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中原民夫,是肯定不会愿意在这种秋冬交际风大浪急的时候跑来扶桑,更要紧的是,朝鲜道行军总管也没承诺要给多少好处,顶天就是个管吃管住。
就这个待遇,还不如大运河上做纤夫呢,一年下来落袋的银元也有好几个。
但契丹、但罗等遭受过重创的部族、小国来说,能混口饭吃就不错了。最重要的是,唐军也没说让他们拎着刀子砍人,只需要清扫战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朝鲜道行军总管牛秀是个“赏罚分明”的人,只要物资管够,奖金、红包、津贴从来不少。
以左军为例,控制住“夷支魔”国的关隘之后,中军光存档的左军花红,其中有三成是仆从军的。
可以说是相当的舍得,而且的确效果斐然,登陆之后五战五捷,导致仆从军有些牲口还真的想要参与作战,以获得更多的“花红”。
苦劳换来的那点东西,也不够回老家换个身份证的。只有有了功劳,在军功簿上留下姓名,“论功行赏”之后,才有机会换个身份证。
万一立下大功,换个归德执戟或者归德司戈,这不就是时来运转发家致富?
想做安菩第二的“蛮二代”并不少,现在安菩是什么地位?即便是胡人出身,扔洛阳也无人敢真个小觑。
那是西军有名有姓的狠角色,回京闲置那也必须爵位官职再升一级。
所以,羡慕安菩,想要成为安大郎第二的人,并不在少数,只是却没什么门路,又或者没什么机会。而且也不是没有反面教材,比如“党项义从”,典型的作死典范,装逼不成反被操,党项诸部都被驱逐出了栖息地,连带着关陇诸羌、蕃地诸部,都一股脑儿被赶到了西域。
“弟兄们!”
黑齿秀杵着一根骨朵,看着仆从军,“俺知道你们想要一个机会,想要升官发财改头换面光宗耀祖!现在,机会来了!”
“能来左军的,要么在鲸海要么在东海,总之,都是厮混过的。哪怕室韦蒙兀部的,能来这里的,也都是在江河上沉浮过的,都是好汉!”黑齿秀抬手用力地挥了挥,“俺跟好汉们只讲实在的,三十里外有‘夷支魔’国二部,乃是靺鞨遗种,若能劝降,于我军大有好处。现在,俺向都尉请命,愿去劝降,可有好汉愿意同俺共赴生死?!”
话音刚落,却听一阵嘈杂,有些官话说不好的蒙兀室韦人,竟然嚷嚷着自家部族的方言,跳出来之后,掏出匕首在手掌上划了一道,然后手指在脸上一抹,留下四道血迹。
“愿往!愿往!愿往——”
吵嚷着要跟着一起走的并非是全部仆从军,大多都是蒙兀室韦人和黑齿部人,黑齿秀见有人可用,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露出狡黠的神情,冲剩下的人道:“都尉体恤,恐俺折损,此去招降二部,点了一旅越骑,护送我等!”
此话一出,整个仆从军炸了锅一样,各种古怪的方言都冒了出来。连无精打采的契丹大贺部之人,此刻也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奋力地嘶吼着,脖颈上的血管都要爆出来一般,生怕黑齿秀不愿意招募了他们。
要是就仆从军前往,人生地不熟的,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有了一旅越骑,那事情就大不一样,一百唐军越骑,冲垮三四千的扶桑步卒,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没有唐军越骑,那是冒险,有了唐军越骑,那就不是冒险,而是白捡的功劳!
第四十四章 没见过
刚入冬,扬子县官船码头却依然热闹非凡,往年都是要临到过年,才会热热闹闹人头攒动。 这刚入冬的时节,原本是生意欠一点,贩运欠一点,什么都欠一点的光景。只是大约是受了什么刺激,市场内外都是竖满了招工的牌子。
“哥,找力工,日日结,一旬有奖金,月末有花红,食宿好商量……哥,哥,再看看,再看看嘛!”
牙行跑腿的帮闲缩着脑袋,双手都缩到了衣袖中,身上棉绸夹着芦花的袄子也能御寒。江淮凡是贴着运河扬子江混饭的,三五年攒几身棉绸衣裳,还真不用咬咬牙。
“噫!泥脚子现在也忒眼门高咧!”
酸了一句后,帮闲跑到了一个遮风避雨的街边,还有温热的茶汤。
炉子旁边有个大躺椅,里头躺着个哥儿,瞧着留了小须,可肤白人瘦,实在是瞧不出多少个年纪出来。说三十,像;说二十,差不多;认他一个十七八,也没个准……
“少爷,都一天了,招不到啊。咱们这官船码头,人山人海的,居然连个力工也招不到……”
“别爷爷爷的!家里喊少爷就算了,出来你嚷嚷个甚么?!”
哥儿猛地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手中端着个瓷碟,瓷碟上面放着一盏茶,茶汤碧绿透彻,盖碗用的盖子撇了撇茶叶,这才皱着眉头喝了一口。
点头哈腰的帮闲嘿嘿一笑:“少爷教训的是,出门在外,免得被黑狗子听了去,拿咱们一个罪过。人多的时候,小的还是喊少爷‘大郎’……”
“外头……甚么光景?怎么连个泥脚子都招不来?”
“谁说不是么,少爷,外头竖起来的牌子,怕不是几千个,都是招工的。还有江东二三十个船行,都在找水手,花红专门说了,给现银。”
“现银”哥儿提高了音量,“这江东侉子要死啊!给现银,给现银我也去海上漂着!现银……真给现银?”
“小的跑过去瞧了,真给。还专门请了钦定征税司里的人出来做中人,当场就能拿二十个。”
“银元?”
“华润银元,带花边的大银元。”
“还没上船就给二十个银花边?这可不是说二十贯,这比二十贯能买的物事多多了!这是谁家啊?”
“不是谁家,江东来的船行,都这样。浙水的,不管杭州越州,都这个价。”
“这是家里有矿是怎么地?不可能啊。这肯定有门道……不成,不成不成不成,我要是再喝茶,事后茶没凉,我他娘的先凉了。”
哥儿反应了过来,这要是连眼门前的状况都不打听不摸底,将来回家里被人翻旧帐,这不是死路一条?
原本江湖上怎么传的?江汉观察使,就那个江阴子,就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要跟江东侉子斗上一场,不弄死江东侉子誓不罢休。
原本是这么传的啊。
可眼瞧着江东不但冒出来二三十家船行,还特么讨“银花边”出来招募水手,这他娘的可就犯规了啊。
“少爷,行市里打听,怕是问不出甚么来。咱们家就是个做生意的,还得往官面里头琢磨啊。”
“有道理,出来做买卖的,就算有消息,你不放放血,哪能让你得了便宜。说起来,还是扬子县县令好,孝敬伺候顺了,那真是好说话。”
“那……爷,是备几个数?”
“来十根黄鱼儿,再来一套字画,要临漳山书院的素描。”
“嗳,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