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苏妧手一抖, 以为是陆砚瑾醒来,药显些就要撒掉。
她将油纸拢好放在手心之中,胸口处如同小鹿乱撞一般。
苏妧不知陆砚瑾有没有看见她的动作, 一直不敢回头。
悄悄将?油纸朝袖中塞去?, 又听见身后的人呢喃一声。
他唤的,始终都是苏妧的名字。
苏妧眼睛有些发酸, 连带着鼻尖都是如此。
如今她确定, 陆砚瑾定然?只是在?睡梦之中,才会轻轻低喃。
拍着自个的脸, 如今天色不早,苏妧才自嘲笑?下。
大抵是不太清醒, 竟然?忘记此药要放在?陆砚瑾的药中才成。
苏妧拍下自个的脸, 慢慢撑着床沿起身,坐在?美人靠上。
回头望过去?时,陆砚瑾正熟睡着, 时不时呢喃几句。
苏妧翻过身,如今天儿?愈发地热起来,她又有着身孕, 越发觉得燥热。
如今,不知是不是因为陆砚瑾起了高热, 竟然?让她也开始难受起来。
不知不觉眼眸阖上, 芸桃从外头进来的时候, 就看见王妃缩在?美人靠上。
恬静小脸上沾着些许的发丝,整个人呼吸匀畅。
里头的王爷仍旧是睡在?床榻上的, 芸桃只看一会儿?就出?去?。
从安紧张地站在?外面, 婢女?也将?饭食给?送来。
见芸桃出?来,几双眼睛都直勾勾的看着芸桃。
芸桃觉得有些好笑?, “怎得这般看着。”
从安满脸严肃,“如今也就只有你还?能进去?看看,不盯着你盯着谁。”
芸桃耸肩,“无事,王妃还?在?睡着,王爷也没什么事,一切都好。”
话?是如此说,可是见不到王爷人,从安心中总是不安的。
恰逢此时女?使将?陆砚瑾的药送来,芸桃看见托盘之上苦涩的药,神情瞬间紧张。
从安道:“我将?药端进去?喂给?王爷喝下。”
如今苏妧还?没醒,王妃又是需要这碗药的,所以不论?如何,芸桃都要在?此时将?从安给?拦住,“诶,王妃还?没醒呢。”
从安登时为难起来,在?王爷的心中,王妃是第一位的。
然?而在?他们这些奴才的心中,王爷才是顶顶要紧的。
从安咬着牙道:“我悄声些,不会吵醒王妃。”
芸桃定然?是不会让开的,从安才觉得她有些反常,“你今日?怎的一直拦着我,可是有什么事没同我说?”
芸桃有些慌,面上仍旧保持镇定自若,“我能有什么事。”
话?是这般说,芸桃没打算相让。
从安刚准备继续说话?,里面苏妧的嗓音柔柔传来,“进来罢。”
这回芸桃的动作比从安还?要大,直接推开门进去?。
薄毯从苏妧的身上滑落下来,她酥肩半露,玉指纤纤将?衣裳给?拉好。
苏妧轻声问,“怎得了?”
芸桃帮苏妧将?黑丝都放在?身后,用笑?来掩饰此刻的怕,“厨房送了药来。”
苏妧的手猛然?顿住,朝枕下摸去?。
锦被之下,她的另一只手都在?微微动着,不可谓是不怕的。
芸桃见到苏妧的样子,有些担心,“不若王妃再睡一会儿??奴婢让他们一会儿?送来?”
从安站在?一旁,不敢抬头看。
眼观眼、鼻观鼻,但在?芸桃说出?这话?时,赶紧道:“药凉了就不好了。”
苏妧望过去?,从安站在?房门口,不敢进来。
她拢下锦被,迅速将?枕下的药拿出?来,“让人来伺候我梳洗,先将?药温着,等?我洗漱完同我的早饭一道送来。”
从安立刻应下这件事,将?碗又端出?去?。
房中鱼贯进入很多?的婢女?,苏妧被人扶起坐在?妆镜之前,手伸向铜盆之中。
如今月份大起来,腰也愈发的不舒服。
女?使便在?苏妧坐着的时候,帮她按着腰舒缓自个。
只是今日?,苏妧的注意不在?此事之上。
袖中藏有江珣析他们给?的毒药,陆砚瑾原本喝的药就摆在?桌面之上,等?着她亲手喂陆砚瑾喝下。
眼睫快速的眨动,苏妧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害怕。
芸桃将?苏妧全部的神情都看在?眼中,不由得也很紧张。
净面后,苏妧起身,“将?药端进来。”
而后,她先一步进到内室之中,坐在?床榻边缘看着陆砚瑾。
许久没有好好看过陆砚瑾,不知他眼下的乌青竟然?变得如此重。
但就算躺在?床榻上,却并未影响他的俊朗。
他的面容,仍旧是初见之时,让苏妧心动不已的人。
苏妧的手下意识想要摸上陆砚瑾的脸,杏眸中有些不舍。
然?而下一刻,她指腹快要触碰上陆砚瑾的那一瞬,她猛然?闭眼,手指也收回掌心之中。
从安在?外头站着,不知道里头的情况是怎样。
芸桃将?药碗接过,而后侧过身,挡住婢女?们的视线。
苏妧深吸一口气,将?药从袖中拿出?。
指尖轻点,粉末状的药直接落入碗中,无色无味。
芸桃的手指捏的很紧,看向苏妧的眼神也有些犹豫。
可苏妧却弯唇对芸桃淡笑?,将?碗给?接过。
黑色的药放在?勺中,看上去?就十分的苦。
苏妧不知,这药是不是比她当时在?船上喝的还?要苦。
那时的药,是她至今都忘不了的。
苏妧望向自己的手,因为做绣品,她的手从不会抖,可今日?,却微不可察的在?颤动着,与她内心相同。
从口中吐出?一口浊气来,苏妧缓缓将?药喂陆砚瑾喝下。
没想到他喝药却分外的顺利,很快两勺药就已经下肚。
芸桃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终于到第三勺时,苏妧送出?去?的手,顿在?半空之中。
牙关紧咬,她没让任何人看见她此时的模样。
杏眸之中蓄满泪水,牙关也一直咬着,不让自己泄露出?半分的声音来。
手已经抖得不行,纵然?她竭力控制,都抑制不住自己此时的心。
若是有得选择,她又怎会如此做。
可是不这般做,她往后余生,大抵都只是陆砚瑾的禁/脔,然?而她并不想这样。
苏妧的泪珠无声无息地落入药碗之中,芸桃看出?苏妧内心之中的抗争,对她道:“要不奴婢来罢。”
苏妧将?手中的瓷勺攥紧一些,摇头道:“不必。”
她要自个来,要亲自将?陆砚瑾从她的心中一点点拔出?才行。
这一碗药下肚,她与陆砚瑾之间的情分,就全然?都不会有了。
陆砚瑾眼眸紧闭,面容之上因为起着高热,泛着不大正常的潮红。
苏妧的第三勺才放在?陆砚瑾的唇边,就听见他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手上一慌,药碗之中的药多?数都已经洒在?裙衫之上。
芸桃小小惊呼一声,后面的婢女?也连忙将?苏妧手中的药碗接过去?。
从安自然?是不放心的,连忙进去?看。
不想就看见王爷睁开双眸,看向王妃的地方?。
苏妧还?在?晃神,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只是声音微弱,远没有曾经的强硬,“阿妧。”
苏妧不敢相信的回头,就直直撞入陆砚瑾的黑眸之中。
他大掌抬起,握住苏妧的手。
掌心滚烫,烫的苏妧的手心之中都是一片的温热。
下一刻,陆砚瑾唇瓣微张,想要说话?,可不想突然?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来。
他的手猛然?收紧时,苏妧的心也揪起。
指尖嵌入掌心之中,苏妧的眼中只有陆砚瑾咳出?的那滩血。
她仿佛感觉不到疼,也感受不到周围的混乱,就连甩开陆砚瑾的手,都是不曾的。
陆砚瑾剧烈地咳嗽,从安已经慌得赶忙去?找太医来。
芸桃护着苏妧撤后几步,握住苏妧的手,感受到掌心之中十分的粘腻。
苏妧的掌心被指甲硬生生按住几道血痕来,芸桃心疼的不行。
此刻苏妧的杏眸之中全部都是空洞,神思恍若都被抽离开。
陆砚瑾丝毫不在?乎自个的身体,看着苏妧呆呆的样子,以为她是吓到。
用自个最为温柔的语气,想要伸出?手去?拉住苏妧,最终却只是道出?一句,“莫要哭。”
苏妧这才抬手,将?脸上的泪擦拭干净。
然?后快速转身,再也不看陆砚瑾一眼。
她不知陆砚瑾究竟会不会有事,可就算是有事,那也是她一开始所想,不是吗?
然?而明明知晓,为何心口还?是如此的痛。
陆砚瑾望向苏妧的背影,想要她在?自个的身边。
可是床榻前很快就挤了许多?人,将?他的视线给?挡住。
隆宣帝从上京派来的太医,上前去?帮陆砚瑾诊脉。
摸上陆砚瑾的脉象,就感觉十分地奇怪。
他拱手道:“王爷的脉象,有些像是中毒的症状,可正因为此毒,又将?王爷体内的淤血逼出?,两厢较量,竟也不算是件坏事。”
就听到自个中毒开始,陆砚瑾黑眸之中滑过狠厉,“中毒?”
他对从安使了一个眼色,从安立刻会意,前去?查探。
然?而苏妧,却直接将?眼眸给?闭上。
她没有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更加没有想到,这药对陆砚瑾竟然?会有这般的作用。
她心口处有些不顺,身子在?不停的发颤。
本是想要借着陆砚瑾中毒,府中大乱的时候,她借机离开,没想到竟到了这样的局面。
芸桃更是慌乱不已,她头一次做这样的事。
可倏然?,芸桃记起什么来。
借着扶苏妧坐下的时候,她轻声对苏妧道:“王妃,崔公子若是在?外头等?您要怎得办?”
苏妧的心属倏地揪起。
昨夜崔郢阆就说过,会在?外面等?她。
现在?不在?还?算是好的,但是如果在?,要怎么办?
苏妧了解崔郢阆,遇上这番事情,他定然?会想着一直在?外面等?。
“阿妧。”身后陆砚瑾突然?叫了苏妧一声,苏妧的胸口处跳动的更加厉害。
袖中的油纸也如同烫手山芋一般,怎么甩,都是甩不开的。
陆砚瑾嗓音沙砾,低沉道:“阿妧,过来。”
今日?醒来,他发觉是在?阿妧这处,想来,定然?是阿妧让他过来的。
突然?病了,是知晓阿妧竟将?他睡过的物什一并都烧了。
急火攻心之时,陆砚瑾才会病倒。
可如今,阿妧是不是对他多?上一份的怜惜,不再去?想些旁的。
陆砚瑾将?手伸出?,一直等?着苏妧回头。
芸桃担心的看着苏妧,只怕苏妧会太过于伤怀而动了胎气
苏妧一直都没有动,陆砚瑾也一直都是耐心等?着。
直到苏妧看见从安带了一人进到院中,这人十分的眼熟。
苏妧只感觉心口处被一支大掌攥住,几乎要喘不过来气。
她突然?站起身,芸桃都害怕苏妧此刻的冲动。
快步走至陆砚瑾的面前,他唇角边硬朗的弧度也开始温柔起来。
苏妧指尖猛然?掐住掌心,疼痛让她的头脑保持着清醒。
杏眸中含满泪珠,她嗓音娇柔,“你的毒,是我下的。”
周围人皆是一阵沉默,将?头埋得很低。
陆砚瑾本是含着淡笑?,却突然?听见苏妧如此说,有些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苏妧努力将?眼眸中的泪水憋回去?,一字一句,口齿清晰,“我说,王爷的毒,是我下的。”
就在?此时,从安也带着崔郢阆进来。
他站在?门口,都听见王妃所说,步子都不敢迈出?去?。
陆砚瑾周身气息瞬间变冷,攥住苏妧的皓腕,“阿妧,你究竟在?说什么?”
苏妧手上没了力道,随后,油纸从她的袖中滑落下来。
陆砚瑾死死盯住地面上的油纸,登时不敢相信。
喉结上下滚动,他喉咙之中的血腥气更重一些。
他的阿妧,都做了什么?
她说毒是她下的?为何,她为何要如此做。
她又是从何处弄来的毒?
苏妧此时将?陆砚瑾的手甩开,并不如方?才那般的紧,只需要轻轻挣脱开就好。
她身子蹲下的艰难,陆砚瑾一瞬就想要冲上去?将?苏妧拉起来,然?而眼眸在?看见地上的油纸时,登时没有任何的动作。
苏妧唇边一直挂着淡笑?,不知为何事情会变成这般。
分明,她以为陆砚瑾会病重的更加厉害,却没想到,竟让他醒来的更快。
已然?这样,她定然?是不能够牵连崔郢阆的。
是她求崔郢阆才得来的药,如何再能让崔郢阆替他犯险。
“油纸之中的药,让太医一验就知。”
苏妧莹白?指尖上托着油纸,放在?太医眼下。
看着眼前的物什,太医有些犹豫,“这……”
向陆砚瑾投去?目光,只见陆砚瑾一言不发,只是死死看着眼前的东西。
苏妧站在?床榻边,没有动。
手腕之上金链垂下,告诉着陆砚瑾,她无论?如何,也离不开此地。
陆砚瑾缓缓从床榻之上下来,走至苏妧的跟前。
攥住苏妧的手,低声问,“本王不信。”
他没说让太医去?查验,只是说着他不信。
苏妧眼眸明显滑过一份慌乱。
她扯起唇角道:“王爷为何不信,是不信我会杀了王爷?不信我会对您下毒?您又是如何得知我不会?”
苏妧的话?显然?将?陆砚瑾接下来想要说的话?都堵了回去?。
他不敢相信地朝后一步,手捂住胸口。
只感觉血腥味又要上来,他死死压了下去?。
眼眸中充斥血红,他盯着太医手中的油纸,大掌伸过去?,而后将?油纸给?拿起。
随后,他将?油纸缓缓打开,里面的药在?他眼前浮现。
就当他准备有下一刻动作时,从安进来,还?拽着一人,“王爷,在?府外发现此人,不仅如此,他承认,药是他下的。”
从安认识崔郢阆,也在?心中暗暗说着不妙。
若是王爷知道,指不定又会如何生气。
陆砚瑾将?油纸又递回给?太医,“查。”
太医动手接过,捻了一些在?鼻尖下。
而后,给?了定论?,“确实是与王爷所喝的药相冲。”
陆砚瑾轻“呵”一声,抬脚准备朝前走去?。
苏妧却拽住陆砚瑾的衣袖,杏眸含着泪望向他,“的确是我。”
她不想崔郢阆有事,所以要主动将?所有的事都认下。
崔郢阆听见苏妧所说,立刻反驳,“不是,是……”
苏妧转身,手摸上小腹,“崔公子不要随意将?帽子扣在?自己的头上。”
她手捏的很紧,不想让崔郢阆继续将?话?说下去?。
崔郢阆眸中猩红一片,万万没想到,陆砚瑾的命竟然?这般大。
准备再次开口,苏妧却直接将?他的话?打断。
她挺着肚子,跪在?陆砚瑾的跟前,“是我的主意,是我想要离开,才会将?毒药下在?你的药中,与旁人无关。”
陆砚瑾将?唇角的血拭去?,蹲在?苏妧的面前。
手握住她小巧的下颌,让苏妧不得不看向自个,“阿妧,你对我,从未有过一往情深的时候。”
他不是个傻子,也看得出?为何苏妧要主动将?错揽在?自己的身上。
她想要保住崔郢阆是吗?
——做梦。
陆砚瑾直接将?从安身上的佩剑抽出?,压在?崔郢阆的脖颈之上。
苏妧一见,就想替崔郢阆挡下。
但陆砚瑾死死压在?苏妧,不让她动弹。
苏妧浑身都变得僵硬起来,嗓音坚定,“不要。”
陆砚瑾没理会苏妧,只是对崔郢阆道:“上一次本王放过你,却不想,你还?敢出?现在?本王的面前。”
崔郢阆放声大笑?,“天下的人,除了当今皇上,只有您的权力最大,可你凭什么将?阿妧困在?此处,你可有问过她?”
陆砚瑾手中力道紧了几分,寒光乍现,眼中滑过嗜血的目光来,“凭阿妧,是我的妻子。”
苏妧明显感觉陆砚瑾的手紧上几分,手紧紧握住陆砚瑾的臂膀,“不要,与旁人无关,求您,不要伤害他们。”
陆砚瑾这才回头,看向苏妧,“阿妧,你实在?太不乖了。”
她在?他的眼皮之下,竟还?与别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不仅如此,她竟然?还?要毒害自己,难道,她就这般想要自己死,与崔郢阆远走高飞不成?
怒火已经充斥着陆砚瑾的心,他手一动,剑朝崔郢阆的脖颈中没入两分。
苏妧看见崔郢阆脖颈之上的血渍,呼吸都变得紧促。
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道,她猛然?间跑至崔郢阆的身边,将?他护在?自己的身后。
眼看着剑就要伤害到苏妧,陆砚瑾手腕一翻,将?剑收回,“阿妧!”
他气的紧,看着苏妧的模样,只恨不能将?她身后的人砍死。
她从未对自个这样过,她的眼中,只有旁人。
陆砚瑾怒火中烧,声音冷中带怒,“让开!”
苏妧却主动寻到陆砚瑾的剑端,同他道:“王爷若是想要杀他,就先杀了我的好。”
她挺着小腹,在?那其?中,有她与陆砚瑾的孩子。
可如今,她怀着他的孩子,却在?替旁人求情。
陆砚瑾眼底充斥着血红,手中力道紧了许多?。
苏妧不肯退让,姣好面容之上都是泪光。
不仅如此,她的泪,不是为他而流。
陆砚瑾倏然?将?剑甩开,解开苏妧腕上的金链,拉起她径直离开。
对着从安丢下一句,“将?人关起来,不给?吃喝,却也不准他死了。”
从安领命,将?崔郢阆的嘴堵起来,而后直接将?他带走。
苏妧拼命地挣扎,“放开我,你放开我。”
不论?她有着怎样的动作,陆砚瑾的大掌十分坚硬,没有半分的松动。
也不知陆砚瑾要将?她带去?何处,苏妧只知道走了许久。
陆砚瑾一脚将?门踹开,而后让苏妧进去?。
动作看似粗鲁,可他却一直紧紧护着苏妧,没伤害到她。
苏妧四处看着,却发现,房中悬挂的,都是她的画像。
有从前她在?王府之时练字的画像,也有她做刺绣的画像,还?有许多?,她噙着淡笑?,站在?院中的。
苏妧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
从前之时,她只在?陆砚瑾的书房之中看到过。
那时画像之上的人,还?是纪漾。
苏妧沉默,陆砚瑾将?她放在?椅子之上。
“十年前,天下大乱,我父亲是大儒,宁王为挑起战事,所以杀害另外几位大儒;当时,我正随着父亲从西南边境回上京,不想路上遭遇刺杀,父亲死在?我的眼前,我跳入水中,不知去?到何处。”
陆砚瑾黑眸之中,盛满苏妧的倒影,“再次醒来,我发现我的眼睛看不见了,我知道父亲已经死去?,知道仇人是谁,可那时的我,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不爱说话?,但是当时,有位小女?孩,却总是在?我耳旁说话?;开始我认为她很吵,但是渐渐又喜欢上这样的声音,我知道她将?步摇卖掉给?我换了药,知道她饿着肚子也将?不多?的食物给?我吃,所以我犯了天下人都会犯的错。”
苏妧听着他讲着从前的事情,眼泪如同珠串一样落下。
鼻子不停的发酸,她难受的紧。
她不知陆砚瑾曾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只知道,他大抵是性情冷淡,才不爱说话?。
陆砚瑾伸出?手,抚去?苏妧脸上的泪痕。
指腹之上的薄茧滑过苏妧娇嫩的脸上,留下独属于他的印记。
“后来我渐渐感觉到眼睛能看的见,但是并没有完全好,所以我并未同那个小姑娘说;我没说过我是谁,我也没有问过她,我们二人之间总有些心照不宣的秘密。”
陆砚瑾将?从前的事情记得格外清楚,种种事情在?他的心中,陪伴他多?年。
那些最为漫长的日?夜,都是从前的回忆。
“后来,当我能看见的时候,我却发现她不在?,她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便努力记住她的样子,而后族中派人来寻我,我不得不坐上回上京的船,我没有主动提起想要将?她带回上京,因为上京危险重重,当年我仍旧羽翼未丰,还?太小,她留在?青州才是最好的,于是我将?玉佩给?她,没想到两个月后,宁王制造天下大乱,我才知,青州也在?其?中。”
陆砚瑾将?手抬起,看向悬挂的美人图。
苏妧哭的毫无声息,原来,竟是这样。
从前二人有缘无份,她也从未想过,还?能嫁给?陆砚瑾。
陆砚瑾道:“所以我画下那副美人图,日?日?都看着,没有忘记她的模样,没想到……”
他自嘲笑?着,是在?笑?话?自己连心爱之人的模样都记错,他自以为的深情,这十多?年来,都用错了旁人。
苏妧颤着声音道:“这些,都只是王爷当年的执念,若是我没有出?现,纪漾也仍旧会出?现在?王爷的眼前,王爷仍会对她很好,甚至不会想要去?调查,当年之人是否是纪漾,所以王爷,只是被心结所困罢了。”
苏妧说完这些,陆砚瑾余下的皆是沉默。
他想要说的话?,在?苏妧将?这些说出?来后,就全部都变得苍白?起来。
胸腔之中疼的开始翻涌,陆砚瑾捂住那处,面上却只是皱眉,“我只想,将?她留在?身边,让她再看看我,错误已经铸就,接下来的,就只剩下弥补。”
可苏妧却拒绝,她直言,“我不是王爷的笼中雀,鸟儿?困得太久,就算是再活泼的鸟儿?,终究是玉陨香消,王爷想看的,难道是鸟儿?如何死在?您的面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