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事实证明，人不好找工作，但动物工作绝对是不难找。
就在宁宿发布了广告不久之后，他就接到了一则询问，对方想要找一个狗演员。
“温顺听话就好，不需要多漂亮。”
来联系他的是一个微博号，加了微信之后发现对方头像是一个卡通人物，点开朋友圈，发的内容也大多是学校相关。
知道了，是预算拮据，不怎么能拿的出演员经费的大学生。
但既然是帮小妖找工作，宁宿就没打算挑三拣四，加了微信之后很快开始对接需求。
对方仿佛也没想过宁宿这么利落，三两下确定了时间和地点，还有动物演员的薪酬。
“只一个下午，两百块，怎么样？”在谈到钱的问题时，对方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这价格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全看宁宿怎么想。
“三百。”宁宿加价。
以他对剧组的了解，能在下午开工是少见的，到了实际情况中，大概率会拖延到晚上。
说是半天，其实是整天都会耗在剧组。
“……行。”对面犹豫了一下，接受了这个价格，但还是没能忍住，有些忧心忡忡地道，“那麻烦带温顺聪明一点的来哦。”
他们拍的戏里动物的剧情不少，而且需要一点儿动物的灵性，想要找到满足的要求的动物演员价格很高，但他们又没有这么多钱。
这也是他们看到宁宿的广告，第一时间赶上门联系的原因。
万一呢？
反正剧组由于一直不顺利，已经快要发狂改戏了，与之相比，相信一个网上的广告，联系宁宿，也不算什么。
只是，虽然谈了价格，对面似乎还是有些犹豫，在这一通对话的结尾，试探性地问道：“您真是宁宿吗？”
“就是月下舞剑，被称为‘大侠’那个宁宿？”
宁宿：“……”
抱歉，他不是。
一晚上只接到了一桩靠谱的活计，算上来效率并不算高。
但宁宿不打算着急，万事开头难，总要先顺利地干完了第一件事，为之后打好模板，才好接下去做。
只是，虽然接了活，但在它们内部选角的时候，又出现了问题——相比于其他妖，狗妖并不少，光是今天打架团伙中的狗妖，就有四条。
“你们自己商量吧。”说了大致工作的情况，宁宿就撂挑子了。小妖内部的事，他也懒得插手。
“让我去吧。”在简短的商量之后，一只黄色的中华田园犬突出重围。
它自称叫大黄，是之前人参精那边的朋友。
——是的，小妖们在平日里也会论资排辈，就比如说今天，由于宁宿与人参精有旧，因此在第一轮时另外一边的小妖就被淘汰出局了。
剩下只有前人参精旧部的这两只狗妖PK。
后来，又以大黄更好看一些，从而获得了胜利。
大妖没罚它们，还出面帮忙找工作，它们不能不识好歹——虽然未必对这份工作有多期待，但态度还是要摆端正的。
“行。”宁宿看了一眼被大黄PK下去的金毛，对于狗妖内部的审美观也产生了一丝的好奇。
原来中华田园犬这么能打吗？
找好了妖，也联系好了工地，翌日，宁宿和谭主任报备之后，就打算带着大黄去剧组上工。
“……你还真的给它们找到工作了啊？”
只不过是一天的功夫，宁宿就动力十足，对小辈有如此行动力，谭主任也叹为观止。
“行，你去吧。”说罢利落地同意了。
正是因为解决小妖们的就业问题是局长亲自布置下来的任务，因此宁宿此次出门算是光明正大的公出，而并非是请假。
编制妖们再次羡慕了。
如果不是担心自己的意图太过明显，它们甚至要麻烦宁宿帮忙也找个兼职工作。
哪怕也只是扮演猫猫狗狗的，也不比坐在办公室里舒服。
当然，宁宿的工作也算不得舒服，与大黄汇合之后，他带着口罩和墨镜，带着大黄，骑着电动车开始朝着剧组赶。
一路上，引来好奇目光无数。
说起来，大黄自从诞生灵智之后就没有有过今天这般的回头率，一时间有些崩溃。
“您就不能低调点吗？”
宁宿冷酷又无情道：“不能，没钱。”
公出没有经费，打车又太贵，四舍五入就只有这一种办法。
“……行、行。”大黄感受着自己被风吹的翻起来的狗毛，不敢吭声了。
剧组下午一点开始集合准备，宁宿赶到的时候，恰好是十二点五十，然而，去报道时，却发现出了问题。
“抱歉，我们好像找到了其他的动物演员。”来接待的工作人员有些迟疑。
宁宿挑了下眉。
果然，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的男生就来了，再一会儿，内部似乎是吵了起来。
“坏了，大黄，你的工作要被抢了。”宁宿调侃地说道。
虽然说工作不好找，但一份临时只要三百块的工作也能被抢，只能说当下经济的确不景气。
大黄嗷呜了一声。
——这是它与宁宿的约定，在见到人类之后，就不许再开口。
不一会儿，剧组内部商量好了，那位联系宁宿的年轻男孩看上去颇为忐忑，但仍然还是说出了拒绝的话。
“抱歉，是我沟通的问题，今天麻烦您白跑一趟了。作为赔偿，我会把钱给您的。”
剧组内部问题多得是，出现这种出了岔子同时联系两条狗的情况也不少，宁宿也没打算深究，但对方愿意付钱，宁宿自然也不会计较。
“没事。”
“走吧，大黄。”
一直到这时候，这位年轻男生确实才看到大黄的样子——虽然是个土狗，但毛发光亮，看上去神采奕奕。
想到拒绝了这样一条狗，年轻男生有些后悔。
“有机会再合作！”年轻男生挽尊道。
宁宿摆摆手，等过了这条街，就将对方的联系方式拉黑了。
出来一趟，虽然没正式找到工作，但钱却赚到了，从某种程度上来看，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大黄在听说宁宿这三百块全给它时，整条狗都惊讶了，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是可以的吗？”
出来一趟什么都没干白得三百块，天底下竟然有这种好事。
趁着大黄开心，宁宿趁机问对方之前在鼠鼬精那边卖假药的情况。
“那鼠鼬是个小气鬼，一天才给开八十块的工资，累死累活一个月才赚两千四。”
社保啊工资福利什么的就更别说了。
说完这句话，大黄感觉有点不对劲，等反应过来才紧紧闭上嘴，过了一会儿，惊讶道：“您怎么知道我在鼠鼬那里干过？”
宁宿淡定道：“猜的。”
事实上，自从人参精隐晦帮鼠鼬说情，他就知道鼠鼬的生意许多小妖都参加了，尤其是人参精曾经的手下。
如大黄这样的人参精爱将，不可能轮不到这档子“好事”。
“那时候是年少轻狂。”大黄知道妖局对于鼠鼬卖假药的态度，但它拿不准宁宿本人的态度，因此也借机为自己解释。
当然，论起真实原因，也不光是“年少”，不光是什么时候，钱都挺动妖心的。
“那你们在这次绿荫公园闹事，鼠鼬给了你们多少钱。”
“？”
“！！！”这一下，大黄彻底不敢说话了。
要是再说，它就不得不把鼠鼬精供出来了——当然，它们为了争夺A市小妖们的老大也不是假的，但闹一出这件事确实是有一些特殊原因。
“那些编制妖太闲了，给它们找点事做吧。”
它承认，鼠鼬的确因为这个原因，打过来了一些钱，算是给他们的“补贴”。
“行。”宁宿放过了大黄，没有再问。
这一日，他们虽然丢掉了一份工作，但宁宿凭借着自己搜集信息的能力，很快又找到了第二份工。
这也是一个动物演员的工作。
由于A市原本就有全国最大的影视城，而且影视城距离当下的距离不远，宁宿与大黄很快转移了过去。
“扮演的是一个导盲犬，需要将老太太扶到马路边上去，能行吗？”
剧组能找到宁宿，显然也是自己被放了鸽子——他们剧组原本找来一只网红狗，但事到临头却被告知狗狗身体不舒服，不能来了。
拍摄要以狗演员的身体状况为重，这是写在合同里的条款，剧组哪怕不高兴，但也没办法。
因此，找到宁宿与大黄，也完全是“试一下”，万一不行他们就明天再拍。
然而，大黄给的惊喜可谓是只多不少。
镜头前，那位老太太慢吞吞地走着，大黄扮演的导盲犬小心翼翼地带着路，走到困难的时候，还会回头看老太太一眼，动作之中不无担心。
监视器前，导演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他似乎真的从一只狗眼睛里看到了演技？
大黄的确有些表演上的想法，它看的人类电视剧不少，也知道被镜头拍着是怎么回事。
反正无论私下里是什么，到了镜头前，只需要表现出足够符合这个“狗设”的行为就行了。
因此，在一会儿之后的第二幕，导演讲戏要求大黄要呵斥其他流浪狗，救出老太太时，大黄直接就上了。
镜头前，那些流浪狗当真被大黄震慑住了，听了一会儿大黄的嚎叫，而后夹着尾巴跑了。
别说是导演，就连与大黄配戏的女演员也惊呆了。
“难道这只狗是个演技天才？”
女演员已经能够想象，等到这部戏播出去，毒舌的粉丝们截出大黄的表演段落，用来嘲笑一些年轻演员的歹毒场景了。
——你们的演技连狗都不如！
这一回，是真的不如狗啊。
经过了导演和同行演员的夸赞，大黄更是状态神勇，又补了一条戏，眼看着整个剧组隐约将大黄捧上天，只有宁宿一个人陷入了沉默。
为了拍戏，对无辜流浪狗大骂出口就是可以的吗？
剧组不懂兽语，只见大黄对小狗们哇呜哇呜地叫，宁宿恰好能听懂，因此能够知晓大黄骂的是什么。
毫无意外，全都是很脏的脏话。
类似于外貌攻击、狗身攻击等原因，这些流浪的小狗们之所以跑掉，也并不是因为被大黄的样子吓跑，纯粹是因为大黄的嘴太毒，小狗们气得不行才跑的。
看到剧组的人类被大黄征服，换着法儿夸大黄聪明、懂事，宁宿已经无话可说。
人类，真是太容易被欺骗了。
由于大黄拍的戏份比想象中的多，剧组一共给了大黄一千元的工资，虽然拍摄时间不少，但算下来时薪比上一份工作还要高得多。
“这么多钱是真的吗？”
一整天，已经赚了平日辛苦半个月的工资，大黄何止是快乐，拿到钱时已经惊呆了。
先不说它之前累死累活一个月只能赚一点微不足道的钱，单说这个工作，它也不难啊。
不是在镜头前表演一下吗？
表演，可是它们当小妖的天赋。
赚到了钱，大黄和人类没什么不同，第一时间就是想要消费。
只不过，作为小妖，它没有账号、网银，没办法在网络上网购。
考虑到宁宿这个大妖性格很好，是真心想帮忙解决生活问题的，大黄期期艾艾想求宁宿帮忙。
“说吧，买什么。”宁宿利落地打开了自己的购物软件。
大黄报了好几个狗粮和罐头的牌子和型号，加入购物车之后，宁宿将屏幕上的明细和总金额递给大黄看。
“……这不对啊。”
谁知，在宁宿看来颇为顺利的过程，到了大黄眼中，却变成另外一回事了。
在这一刻，它仿佛受到了打击一样，神情恍惚，无法说话。
“怎么了？”
“这些东西在你这买怎么这么便宜？”大黄喃喃道。
“在鼠鼬那里买多少钱？”宁宿平静地追问道。
“每一样都要贵个几十块。”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大黄又不得不瞪大眼。
坏了，又暴露了自己与鼠鼬的关系。
但这该死的大妖，怎么这么会套话？
事已至此，大黄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了，再加上它入了宁宿的坑，赚了宁宿帮忙找工作的钱，已经算是半个宁宿党了。
从大黄的口中，宁宿了解到了另外一群小妖们的世界。
与人参精、翠峰等能干妖不同，还有一些小妖们碍于缺乏能够在人类社会生存的身份，生活中存在着若干不方便。
除非是一心生活在深山老林自给自足，只要在城市里讨生活的妖，就都需要面临一系列麻烦。
至今还有一大半妖不会上网，也不会网购，购买想要的东西，还得从熟悉的妖那里买。
任凭奸商们赚差价。
鼠鼬精就是其中的翘楚，它一边以低价招工，吸收小妖们在它的假药工厂里干活，另一边又做买卖，高价出售一些小妖们所需要的必需品。
双管齐下，这些小妖们为了生存，自然离不开它。
就算是它卖假药，自己赚的盆满钵满，其他小妖们也不敢和它找不痛快。
无他，全都是因为许多小妖需要它，久而久之，就成为了一块顽疾。
“宁哥，您不会生气吧？”
大黄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它被鼠鼬精骗了，宁宿却这么生气。该生气的，难道不是它才对吗？
“没事。”宁宿没说话。
事实上，此时此刻宁宿并不是生别人的气，非要的说的话，恐怕就是心里不舒服。
加入妖局之后，他看似有为地做了不少事，但是落在实处，论带来的改变，恐怕根本不算什么。
“哥，这是给你的。”见宁宿心情不好，大黄十分乖觉，在回家的路上，在路上买了点水果给宁宿。
“这是你的狗吗？怎么这么聪明呀？”卖水果的小贩无不惊叹。
竟然还会给主人买东西！
这一日，宁宿拿着小妖送的“孝敬”——二斤苹果回了家，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有了大黄的好开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宁宿又陆续接了几个活。
猫猫狗狗甚至乌龟都有工作。
只是，相比于鼠鼬精那边稳定地招工，宁宿所能帮忙找的这一点儿活计，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难道他也要开个工厂？
沉默了片刻，宁宿暂时将这个打算扫出自己的脑海。
宁宿这边费尽心机地帮小妖找工作，A市小妖们也有所耳闻，自然也会转移到鼠鼬精的耳朵里。
“闲着没事干，看它能干多久吧。”
在这消息传回鼠鼬精耳朵里上，鼠鼬连同身边的妖正在A市郊区一个上好温泉池子里泡着。
貌美的小妖正在给它做着按摩。
“是啊，它这些活计，又能解决多少小妖的生活呢？不像大王，无论走到哪里，都受妖爱戴。”
在妖的世界中，只有古时候统领一方的大妖才能被称之为王，鼠鼬被别的妖奉承为王，面上虽然不显，但心里却颇为开心。
“让它折腾吧，让它见识一下现实的残酷。”
妖局存在这么多年，也没能把它鼠鼬精的生意给彻底取代了，区区宁宿，又能算得上什么。
况且，这大妖不懂事，这么干活，不光赚不到几个钱，恐怕人也要给它找事。
宁宿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还被鼠鼬精关注着，事实上，他最近的工作确实也有些不顺。
在这一段时间，随着大黄拍摄的那部短剧的播出，联系他的剧组数量激增，但还没维持多久，就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他被动物演员的业内联合抵制了。
“您这不是扰乱市场，什么是扰乱市场？”
明明都是靠着为剧组提供动物演员来吃饭，他们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将动物们教的能上镜，结果宁宿带着动物来了，把工作全都抢了。
鬼知道宁宿是怎么把动物教的能在镜头前迎风流泪的啊！
甚至宁宿提供的动物还能拍宅斗。
要不直接让它们成精，抢人类的工作去——欺负小动物算什么事？
由于冬天剧组本来就不多，再加上被业内联合抵制，也不知道这些人从哪里来的人脉，自己抵制不成，竟然还招来了官方有关部门。
介于宁宿本身就是内部人员，有关部门不好介入，只好与妖局联系：“知道您忙的也是正事，但是否可以注意社会影响呢？”
听说，在不知道的时候，宁宿已经被投诉好几次了。
由于正在风头上，妖局的领导们无法，只好让宁宿低调一阵子。
“明年开春再干吧？”
到时候剧组多了，再抢别人的工作，也不会这么扎眼。
宁宿只好答应了。
但既然在上班，宁宿也不愿意空闲，他请示了吕局长之后，把妖局院子外面闲置的房子也清了出来，申请了几台电脑和货架，坐下来准备办公。
解决小妖们的问题，帮忙找工作算是“开源”，让小妖们能以便宜和方便的价格买到东西，也算是一种“节流”。
以他目前试营业的想法，电脑、账号都可以提供给小妖，让它们自己网购。
货架嘛，就是提供给小妖们收取快递的地方。
至于为什么这个房子为什么如此简陋，自然也是因为局里提供不了什么经费。
“总之，就先试试吧。”
说这句话时，其他同事们对此不大看好。
但宁宿也没在意，不但收拾了屋子，还请了个小妖来帮忙照看店面。
等一切都收拾好了，小妖询问宁宿这个店面叫什么时，他才花了功夫想了一下——
“就叫‘菜妖驿站’吧。”
抄一抄人类的名字，是他对这份简陋的驿站最真诚的祝福。
这厢，宁宿因为脑海中已经冒出了其他的想法，早已经转换赛道。
另一边，那位曾经放了宁宿与大黄鸽子的年轻男生却陷入了低落情绪之中。
前不久，他们的毕业大戏拍出来了，只是，临到毕业，这作品被学院的老师毫不犹豫地给了低分。
究其原因，除了剧本本身质量不高之外，演员们演的一塌糊涂也是重点。
当然，在男生心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还是因为狗演员没有选好——
当时，他没有吵赢另外一个同学，妥协了，用了对方的狗，结果在拍摄时耽误了进程，也影响了演员的发挥。
后来这个想法在看到大黄真正的表演时，彻底到达了顶峰。
这个心结一直持续到如今，也没有完全释怀。
因此，过年回家，在听说自己的导演小叔叔试图拍一部动物有关的戏时，他毫不犹豫地将宁宿及大黄推荐给了小叔。
“容和，你也看看。”
听完这句话，男生这才注意到了姗姗来迟的另外一个人，露出惊喜的眼神。
“张叔叔！”
小时候，男生经常缠着这位小张叔叔一起玩，据说对方家里是道士传家，祖辈就是那位有名的天师张道陵。
张容和依言接过了手机，看了一眼视频，就忍不住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好多妖啊。
扎得他眼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