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时,苏妧撒了谎。
陆砚瑾心中狠厉陡然增重,修长手指握紧药瓶,指骨处都开始泛白。
下颌紧绷在一处,烛火跳动之间,他脸色晦暗不明被看?的完全。
饭食被摆上桌,酒壶也被苏妧放在桌角处。
她先是问着陆砚瑾,“王爷可要饮些酒?”
陆砚瑾表情耐人寻味,“你可会饮酒?”
苏妧扯出?个笑意,“酒量倒是不大好,但还是会一些。”
陆砚瑾道:“倒酒罢。”
苏妧芊柔的手将酒壶拿起,醇香酒液缓缓倒入杯盏之中。
然而她只倒了一杯,自个的杯中是空着的。
在苏妧想要将酒壶放下的时候,陆砚瑾突然开口,“怎得,你不喝?”
苏妧的手抖了抖,有些为难,“妾身怕醉酒误事。”
陆砚瑾问她,“误事?误何事?”
本?就是找一个借口,没想到陆砚瑾如何刨根问底。
没法子,苏妧只得也将自己的酒盏给填满。
二人的饭吃的没滋没味,苏妧只尽到自己的责任,别的纵使?她想要有,也终究再也不会有。
酒倒是喝的很快,一杯接着一杯,苏妧有些快要撑不住。
陆砚瑾看?着苏妧的样?子,用?手试探苏妧的额头,却被苏妧给躲开,“醉了?”
苏妧杏眸中有些恍惚,却仍旧是固执的摇头,“没有,没有醉。”
陆砚瑾冰凉的手碰上苏妧滚烫的脸,二人都发出?一声谓叹。
不知?是不是被苏妧的体热传染,陆砚瑾也感觉身体之中快要烧起来似的。
炭盆之中炭火旺盛,陆砚瑾站起身想要朝炭盆那处去,突然间有一股邪火在身体之中四处乱窜。
他手臂之上青筋迸起,呼吸也变得急促,额头上冒出?些细汗。
反观苏妧,倒是什么旁的事都没有,只安静躺在那处。
陆砚瑾大声呼吸,一再调整自个,可终究还是没有任何的作用?。
反而越发闻到苏妧身上的香气?,就越发的带有冲动。
看?着桌上趴着的苏妧,陆砚瑾大步走过去。
手在触碰到苏妧时,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那股躁动,将苏妧打横抱起,朝床榻之上去。
春潮来的很快,房中的声响逐渐变大。
芸桃等女使?还守在外头,却渐渐听到里面的声音。
陆砚瑾粗气?都落在苏妧的脖颈处,动作也带了粗鲁。
苏妧仍在醉酒,意识在半梦半醒之中。
感受到身上的重量,还有他猛然闯进来的力道,苏妧忍不住闷哼出?声。
原来醉酒之后?,竟还能同?陆砚瑾交/欢。
苏妧落下两行清泪,只是露在外头的玉臂却将陆砚瑾抱的更紧一些。
当?真是梦,当?真是自个的错觉罢。
也对,他分明都要娶纪漾,也不听自己的解释,又怎会还同?自己做这些事情呢。
苏妧泪珠滚烫,陆砚瑾也逐渐失了神智。
却仍旧是将苏妧的泪珠一点?点?吻掉,唇瓣一点?点?向下,在苏妧唇珠之上时,他倏地咬住。
牙齿将她的唇珠轻咬,惹得苏妧不住晃动自己的身子。
这般倒是方便陆砚瑾,他似乎都要将苏妧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下一刻,在春潮来临之时,陆砚瑾的吻丝毫不差的落在苏妧的唇瓣之上。
随后?,他的口中溢出?一句,“阿漾。”
苏妧被这一声震得浑身都僵在原处。
身上的那股抽搐还在继续,可苏妧痛哭出?声。
他从未将自个放在心中,从未,从未。
哪怕是伏在自己的身上,哪怕是抱着自己,他的心中,仍旧只有纪漾。
陆砚瑾如今已经不记得旁的,只能感受到身下女子的抗拒,还有她不断落下的泪。
然而身下女子愈发的反抗,他反而动作更加猛烈。
一夜过去,晨起之时,陆砚瑾的头很是疼。
身上有些不少的痕迹,胸膛之上全都是抓痕。
回想起昨夜的场景,他只能记得苏妧如同?小兽呜咽般咬上他的肩膀。
将衣衫给拢好,他缓缓起身,昨夜好似有些不对。
视线放在桌案之上,陆砚瑾看?向上头,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苏妧也在这时推门而入,她脸色有些惨白,眼睛是用?脂粉都压不下的红肿。
她看?见陆砚瑾醒来,有些诧异,却也有恭敬,“妾身服侍王爷起身。”
陆砚瑾点?头,任由苏妧帮他穿衣。
昨夜很多事情他都记不清楚,也忘得一干二净。
试探着说:“昨夜……”
苏妧的话接得很快,“昨夜王爷只是喝醉了。”
她只有用?这样?的说法才能说服自己,可她真的已经将药攒够失望。
娘亲说,人的忍耐总是有一定限度的,可为了在乎的人,却可以?摒弃掉从前的一切。
苏妧出?入王府,她爱着陆砚瑾,想过往后?寻个合适的机会将真相告诉陆砚瑾。
可纪漾的出?现,一切都变了。
她没了那份指望,也没了任何的幻想。
甚至夫君在与?自己欢好时,他唤了旁人的名字。
她大抵快要撑不住了,可不知?,娘亲会不会怪她。
怪苏妧未曾将她从苏家那个虎狼窝救出?,怪她只顾自己贪图享乐。
可她自己,也真的好累。
苏妧轻声同?陆砚瑾说:“昨晚纪姑娘派人过来,说昨夜她身子有些不舒服,想让王爷去看?看?她。”
陆砚瑾皱眉,黑眸闪过几分不满,“为何昨夜未曾告诉我。”
苏妧没法回答他这个问题,也没法去说为何。
她低头沉默,下一句话还未说出?时,就看?见陆砚瑾急匆匆的走出?去,半分的留恋都没有。
身上还疼得厉害,苏妧看?着陆砚瑾离开的地方,眼中全部都是悲怆。
沉默用?过早饭,苏妧本?是想要睡一会儿,外头的院中却有一阵喧闹。
她将芸桃叫进来,“外头可是发生什么事?”
芸桃道:“奴婢也不知?,奴婢出?去看?看?。”
苏妧点?头,卸下头上的钗环看?向镜中自个。
脸色一阵惨白,脸上连半分的笑意都没有,果真是不好看?的。
腿上疼得厉害,她不停揉着自己酸痛的腿。
芸桃推门而入,苏妧看?过去时,从安却到了这处。
无论如何,这处是卧房,没有命令小厮与?府卫不得擅自闯进来。
苏妧还未开口,从安先一步抱拳道:“王妃,得罪了。”
而后?对着身后?人吩咐,“搜!”
芸桃赶忙护在苏妧的前面,大声道:“这是何意,这处是王妃的卧房,你们竟敢随意搜。”
从安道:“得罪王妃,只是府中丢了要紧的东西,小人们也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不言而喻,苏妧的脸色更加惨白。
看?着府卫将卧房中翻的乱七八糟,看?着她精心插好的红梅被从花瓶中拔出?落在地上任人践踏。
苏妧终究是再也不想看?下去,扭过头看?向背对着从安。
几位府卫还在搜着,突然之间从八宝格的最底部,那个最不起眼的位置,搜出?了一件物什,“找到了。”
苏妧满脸惊讶地转过头。
从安打开看?了一眼,而后?神情严肃直接将卷宗给关上。
苏妧意味不明的看?向从安手中的册子,看?见他不大好的神情,更是揣揣不安。
从安将卷宗收好,恭敬对苏妧道:“王妃,随小人走一趟罢。”
芸桃出?声维护苏妧,“放肆,你何来的权力命令王妃。”
从安有些为难,“王妃,此事事关重大,一切您见到王爷之后?就会有定论。”
苏妧有些不大敢开口,只将视线落在从安手中的东西上,“你手中拿着的是什么?”
她紧盯着从安的手,“从我房中搜出?的,我也应当?知?晓是什么物什罢。”
从安为难,“王妃还是去见了王爷就明白,小人先告退。”
说完,从安带着一大队的府卫离去。
芸桃愤愤不平,“他们简直是欺人太甚。”
欺人也要看?背后?的人是谁,苏妧明白,倘若今日?站在这里的是纪漾,他们不会就直接敢闯入进来。
苏妧看?向门,生出?几分的胆怯来。
最终还是拍着芸桃的手,轻声道:“替我梳妆。”
既然都这般说,她也一定要去看?看?。
苏妧望向八宝格的地方,神情若有所思。
会是什么呢,又会是什么,让陆砚瑾这般的动怒,不惜惊动府中众人。
苏妧敛了眉眼,鸦羽似的眼睫盖住杏眸,没将那份胆怯外露半分。
很快,苏妧收拾妥当?到书房门口。
陆砚瑾从不让她踏足的书房,到今日?,她也终于要进去。
门“咯吱”一声地被推开,苏妧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看?见坐在书桌之前的陆砚瑾。
她依着规矩行礼道:“王爷安好。”
与?往常不同?,苏妧久久都未曾听见陆砚瑾的声音。
抬头望过去时,陆砚瑾黑眸中流露出?凌厉,狠辣。
苏妧一阵的惊慌,不慎跌落在地上。
手下意识撑住地面,她痛呼出?声。
陆砚瑾声音清淡,看?向苏妧的眼神仿若是从未认识的人。
走近些,他身躯高大,只是站在那处,苏妧都能感受到他周身环绕滔天怒意,宛如惊涛骇浪。
“疼吗?”薄唇微启,陆砚瑾问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苏妧摇头,“不疼。”
手大抵是伤了,还伤在右手上,不知?多久会好。
她尚且不明白发生什么,也不知?陆砚瑾究竟为何像是突然变了一人。
直到此时,苏妧才能明白平日?之中听到的那些传闻。
陆砚瑾的心狠手辣,他的手腕凌厉,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不疼?”陆砚瑾轻嗤,如今看?向苏妧的眼神,只剩下厌恶,“那你可知?,因?你而死?去的士兵,会有多少?”
陆砚瑾蹲下身,指骨用?力桎梏住苏妧的下颌,是她不得不吃痛抬起头,“苏妧,你有何颜面与?阿漾用?着同?样?相似的面容。”
阴鸷眼神让苏妧打了个寒颤,还未来得及出?声,就被陆砚瑾重重扔在地上。
身形晃动间,胸口处被重物所砸,苏妧的泪珠倏地掉落下来。
卷宗被扔在苏妧的身上,隔着泪珠,苏妧看?见上头的字迹。
隐约可见:洛阳,宁王一党兵力,派兵围剿。
洛阳离上京并不远,快些三四日?就能到。
苏妧满脸不解,“王爷这是何意?”
陆砚瑾冷漠看?着苏妧的种种神情,“怎得,你帮宁王偷出?卷宗之时,并未自个先看?上一眼?”
偷卷宗?她并未如此做。
苏妧拼命摇头,“我没有,我并不知?宁王是谁,我出?不了府上,如何能递出?这些东西。”
陆砚瑾看?向苏妧,唇边缓缓勾起一个冷笑,“苏妧,你认为任何事情都查不出?,是吗?”
他慢条斯理将卷宗收起,用?再正常不过的眼神问着苏妧,“昨夜,我同?你为何会欢好?”
苏妧闻言一怔,周身冰凉。
突然间,苏妧的视线落到陆砚瑾的桌案之上,那上面放着昨夜的酒壶,正是用?饭之时他们二人所用?。
苏妧扯住陆砚瑾的衣袖,“我没有,昨夜的酒,我也喝了。”
陆砚瑾眼睛都不眨的看?向苏妧,“春盎醉,只醉男人,不醉女人,你倒是算得清楚,也是个高明的手段。”
他接着道:“昨夜,你曾在我昏睡过去后?,来过书房。”
他沉吸一口气?,“苏妧,你当?真让我恶心。”
用?这样?龌龊的办法来换得东西,他曾以?为苏妧当?真与?宁王毫无瓜葛,曾认为她也不过是不得不嫁,如今看?来,全都是他的错。
苏妧拼命摇头,“我没有,昨夜纪姑娘来了瑞岚院,有女使?来找我说此事,我便起身想要亲自去看?看?,但纪姑娘的女使?看?到我只说不必,让我明日?代为传话就好,我并未去过王爷的书房。”
陆砚瑾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妧,“你为何要亲自去看?,你不是一向都不喜欢纪漾?”
她这话充斥着谎言,让人没办法相信。
苏妧的眼泪珠子簌簌的朝下落,她的手攥地很紧,也丝毫不顾手腕之上的伤痕。
因?为她知?晓,错过今日?,她再也没有任何解释的机会,“女使?说她难受的紧,我怕吵醒府中众人,这才想亲自去看?看?。”
陆砚瑾闭上眼,吐出?一口浊气?,“你还在撒谎。”
“昨夜守夜小厮见到你从门口处回来,路过书房,且不让人跟着你,后?头的事情无人得知?,亦是无人知?晓,苏妧,你倒是个聪明人。”
苏妧呆跪在原地,昨夜她确实是让小厮回去,但是因?为更深露重,她并不愿惊扰旁人。
而且经过书房是回到瑞岚院最快的法子,她没有旁的办法。
可她,当?真并未进到书房之中。
陆砚瑾回身,“无话可说了?”
苏妧想不明白为何会变成这样?,也根本?无力去思考。
她轻声道:“妾身,并不认识宁王。”
“婚约是宁王设好的局,只等我与?幼弟入局。为何宁王独独选了苏家,为何苏家的嫡女莫名消失,让你来上花轿,苏妧,这一切的一切,都太可疑了。”
苏妧的手逐渐没了力气?,可从一开始,她便也是身不由己的。
什么朝堂,什么宁王,同?她有何干系。
她嗓音中掺杂着从未有过的委屈,眼眸中的泪是怎么都止不住,“我没有,我当?真没有。”
陆砚瑾将大氅朝后?一掀,蹲在地上,手指掐住苏妧的下颌,“那你要如何解释,你同?鸿胪寺卿江珣析见面的事情。”
江珣析是宁王的人,由宁王举荐。
提出?与?公主和亲之事,江珣析在其中的手笔小不了。
苏妧瞬间睁大眼眸,他知?道了?
那娘亲的事情,他是不是也知?道了。
陆砚瑾出?言讥讽,“怎得,没料到此事会被我知?晓?”
当?今日?晨起收到洛阳急信时,他就立刻派人彻查。
他本?不愿意怀疑到苏妧的身上,可所有人所说的话,都会最终落在苏妧的身上,让他不得不信。
甚至从安还查出?上次苏妧出?府,见到的那人是江珣析。
陆砚瑾感受到苏妧的泪珠落在自己的手背之上,皱起的眉头全都是他觉得虚假的意味。
“苏妧,你当?真让我恶心极了。”
陆砚瑾起身,望向地上的苏妧,“既然你不愿说,那也不必在府中待着,去城外寺庙住着。”
苏妧不可置信,“王爷是要软禁我?”
为何要去寺庙之中,是怕她再通风报信,还是怕什么旁的?
她重新跪在陆砚瑾的面前,“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无用?,可我没有,我没有做这样?的事情,我不知?道宁王是谁,嫡女逃婚我也并不知?情,我确实有事瞒着王爷,可我绝不会泄露机密,我不会的。”
说出?的话有些语无伦次,苏妧朝前跪了一步,苦苦哀求,“王爷,我真的从未做过。”
纵然她对陆砚瑾要娶纪漾的事情心灰意冷,可她并不会真的做出?出?卖陆砚瑾的事情。
苏家那样?恶心的地方,不值得她好好去对待。
更是不值得,她拿陆砚瑾去赌。
苏妧瘦削的肩膀哭得抽动,小小的人跪在地上,在此时,陆砚瑾才感受到她的脆弱。
他不想再继续看?下去,不想再看?到苏妧虚假的眼泪还有她的嘴脸。
衣袍从苏妧的手中抽出?,她被带着朝地上落去。
狼狈倒在地上的那瞬,苏妧看?见书房高处那副保存完好且被人珍惜的画像。
那是纪漾的画像。
多可笑啊,纪漾的画像好好挂在高处,而她如同?一个蝼蚁一样?趴在地上。
只是一幅画像都可以?被人好生保管,可她却要关进寺庙之中。
苏妧突然好累,她不想解释了。
那时陆砚瑾总说会信她,她信了。
她以?为她遇到这个世上对她最好,也是她最值得托付之人。
但到头来,一切都只是她的想象。
从未有人相信过她。
苏妧,只是世间最可有可无之人。
书房的门被打开,从安带着一众府卫站在门口。
苏妧趴在冰凉地面上,脸上的泪与?发丝交缠在一起,看?上去十分狼狈。
从安站在原处没动,陆砚瑾背手站在书桌前,“等着我教你们如何动手?”
从安这才上前,对苏妧道:“王妃,您要不要自己起来。”
犯事之人多会挣扎,一般都是被人拖着出?去的。
苏妧身上有些心灰意冷的落寞,眼神之中毫无焦距。
慢慢转头看?向从安,她用?自己伤了的那只手撑着自己站起身。
身形晃动间,她扶住自己的膝盖。
慢步走至门口,她眼前是一片的光亮,可迎接她的,只有再次见不到光芒的日?子。
她与?陆砚瑾,终究是走向两个方向。
那时她的主动靠近,如今也是她一步步走远。
苏妧到门口,实在太累,她手指狠狠扣在门框之上,回身只对陆砚瑾说了一句,“不是我。”
而后?下一刻她再也承受不住晕了过去,闭眼前,外头的雪落下来了。
她想,她不要再相信任何人了。