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1 / 1)

守墓人 余以键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写着“凶多吉少,不如归去”几个字,字体娟秀,一定是叶子在提示我了。

  是的,不如归去,这个提示使我像夜里的迷路人看见北斗一样松了一口气。我望着扔在地上的那只冥鞋,而且是女鞋,它的来历这里的人也许都没讲对。我认为最大的可能,是紫花的亡魂在作祟。她在车上就告诉我不要留在这里,后来又在半夜打电话到这里来找我。可是我一意孤行,她不得不用这种方式来让我离开这里了。我又看了看那张从门下塞进来的纸条,这几个字是叶子所写还是紫花所写,竟让我一时难以确定了。

  我开始做离开这里的准备。首先,我应该将那枝快要枯萎的小黄花归还到那坟上去才对。我把哑巴叫到房里,将花拿给他,让他带走,并用双手给他比划坟的形状。哑巴却拖着我,意思是我也要去才行。我想了想也有道理,便去保管室拿了三炷香,带着花和哑巴一起去坟地了。那座坟也在后山,在正午的阳光下,这里的坟堆比前山还要多,举目望去,有一座坟堆上果然开满这种小黄花。我将带来的这枝花还回了花丛中,然后在坟前插上三炷香点上。这时,我发现冯诗人正在不远处徘徊,我想从今后他也不会再怪罪我了。

  接下来,我应该将叶子借给我的那本书还给她。想到就要和她道别,我不禁生出满心的惆怅。这个在夜里穿着猩红色睡衣描眉的高贵女子,这个在院门开处一身淳朴的乡间妹子,这个被疾驶而来的汽车惊吓出病来的弱女子,这个和我牵着手在坟丛中徜徉的神秘女子,我就要别她而去了。我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说服她和我一起走,怎样?这办法太好了,带了她出去,既能和她一直在一起,又可以让她讲出这里的全部秘密。比如,冯诗人当初在坟前究竟是真死还是还魂,他在半夜和未婚妻聚会是否仅仅是他的幻觉;周妈去西河镇买菜,为何能在半小时内满载而归;哑巴的哑,究竟是来墓地之前还是来了之后;当然,更重要的是杨胡子,他怕那个八岁小孩的坟,我觉得极不正常。我刚到这里时,看见他从坟地里挖回了一根绊脚的青藤,并让周妈把这藤塞进灶里烧了,那个狠劲,当时就让我感到异样;事后周妈对我讲过,那藤就是从小孩坟边长出来的。我以我在报社接触过众多人和事的经验,感觉到这里面存在着谋杀。最大的可能是,十年前,那个叫袁燕洁的单身母亲带了孩子来这里参加亲戚或朋友的葬礼,而杨胡子这个孤老头因非常想要一个孩子,便把八岁的姚磊磊引诱到屋里关了起来。可事后杨胡子怎么也驯服不了这个城里的孩子,又怕事情败露,便把这孩子杀了。不久后,孩子的母亲或另外的人在这附近的山沟里发现了孩子的尸体,悲伤欲绝的母亲便把这孩子葬在了这里。不管小鬼是否特灵特厉害,杨胡子都会从此留下恐惧的病根。

  我的这一推测极有可能非常接近事情的真相。因此,我要离开这里,还非得将叶子带走不可,她已在这里待了一年多,极有可能已知道其中的凶险,只是为了自己的生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主意已定,我便在这天夜里带着还叶子的书上阁楼去了。我是在杨胡子他们都睡下一会儿之后溜出门来的,我赤着脚上楼梯,到了叶子门前时才将鞋穿上。

  我轻轻敲门,压低嗓子叫“叶子”。过了好一会儿,门开了,我立即将一个手指竖在嘴上,示意她不要声张。她疑惑地看着我,却并没有放我进去的意思。我一急硬挤了进去,反身关上门后才低声说,我又不是鬼,进屋来不会吃了你的。她说,有什么事?我将书递给她说,还你这书,另外,我还有事给你讲。

  我走进屋里时,立刻被一种温馨的气息所包围。她的床被一顶粉色的尼龙蚊帐罩着,桌上亮着台灯,很多书,占据了桌子的一大半。她穿着尖领白衬衣,下面是蓝色的长裤,与白天的村姑打扮相比,此刻的她又像是一个学生妹了。不过我注意到她的蚊帐里有一团红色的东西,一定是那件睡衣了。刚才她迟迟才来开门,想来是刚把睡衣换掉。

  她并不叫我坐,显然是不愿我在这屋里久留。可我却一下子被这屋里的气息搞迷糊了,一时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任务,只顾吸着满屋的温馨,其中还有一缕淡淡的香味。我走到桌前去看那些书,除古今中外的小说外,有四本大书引人注目,那是《中国通史》。

  她走过来,直视着我说,有什么事,赶快说吧,我还要休息呢。

  我愣了一下,似乎在她的问话中才清醒过来。我说,我要走了。她问什么时候,我说明天一大早。我还没给杨胡子讲,不过也不想给他讲了。这种职也说不上什么辞不辞的。我想悄悄地一走了之就是。

  听了我的话,她平静地说,走吧,走了好。守墓这事,谁也干不久的。这里除了杨胡子外,每隔几年就要换一茬人。现在,周妈在这里干了快五年,哑巴待了三年多,冯诗人两年多,我待了一年多,也许要不了多久,我们这批人又都会走掉的。

  叶子的话让我大喜,我立即说,何必还要等些时间呢,明早你和我一起走,行吗?

  她立即摇头,不不,我现在还不想离开这里。

  我恳求道,跟我走吧,到省城里去,我保证帮你找一份满意的工作。

  她便问,你来这里之前,在省城做什么事?

  我差点说出我的非凡经历和记者身份,但我忍住了,在她没跟着我走出这里之前,我绝不能暴露自己。我说,来这之前,我在省城的一家肿瘤医院,搞办公室工作,负责迎来送往,还写点工作总结汇报材料什么的。我的这段自我介绍和以前对杨胡子讲过的一模一样,想来不会有什么破绽。

  她“哦”了一声后说,好,在医院做事不错的。你走吧,明早我就不送你了。

  她的语气平静但态度坚决,这让我非常失望。我看着她说,我走了,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她说,不知道。或许几年后我们还能见面,但这说不准。

  我说,到时怎样找你?

  她突然嫣然一笑说,怎样找我?出门向东南方30里,住有一人家,家有一女……

  我也笑了,叶子念的是《聊斋志异》中的一段叙述,加上她的嫣然一笑,好像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