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徐瑾瑜这话一出, 姜兴目光中闪烁着亢奋,可是却一直迟迟未曾发话。
而徐瑾瑜也并未多言,只是很有耐心的喝着茶水, 等着姜兴的答案。
与此同时,一旁的赵庆阳见状下意识的挠了挠下巴,不是吧,瑜弟怎么这么早就把底牌露了?
乌军当初对大盛官员和将士所做的种种恶行,他纵使未亲眼所见,可想起来仍觉得深恶痛疾!
若是可以,他宁愿让自己手中长剑, 饱饮乌人之血!
在经过一段长时间的沉默之后, 姜兴终于搓了搓手, 按耐住心中的跃跃欲试, 低声道:
“徐大人的本事,我自然是清楚的, 可是三皇子却不一定能清楚……”
“噢?也就是姜将军与其相交多年, 有您的担保,也无济于事吗?”
徐瑾瑜的目光终于流露出几分审视,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 姜兴只觉得无所遁形, 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磕巴:
“徐,徐大人,话, 话不能那么说……”
徐瑾瑜只是定定的看着姜兴, 忽而一笑:
“这话呢, 姜将军只管去传,乌国的情况, 相信乌国三皇子比你更清楚。”
姜兴听了徐瑾瑜这话,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好,好,好,徐大人尽管放心,话我一定带到!”
徐瑾瑜随即颔了颔首,便又与姜兴说起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儿,只不过姜兴心里藏着事儿,总觉得徐瑾瑜的话是在点他。
等到好容易送走了徐瑾瑜后,姜兴竟是一个没忍住,直接瘫坐在了椅子上,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喃喃道:
“互市啊……这徐大人还真敢说!”
可是,纵使是姜兴,也无法保证徐瑾瑜说的一定是假话。
于是,他在一番犹豫之下,还是传了信。
而另一边,徐瑾瑜带着赵庆阳一并回了帐篷后,因为昨日一番调度之后,帐篷周围都是自己人守着,赵庆阳终于敢坦言:
“瑜弟,现在说起互市,是不是太早了?”
“早吗?”
徐瑾瑜请赵庆阳坐下来,为两人斟了茶水,随后不紧不慢道:
“庆阳兄,你可知马太守那批硫磺被扣了下来?且如今硫磺矿正被镇北巡抚派人盯着,圣上只怕不日便要对其管束起来。
如无意外,这一个夏日,乌国都没有足够的硫磺来使用,而对于他们那样牛群集中养殖的情况,没有硫磺……他们的冬天将更加难过。他们需要互市。”
徐瑾瑜笃定的说着,随后,他轻轻垂下眼帘,淡定道:
“姜兴自持手中的硫磺,可若是他能聪明一些,便该知道,他手头剩下的硫磺,已经是奇货可居……”
这才是方才徐瑾瑜并不欲与姜兴多言的原因,也就只有姜兴现在还在傻乎乎的想着把那座硫磺矿场视作囊中之物。
赵庆阳听了徐瑾瑜的话,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所以,迫于现状,乌国三皇子一定会选择与瑜弟合作!没有硫磺,他们的牛羊牲畜会大大减产,只要等到冬天,没有足够的物资储备,乌国上下都将面临生死困境!
可是瑜弟,若是如此的话,我们只管等他们自取灭亡不久可以了?何必要与其正面对上?”
徐瑾瑜闻言,看了赵庆阳,摇了摇头:
“庆阳兄,连我一个局外人都知道乌国今年的冬日不好过,何况是乌国人?
若是不能妥善解决此事,乌国一定会在秋季对凉州、乃至晋州发动总攻。
凉州的郑家军暂且不论,晋州军……只怕早就已经成为了其俎上之肉了。”
赵庆阳听到这里,只觉得脑子一蒙,他愣愣的看着徐瑾瑜:
“瑜弟是说……”
“堂堂乌国三皇子,怎么就那么轻轻松松被一个小兵救下?还为了他屡次出兵,帮他清扫后路?就是亲爹也没有这么妥善的!
乌国之所以一直没有对晋州下手,除了硫磺之外,只怕还有凉州郑家军的震慑。
可如今,郑家军连败,凉州危在旦夕……乌国若出手,只怕是抱着生吞二州之心!”
徐瑾瑜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的赵庆阳头脑发蒙,忍不住道:
“那,瑜弟所说的互市,他们还真能看得上眼吗?”
一旦被乌国攻下凉州和晋州,这已经足够他们享用很久了,互市对于他们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徐瑾瑜诧异的看了一眼赵庆阳:
“怎么会看不上眼?乌国人不善耕作纺织,纵使短暂的攻下两州,可按照他们的生活习惯,他们也无法在此地长久的停留,一顿饱和顿顿饱,他们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徐瑾瑜顿了顿,眸色微沉:
“就算是分不清,这些年的教训,也够了。”
……
姜兴传信的速度很快,三皇子回信的速度也不慢,正巧是在徐瑾瑜即将准备离开晋州军营的时候,三皇子给出了他的答复。
“徐大人,三皇子说,他,他,他想要徐大人证明一二自己……”
明明徐瑾瑜的面色很是平静,姜兴却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放轻语气,徐瑾瑜闻言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他日,我定有大礼送上,还望三皇子喜欢。姜将军,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
姜兴眼皮子一阵狂跳,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一般,但即使如此,在徐瑾瑜离开前,姜兴还是忍不住出声唤住徐瑾瑜:
“徐大人,纵使三皇子心有疑虑,可我们之间的合作,应当作数的啊!”
徐瑾瑜撩起一角车帘,看着姜兴一脸殷切的模样,他不由勾了勾唇:
“那,就要看姜将军的本事了。”
姜兴听了徐瑾瑜这话,心中巨石落下,虽然现在风头有些紧,可日后如何……那硫磺矿场还不是他说了算吗?
随后,姜兴笑脸盈盈的目送徐瑾瑜离开。
晋州与凉州相隔不远,但即使如此,徐瑾瑜等人也走了足足五日这才成功抵达。
凉州城中,一片暮气沉沉,只有面目麻木的百姓为了生计在街道上来回奔走。
就算是恶吏当头的宛阳郡,都比其更像是一个正常的城池。
夏日的烈风,从破破烂烂的城墙上吹过,那里还有不少衣衫褴褛的百姓正顶着烈日,撒着汗水修补着城墙。
不闻叫卖之声,不见孩童之影。
整座凉州城,如同一座濒死之城。
“瑜弟……”
赵庆阳轻轻唤了一声,可又不知说些什么。
纵使在南疆,那些百姓虽然过的坎坷,可也不曾如眼前这些百姓这般,如若行尸走肉一般。
他们,似乎已经先放弃了自己。
徐瑾瑜看着眼前的一幕,亦觉得心情沉重,他低声道:
“我们先去军营看看。”
众人穿行过明明行人济济,却分外安静的街道,不知走了多久,这才看到在城外驻扎的郑家军。
与城内百姓的死气沉沉相比,郑家军亦是不遑多让,就连赵庆阳拿出了圣旨,其也是一脸麻木的请他们等着,随后禀报了郑二郎,郑齐。
郑齐早于数日前,便得知了圣上派了一位节度使前来此地与乌军一战的消息,于是便让守卫将一行人请了进去。
徐瑾瑜来到主帐的时候,帐子上还有着几条干涸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徐瑾瑜的目光在那血迹上停留了片刻,这才抬步走进了主帐。
刚一进去,那正坐堂前的青年便抬头看来,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带着几分审视与常年征战才有的杀气,铺天盖地而来,若是寻常文臣定会被吓得面色巨变。
可,出乎郑齐预料的是,徐瑾瑜只是脚步微微一顿,随后看着他的目光中,却满是包容与怜悯。
就好像是,在面对不懂事儿的孩子一般。
郑齐不屑的扯了扯嘴角,这会儿他那负伤的右臂正软塌塌的垂下一旁,除了那双狼崽儿一般的凶戾眼眸外,他那张胡子拉碴的尊容实在难以恭维。
“哪位是节度使大人啊?您来了,郑某便可以好好歇着了!”
郑齐懒懒的说着,可却连头都未抬。
徐瑾瑜几步走上去,也并未等郑齐说话,便直接坐在了其右下方,淡淡一笑:
“吾曾听武安候谈及凉州郑家军,当初可是让乌国闻风丧胆的虎狼之师,而今……这是被其吓破了胆子?”
“你放肆!本将纵使再落魄,也不是你一个黄口小儿可以污蔑的!”
郑齐一拍桌子,下一刻便提剑指向徐瑾瑜,赵庆阳也拔剑出鞘,刘平等人纷纷戒备,一时间,帐中气氛似乎凝固了。
徐瑾瑜眼神淡漠的看着郑齐用完好的那只手提着剑,咬牙切齿的看着自己的模样,缓缓道:
“这就是郑家人的风度,剑指同袍?徐某今日领受了。”
“你!”
郑齐目眦欲裂,随后冷哼一声,直接丢下了手中的长剑,气呼呼转身坐回了自己位置:
“徐大人,和乌人对战,可不是耍嘴皮子便行的!”
“行与不行,那是我的本事,倒是郑将军……也还算并未完全失去了血气。”
徐瑾瑜眨了眨眼,看向了郑齐,郑齐闻言,微微一顿,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徐瑾瑜:
“徐大人,就凭你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一趟凉州,我敬你是条汉子,不过……这里可不是你这样的文弱书生刷功绩的好地方,你还是趁着乌国没有再掀战争前,早早打道回府吧!”
郑齐一番试探过后,缓缓的靠在椅背之上,语气满是疲惫。
他们,是被乌军彻彻底底的杀穿了!
全军上下,包括他们所守护的百姓,只怕都已经不再信任他们了。
他们又如何与乌人一战?
“是吗?但短时间内,吾只怕不能离开了。”
徐瑾瑜慢悠悠道:
“进凉州前,吾已经向乌国递交了,一份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