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久病成医,上次杀犎牛,便知皇帝失了锐气。眼下不过是身居高位,自来有之的帝王霸道……”
“嘿,你这老货。”
私底下编排皇帝,那是常有的事情,秦琼这番话就算传出去,皇帝也不会怎样。只要不是皇帝家里开丧,然后丧事上哈哈大笑,什么事儿都好说。
“对了,适才吃酒,执失绍德是甚么意思?那‘女儿国’的东主,真是操之儿子?”
“怎可能?!这不过是老夫跟蔻娘胡诌的故事。”
摇摇头,张公谨寻思着这种谣言传得还挺快,他也不以为意,便道,“执失绍德这岁数,也到了谋出身的时候,执失思力有得累啦。”
“他毕竟是执失部出身,蛮夷上位,怎么地也要两三代人,这还要看机缘。说起来,执失思力自以为在突厥诸部素有威望,还以智者自居,实际大不如李思摩。这条老疯狗,跟老程着实相似。”
“确实相似。”
李思摩看似癫狂野蛮,实际上心思却是缜密,定位极为精准,而且不管外界环境如何变化,都能岿然不动。能以归降蛮酋身份,在李皇帝身旁吃上一碗太平饭,还能饭桌越吃越大的,仅此一家。
当年隋末草莽中,真正有目的且还认得清的,也只是程咬金一人。
世人多以为他是个不要脸的臭无赖,当然事实也是如此,可要说玩弄权术,调戏政治,这个莽夫胜孔颖达、褚遂良这等文人不知道多少。
“既然‘女儿国’东主不是操之儿子,那这就奇怪了,执失绍德是甚么意思?几次三番言语很受‘女儿国’东主欢迎?”
“兴许以为能攀扯太皇吧。”
说这个的时候,张叔叔自己都不信,因为论关系,执失绍德喊李渊那也是喊外公的,亲外公,不至于要用这种贱人手段。
“无妨,且先摸一摸执失思力的家底再说。”
“也对。”
回到家中,张叔叔正准备跟李蔻说一声,让她明天去宫里走一遭,却不料李蔻笑呵呵地先对他开口:“这回事体,你办得漂亮,过几日,再去寻几个新罗婢,送去‘女儿国’,也好让大郎放心。”
“他有甚么不放心的?”
张公谨寻思着,张德又不来“女儿国”玩耍,放啥心?
“他毕竟是第一次离开自家大人,操之远在武汉,纵使有些安排,也不如长辈就在京城。你我照顾好了大郎,操之还能不记这情分?”
“嗯?”
张叔叔没反应过来,寻思着这个“大郎”,原来是不是指张德?
忽地,老帅哥脸色一变,心道:坏了,蔻娘这是当了真,真把“女儿国”东主当了操之的儿子,这可如何是好?
“你是甚么想法?可要送几个新罗婢过去?”
“这……这就不必了吧。老夫、老夫听说……嗯,这个,老夫听说温氏有小娘时常去‘女儿国’,这新罗婢再好,也不如太原温氏的女郎来得体面啊。”
“噢?还有这种事体?温氏跟操之交恶,那是十数年仇恨,若温氏女郎能亲近大郎,倒也算是化干戈为玉帛。也好,听你的。”
“嗯!嗯……”
第一章 稳
入夏之前虫子就越发的多,一到夜里,倘使没有蚊帐,细密的虫子或是飞或是钻,总能在家里肆虐。
好在京中权贵也不是用不起蚊帐的人家,这几年流行樟木珠子来防蛀防虫,一个个樟木小球,都是用车床车的,时有小孩拿来玩耍。倘若在京城的巷子中,看到几个小男孩趴在地上,又有几个男孩女孩站着围观,不出意外,就是熊孩子们组团打樟木珠子玩。
安国公府上,就有一台脚踏的车床,专门用来车木头珠子卖。家中的抛光师傅手艺也好,是九江公主为数不多的嫁妆之一。
每年这个时侯,九江公主自己就会盯着产量,这算是一个产业,九江公主出品的樟木珠子,算是小有名气的。
滋滋滋滋……嗤!
一枚珠子车下来之后,九江公主拿起看了看,然后放下:“嗯,不错,好好干,今年卖得好,予不会少了赏赐。”
“谢殿下……”
叮嘱了一番工人,九江公主这才离开,此时天色早就黑了,不过安国公府内的樟木珠子作坊,是三班倒的,连夜都在生产。
离开了作坊,穿堂过户九转十八弯,这才回到了庭院住处,此时卧房里灯还亮着。玻璃灯罩里头,烛火摇曳,一旁坐着安国公执失思力,正在长吁短叹。
“驸马,怎么还不睡?”
“睡了的,只是……”
欲言又止,见丈夫如此,九江公主小声道:“又做了噩梦?”
执失思力点点头,一脸惶恐地说道:“我是真的怕了,京中遍地的恶狗,真要是胡乱攀咬,这个家……如何承受得起?二圣可不会念旧,也不能念旧,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驸马安心就是,今日大哥回来,不是有了好消息么?”
轻轻地拍了拍丈夫的手背,见他像个孩子一样无助,九江公主将他搂在了怀中,柔声道,“这么多年,大病小灾的都过去了,还有什么不能过去的呢?今日一早,琅琊阿姊就入宫面圣,这是好兆头。邹国公素来有口皆碑……”
“不要提碑!不要提!”
“不提,不提……”
丈夫在怀中哆嗦着发抖,哪里还有当年突厥英雄的气概,此时此刻,只是提到了一个“碑”字,就让执失思力犹如惊弓之鸟。
“四夷怀德碑”的威力,着实惊人!
“琅琊阿姊久不去宫中,此事,驸马也是知道的。如今央了邹国公办事,便有今日的变化,可见还是有了效果。”
说着,九江公主一边给丈夫拍背安抚,一边轻轻地说道:“很快的,琅琊阿姊面圣之后,想来邹国公也会去一次的。到那时,说不定就会女圣召见,驸马说不定就会得了赐姓,从此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会是如此么?真会如此么?”
“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继续拍着丈夫的后背,背脊依旧宽阔,却仿佛是没了脊梁一般。九江公主语气平稳,语调轻快,仿佛这真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只是摇曳灯火的照耀下,还是能够看到她双目中闪烁的泪光,以及咬出血来的嘴唇,她一点都不敢松懈,让自己软弱的一面被丈夫看到。
她很清楚,这一刻要是她不支撑起来,她的丈夫,大概最后一点勇气都会消失殆尽,或许会自杀,或许会巅峰,总之……这个家,的确会散。
“驸马早点睡吧,等明日,我去拜见一下琅琊阿姊,看看有甚么消息出来。”
“驸马?”
久不见执失思力回应,九江公主微微一愣,忽地听到很有节奏的呼吸声,顿时愣了一下,将执失思力紧紧地搂在怀中,不多时,眼泪就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啪!
“五筒!”
“碰!三条!”
“弘慎,这几日,怎地跟叔宝走得恁近?”
“关你鸟事。”
张叔叔瞪了一眼坐对家的李勣,此时李勣面前,一摞筹码极为抢眼。
“你这就不厚道了啊,有地方发财,却也不跟老兄弟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