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走出驿站, 柳洪左思右想,还是忍不住道:
“徐秀才,你又是如何知道那饺子无毒的?”
徐瑾瑜脑中还在回想着方才莹莹看过来的那一眼, 听到柳洪的声音,这才回神,他缓声道:
“回大人,下毒者首先保证自己下的毒不被别人发现,这才是一场合格的毒杀。
而众多食物之中,这做好的饺子又是最不容易被下毒的,除非将毒一开始就下在饺子馅儿中。
但膳堂的食物经过检查都是无碍的, 而且那饺子上只有一小块被画眉鸟吃掉的缺口, 除非毒是在饺子的外皮。
可若是饺子的外皮有毒, 那那些在食物上飞来飞去的蚊虫又如何解释呢?”
徐瑾瑜说完, 笑了一下:
“也是吾等太过紧张,否则若是再等等, 那画眉鸟自己醒了也就飞走了。”
柳洪也不由觉得面上一热:
“实在是莹莹这案子太过匪夷所思了, 吾等才这般草木皆兵啊,也不知莹莹究竟怀着怎样的秘密……”
柳洪轻叹一声, 随后与徐瑾瑜分开。
虽然只是一场乌龙, 但徐瑾瑜回想着莹莹那欲言又止的眼神, 心里清楚,这是莹莹心防松动了。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他要回书院了!
徐瑾瑜只觉得有些可惜, 若是能乘胜追击,或许用不了多久莹莹就会吐口了。
等回到书院后, 徐瑾瑜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学习,这一次他需要全力应对明年八月的乡试。
是的,明年。
徐瑾瑜之所以急不可耐的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甚至不惜立下军令状也要考县试,便是为了明年的乡试。
否则,若是错过,又要再等三年。
而乡试之中,八股文的学习与灵活运用又是重中之重。不过如今的大盛对于八股文的规定还没有形成僵硬死板的定制。
在科举之时,它更要求破题之巧,用词之精。
但即使如此,徐瑾瑜亦不能懈怠,当然有两位友人在侧,尤其是宋真这个卷王的内卷,他也没有懈怠的机会。
“信兄?信兄?”
徐瑾瑜用手在师信的眼前晃了晃,师信才匆匆回过神:
“瑾瑜,怎么了?”
“方才我们正在说林先生在课上说的那道题目的破题之法,信兄到底怎么了?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吗?”
如今来书院已经有大半月了,但师信却总是时不时的走神,徐瑾瑜心中不免担忧,也不能放任他这样下去,这才有此一问。
师信抬起头,看着徐瑾瑜那盛满担忧的双眸,他低下了头,轻声道:
“本不是什么大事,并不想叨扰瑾瑜,但既然瑾瑜问了,我便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当初瑾瑜被赵世子带来的大夫诊出奇毒后,我与赵世子、宋真三人商量着各自找门路寻那吴医师的踪迹。
瑾瑜也知道,我娘以前是……但,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三教九流的人里消息最杂,也最多。
所以,我和娘亲商量好后,娘亲决定去找找原来相熟的友人探问一二。”
师信没有说的是,对于已经从良之人,最好是不要与过去认识的人再相见。
毕竟,时移境迁,人心易变,谁有知道昔日的友人会不会变?
但他们母子蒙徐家的恩情太重,自然无法坐视徐瑾瑜小小年纪,便身中奇毒。
他们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力。
“是没有找到人,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徐瑾瑜这话一出,师信也点了点头:
“瑾瑜果然聪慧,娘说,她不但没有找到人,而且她一番打听之下,才知道曾经的花月楼其实早就已经人去楼空。”
师信说着,眼中还带着一丝茫然,那地方虽然不堪,可却是填满了他的童年。
劣质香粉,嬉笑怒骂,乐声袅袅,熙熙攘攘,一切的一切,那么远,又那么近。
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
徐瑾瑜听了这话,不由无奈的拍了拍师信的肩膀,低声道:
“寻找吴医师之事,非一日之功,信兄不用放在心上。不过若是曲伯母想念友人,我可托人打听一二。”
师信听了这话,摇了摇头:
“只是觉得瑾瑜众多友人之中,只有我……一直都需要瑾瑜帮助,好不容易想要帮瑾瑜一次,没想到也出了意外,我果真……很无用啊。”
远去的童年回忆,虽然会让师信感到惋惜,可是面对友人需要帮助之事,无能为力的自己才是让师信自我厌弃的根本。
师信这话一出,徐瑾瑜便不由肃了脸色:
“信兄此言差矣,无论是在书院,还是家中,信兄不也对我助益良多?
而且,我既然唤信兄一句兄长,曲姨母也是我娘正经八百义姊,一家人何须这般计较?
倘若我是那般喜欢计较之人,当初岂会随信兄一道出门,吾等岂会又之后的际会?”
徐瑾瑜这般说着,师信虽然眉头微松,轻轻“嗯”了一声,但还是眸子低垂,显然一时心结还没有打开。
但徐瑾瑜岂能看着师信这样郁郁下去,他直接道:
“再说,我听过一句话,‘莫欺少年穷’,今日我虽帮了信兄,那他日未必没有信兄助我之时!
信兄若是心里实在过不去,那就现在振作起来,好好读书,科举,高中,入仕,他日吾等也将守望相助!”
徐瑾瑜一番鼓励之言,让师信的眉头渐渐松开,他重重的点了点头,看着少年仿佛坠了星子的眼眸,认真道:
“好,他日,守望相助。”
徐瑾瑜听着师信这隐隐法尘的声音,心却放了下来。
人生在世,总没有一帆风顺之时,可若是一直保持郁气,迟早会丧失斗志。
徐瑾瑜自不会让自己的友人堕落到那般地步。
“好,现在信兄既然已经与我立势,那我们继续来说说林先生这道题吧。这道题的题目是……”
徐瑾瑜直接拿过方才被冷落到一旁的纸,一幅干劲儿十足的模样,准备和师信好好探讨一番。
刚刚从失落中醒过神的师信:“……”
瑾瑜这是真不给自己喘口气儿的时间啊!
随后,徐瑾瑜还状似漫不经意道对师信道:
“对了,信兄,我好像忘了告诉你,我准备参加明年的乡试,信兄到时候可要陪我呢。”
师信:“……”
“乡试就准备一年吗?”
师信第一次有些艰难的说着,可是徐瑾瑜却笑眯眯的看向他:
“对呀,我前头话都放出去了,总不好叫长姐二十好几好不能嫁人吧?
信兄与我兄弟之间,自然要同进同退,所以……”
徐瑾瑜拖长了尾音,语气轻松道:
“所以,信兄也来与我一道试试乡试吧!”
师信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胡思乱想了那大半个月,他本来就不似瑾瑜可以过目不忘,偏偏还胡思乱想,生生耽搁了那么久!
师信立刻将眼睛看向了徐瑾瑜手边的题目,凝眉思索了一下,道:
“那瑾瑜,你看这道题我们这样破……”
徐瑾瑜看着师信从一开始的僵硬,到后面越说越顺畅,眼中不由含了一丝笑意。
对,就该这样。
洛先生有句话说的对,学生能出去玩儿,那还是课业不狗多!
信兄能胡思乱想,那还是学的不够多!
看看现在,这不就没有胡思乱想的时间了吗?
徐瑾瑜这边只高兴了一夜,等到次日,徐瑾瑜整个人都木了。
继卷王宋真之后,师信也开始卷了!
“瑾瑜你看,这是隔壁斋的先生们留的题目,方才我听了一下,有些趣味,你看这样破题是不是更好?”
“瑾瑜,你那首写秋菊的诗着实惊艳,你的思路是……”
“瑾瑜……”
“瑾……”
等到夜间,好容易熄了灯,徐瑾瑜直接倒头就睡,瑾瑜今天被榨成了死鱼了。
夜色沉沉的舍管里,师信摇了摇头,一如既往的给徐瑾瑜掖好了被角。
等到十月份的月试考完,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转阴,似乎要下雨。
但即使如此,也掩盖不了徐瑾瑜的好心情。
毕竟,要面对两个卷王实在是有些太可怕了!
这日,等徐瑾瑜和师信回到徐家的时候,天空就下起了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
虽然等到次日,天空已经放晴,但老话说的好,一场秋雨一场寒,徐瑾瑜一出屋子,就冻的打了一个哆嗦,连忙回去又加了一件衣服才觉得好些。
又是一个月过去,徐瑾瑜决定去县衙问问莹莹之事进展如何,虽然,他对此不抱太大希望。
“瑾瑜,你又要出去?”
今日,师信意外的没有开始卷,反而面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徐瑾瑜有些惊讶:
“我去问问柳县令上月他托我一起协理的那桩案子如何了,信兄也要出去吗?”
“对!我娘说,她托人打听到了一个友人的住址,等她洗漱好后,我陪她一道去!”
徐瑾瑜忙道了两声“恭喜”,这才表示自己要先走了。
当初徐瑾瑜回书院的时候,柳洪那是又可惜,又无奈,但最后也是不得不放人了。
这会儿徐瑾瑜自己上了县衙的门后,柳洪直接大倒苦水:
“徐秀才啊,你是不知道,那莹莹实在不是个安分的,自你回书院后,她又跑了!”
“这回莹莹去哪个县了?”
“是隔壁的远安县,不过这回她差点丢了小命,伤了胳膊,不知为何又跑回来求本官收留。”
柳洪摇头叹息,徐瑾瑜却抿了抿唇:
“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先去看看莹莹吧。”
柳洪遂点点头:
“也好,她还在原来的院子。”
徐瑾瑜遂又转头去了驿站,只是,等到了驿站之时,徐瑾瑜没想到莹莹的院门竟没有锁住,里面传来了一阵欢声笑语。
徐瑾瑜推开门,就看到院子里熟悉的人影:
“信兄,曲姨母,你们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