比。
她挺直腰板大声道:“明白了!”
“好,态度还行,”女教官扫过她,又开始逐一审视其他恶魔,“呵,真是一届不如一届啊。就这个身板,也好意思加入圣团?真是好大一张脸啊。”
说着,一根长鞭唰地扫过中间恶魔的躯体,“这点肌肉,还想拿出来炫耀,自己不嫌丢人啊?去给我跑30圈!”
恶魔卑微地去了。
轮到下一个,她继续:“啊,我的天。你身体达到恶魔基本要求了吗?我看你压根是没什么能力跑来凑数的吧?”
“你太矮了,翅膀又短。遇见敌人怎么办,跳起来够不着,跑去自取其辱么?”
……
接下来,每一位恶魔皆在红棘侮辱式的言语下被派去跑步了,场上唯独剩下阿撒兹勒。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老朋友见面的了然,红棘抢先开口道:“哟,您怎么来啦,搁这儿扮猪吃老虎呢?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啊?我这小地方可容不下你。”
她红唇一勾,又说道:“不过嘛,既然你来了,你也知道我的规矩,我这里可不允许走后门。”
她身体贴上撒勒,长鞭猛地向后袭来,眼看着就要劈开他的后背。前后皆被桎梏,青年反手抓住她的长鞭,前手将她拖住,连人带鞭一并甩了出去。
阿撒兹勒力量惊人。他这样一甩,只听“咻”的一声,红棘凭空倒飞出去!
她连连后退,身体根本不受控制。眼看着就要撞上后面的建筑,咬牙之下,她刹那间放出翅膀,将冲力化解为上升力,这才勉强站住脚跟。
“奶奶的,你他妈不会下手轻点吗!要是砸坏了建筑你赔啊?!”女人骂骂咧咧地飞回来,“你的力量……算了,你先去给老娘跑上30圈吧。你要跑得不好,你的主人也得完蛋。”
“是,是。明白了,红棘大人。”青年好脾气地说。
耽搁了一点时间,人类新生快的已经跑到了第十圈。红棘根据每人的身体基础观察他们的呼吸频率,进行记录。
冲在第一的是八区的黑肤少年,名字叫做昆吉。他的速度太快了,宛如一匹矫健的黑豹,几乎突破了人类的极限,红棘在他的名字下划了条横线。
第二是泽卡莱亚,她与昆吉之间拉开了好大一段距离,反而与第三第四差得不远。
这就是阿撒兹勒的主人啊。
太瘦了,气力用得不够均匀,总之还太稚嫩。若想变成优秀的战士,仍需精细化的加倍训练。
红棘一一做完笔记,去看恶魔。没飞多久,她便发现那只娇小的魅魔已经晕倒在了路边,失去了意识。
她“切”了一声,降落在地,一把拉扯起魅魔,鞭子直接呼啸上去:“如果不想你的主人被迫辞退,就给老娘坚持跑完!爬着也算!”
几鞭下去,魅魔依然无动于衷。
是真的彻彻底底地晕过去了。
红棘嫌弃地连哼几下,将她带回,随手丢在了地上。
跑步不过是热身运动,待人类新生气喘吁吁地回来,红棘立刻展开了课程教学——搏斗招式。期间有人因为脱力而没有做到位的,她的鞭子随时袭来,毫不怜惜。
一节课下来,所有人学得昏天黑地、神志不清,几乎每人都挨上了三四鞭。
下课前,这位脾气暴烈的女恶魔特意提醒道:“我的课不允许任何形式的请假,就算腿瘸了,被人抬着也要过来。谁敢缺席,那就一辈子不要出现在教团了!”
说完,她踢了踢脚下的魅魔:“这谁家的恶魔,自己领回去吧。”
“是!”亚摩脸色难看。
学徒们唉声叹气地散去,泽卡莱亚浑身如散架了般脱力。身上的鞭痕火辣辣的,阿撒兹勒想要伸手扶她,被她拒绝。
“我可以的。”她说。
红棘的课程向来令人闻风丧胆,这只是开始。阿撒兹勒叹了口气,认为泽卡是时候加码了。
“等晚上回去,我再带你做些额外的训练。”
想要通过那位女恶魔的课程,必须日夜不停地锻炼,不断突破自我的极限。
泽卡莱亚有些意外,但他愿意帮她训练,她便说:“麻烦你了。”
前方就是餐厅,泽卡想去接杯水喝。夕阳西下,正是每个部门散课的时候,餐厅门口却熙熙攘攘地围了些人。
不少修士修女扒着窗户,津津有味地窥探着里面的情形。
“天哪,精彩啊……”
“怎么了?”泽卡挤进人群,身后的伤口被不经意地摩擦到,她小声地吸了口气,“我们接杯水就走吧。”
后背是真的疼。
前面的修士比她高,遮挡住了视线,泽卡默默退出去,无心去看发生了什么热闹。
她静静地坐在草地上,等着阿撒兹勒接水回来。
过了几分钟,青年捧来干净的水,表情颇为难以言喻。
“泽卡,你还是…进去看看吧。”
他辟开道路,领着少女踏入餐厅。
“我再问你一遍,谁让你说这些话的?当我们洛斯特家族好欺负是不是?”尚未完全进入大门,噼啪的巴掌声便连绵不绝。
泽卡微愣。
这个声音是她二姐芙罗拉的。
她顾不得伤口撕裂,快步踏入,就见餐厅里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每个人都伸手捂着自己的脸颊,可细细看去,又似乎没有痕迹。
“姐……?”泽卡迷茫地喊了声,“出什么事了吗?”
少女的声音清晰却微弱,高高扬起手掌的棕发美人蓦然回头:“小泽卡,你来了!”
她连忙跑到泽卡面前:“你怎么了?受伤了?谁欺负你了?”
“没事,上课不小心弄的,没人欺负我。”
另一侧,听见动静的红裙女人也闻声走来,“小泽卡长这么高了啊。”
“大姐!你们怎么都过来了?”
说到这个,芙罗拉冷哼一声:“你这个小东西,我们竟不知道你来王都了!你自己也不来找我们,还是我们听到传言,急匆匆地赶过来……怎么,长大了,翅膀硬了,不记得姐姐了?”
迪莉娅则将听到的传闻复述了一遍。
泽卡听完无奈:“这有什么好兴师动众的,他们爱说,让他们随便说好了。”
“那怎么行!”芙罗拉瞪大双眼,“我最讨厌自家人被传些风言风语了。他们不会做人,我来教他们做人!”
说罢,她又走到那修士面前,巴掌重重地落下。
“大姐,这样做真的可以吗?”教会势力重大,匡论圣女的影响力,她们公开在这里打脸,恐怕教会不会善终。
“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们通好关系了。”迪莉娅俏皮地朝泽卡眨眨眼,心疼地握住了她的双手,“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呀,父亲都没好好照顾你。”
泽卡:……。她的两个姐姐真是很久没有见过父亲了,父亲比她瘦得还要离谱。
“对了,泽卡,我们给你带了些东西,一会儿你去宿舍看看。”迪莉娅说着,往泽卡的手中塞了一大袋金币,“你的那些旧衣服我全给你收走了,别整天穿得破破烂烂的。姐姐们不缺钱,听话,乖啊。”
她又说:“我看你宿舍布置得不错,这是你的契约恶魔?你真想加入圣团?”
泽卡与她的大姐详细解释了许多问题。芙罗拉则专注于惩戒嘴碎的修士。
弄清了前因后果,这件事便十分简单:圣女明面上是没有权利携带任何人共享特权的。她既想卖好,又想泼脏水,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一举两得的好事?芙罗拉第一个不愿意。
她将事情闹到了上头,先是痛斥了一番圣女的特权,又说底下修士看不起自家妹妹,这是歧视。
王都人虽然大多真的看不起其他领区的人,但是最怕“歧视”二字放到明面上摊开来讲。这是一种沉默的共识,倘若说出来,会有损民众之间的友好关系。
事情说到这个层面,教会无法置之不理。最后默许洛斯特姐妹小惩一番嘴碎的修士,同时图书馆的守卫遭到严厉的惩戒,圣女一些私底下的特权也被悉数撤回。
而自感什么都没做的安妮特:“……”
好啊,好啊,洛斯特家族。
这个坑,她记住了。
之后,洛斯特三姐妹聚集在一起交换了不少信息。比如她们并未收到自家领区的来信,可能线路出了问题,或者其他领区有变。
聊到深处,泽卡方才得知,大姐专攻法律,在王都混的是政圈,经常与各式各样的政客接触。二姐则专攻女性贵族圈,时常引导舆论走向,并且抓些捕风捉影的私事作为要挟。
她们二人专攻有术,合璧起来,一般没什么事能够难倒她们。
“所以啊泽卡,如果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告诉姐姐们,知道吗?就算你藏着掖着,我们也会打听你的消息的。有什么事你放心大胆地去做,姐姐们都活着呢!你不要总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好吗?”
泽卡纷纷应了。
二姐妹还想将泽卡带出去休息一晚,可惜明日有课,泽卡婉拒了姐姐们的提议,想方设法地将她们推了回去。
“姐,你们快回去休息吧,我还有作业呢!”
二姐妹意味深长地凝视着泽卡,又把她的契约恶魔叫出去单独谈话了一会儿,这才放心离开。
回到宿舍,堆积如山的衣物已被里恩拾掇好。迪莉娅本想送些侍女,如今见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便适当地收回了手。
晚饭已经做好,泽卡莱亚因为过度运动不是很有胃口。身体涌上了阵阵恶心,她只觉得累与晕,一点儿也不想吃饭。
唯有吃饭阿撒兹勒无法迁就泽卡,她太瘦了,必须逼迫自己吃下东西,才能练出更加紧实的肌肉。
费力地用完晚餐后,泽卡莱亚去洗了个澡。因鞭痕分布在背后,她无法为自己包扎。
她理所当然地唤来了恶魔。
少女躺在床沿边,露出了大片白皙的背部。她的蝴蝶骨性感完美,而身下似乎什么都没穿,只单单挨着被子。
阿撒兹勒顿感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